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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的臨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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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最後的臨別禮物

  • 作者:蔣嘉凱
  • 出版社:商周出版
  • 出版日期:2014-03-19
  • 定價:280元

內容簡介

「12017、12016、12015……」 隨著左手虎口上數字的遞減,阿KAIN的心中隱隱不安著…… 在家族男丁從沒有活過六十歲的殘酷紀錄下, 他決定讓自己活得更有意義, 從電子新貴、遺體修復師到紙紮師, 倒數計時的魔咒與天上人間的悲歡離合, 交織出一則則讓你難以想像的真實故事! 這個家族的男丁,沒有人活過六十歲,同屬家族、甫過而立之年的阿Kain,在手腕寫上了12015的數字,告訴自己,如果家族的魔咒無法打破,那麼,這就是他剩下的日子了…… 一位從事時下最熱門的遊戲產業的新貴,為何走入大體修護以及紙紮這個鮮少人願意從事的行業?投入往生產業後,他目睹了多少溫馨、悲傷故事,以及不為外界所知的神祕世界?曾與黑道父親關係緊張的他,最後卻親手替父親製作紙紮送行,那是如何複雜的心境? 從本書無數個引人入勝、或哀傷或感動的故事中,我們得以一窺大體修復師及紙紮行業的內容,以及其深厚的文化意涵,也得以看到主角如何從個人孝心,擴大為公益的投入。 且隨著主角看盡生死與情感間的流轉,一起上一門關於親情、生死,以及珍愛生命的一課…… 【名家推薦】 ◎李烈(知名監製) ◎何飛鵬(《自慢》系列暢銷書作家) ◎黃子佼(跨媒體人) ◎眭澔平(知名評論家) 「曾為日本電影《送行者》而感動激盪。這是台灣真實版,從生涯轉變後的視野,讓讀者窺探生死禮儀間的逼真百態。」 ——黃子佼

目錄


第一章 帶塞的金孫
重男輕女的社會,傳統習俗上,當家族第三代的第一個男孫出生,這是何等的大事與喜悅,金孫的說法就印證了由來已久的傳統觀念。 我就是所謂的金孫,尤其在大時代,嚐盡顛沛流離、奔波大半生、家不成家的爺爺企盼下,孫子的含金量就更純、更重了。但是造化弄人,我來了,爺爺卻走了

第二章 命運是偶然?還是必然?
很多事物不能解釋,只好名之為巧合,若過於相信,又會被認為是穿鑿附會的迷信。但是,迷信固然是一種態度,但也有更多的人是「迷不信」吧,亦即凡事皆採不信態度。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更何況,旁觀者與當事人永遠很難同喜同悲,真正地感同身受。
魔咒是偶然,還是必然?是巧合,還是命定?我畢竟沒有最後的定論,只是當父親罹病之後,總不免認為魔咒是否又降臨了?

第三章 急轉的人生軌道
有一句話說:改變道路最快的方式是改變目的地。其實,當決心改變自己時,人生道路就改變了。
遊戲產業與往生產業,很難聯想,就如同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是截然不同的遙遙相對。不過,只要轉個身,就能看到原來背面的風貌了。尤其是當我從事紙紮工作時,意外地發現,原來這兩種工作都講究「仿真」,虛擬的遊戲世界,與寄往天上的紙製品,都要盡其逼真。職場的軌道變了,但求真的心意,沒有絲毫改變過

第四章 站在人世通往天堂的停靠站
人間與天堂,如果是寄居的兩端,那麼通往天堂前的停靠站又該在哪裡?等著上路、移居天上的往生者,等候在停靠站裡,是否也如人間的交通接駁處,有期待、有不捨、有離別的淚水、也有慨然離去的毫不眷戀?
儘管目的地各異,但都有人送行,那些面容、那些模樣,或多或少都隱匿著離去時候的複雜心情吧。每當我站在天地往來的停靠站,看著這些旅人,我總這麼忖思著

第五章 希望,不只是「希望」
以往生取代過世,意味人不因死亡就此一了百了,而是可以輪迴重生,既有重生,就可寄望來世。讓此生未盡的希望,不只是希望,而是可以成就與追求的前方紙紮,由焚燒方式遙寄天國,先經過燒燬的過程,卻能在天國重現,不啻是死後的重生,就像往生的美麗取意─先 死而後生,這意境的聯想豈不是很美嗎?

第六章 最後的臨別禮物
親情,不需要翻譯;親情,也不需靠禮物來維繫。只是,離別世間的最後一幕,是一場謝父宴,我期盼透過親手製作的禮物,替我翻譯表達人子的心意。
我知道費心準備的這份禮物,沒有多久就要丟進烈火,化成一縷清煙,飄向穹蒼。但我相信,父親一定收得到。父親一定能體會:儘管是薄紙所做,但禮輕情意重

【後記】願那裡還有熟悉

內文試閱


◎終於淚眼面對父親的大體
  就在我手上寫著「生命倒數計時」的第11513天,爸爸最後還是因為肺癌造成多重器官衰竭離開了。
  在生命的最後一個月,爸爸血壓常從九十掉到四十,心裡大概就已經有譜,爸爸的日子應該不多了。
  那天半夜十一點多,爸爸肚子突然出現腫脹的情況,眼看愈來愈腫,母親邊打電話叫救護車,邊趕緊要我回家,送醫時說是尿道感染造成。其實,每次父親進醫院,我都想會不會就是這一次要永別了。儘管心中百般不願,但因為老爸一開始被診斷出來就已經是癌症三期末,癌細胞一直在擴散中。結果從診斷出癌症三期末到過世,老爸憑意志力撐了兩年多,比醫生宣布的日子還多活一年了,所以我還想著「奇蹟」的話,是否已是奢望了?這次送醫後血壓一直掉,低到連幫浦都打不上去,血含氧量降低開始昏迷,意識慢慢不清醒,掉到五十七、五十六時,就直落歸零了。
  我們都已經做好與父親訣別的心理準備,因為他算是慢慢惡化,所以不算是突然的打擊。但父親罹病後,我心中不時會問自己一個問題:「若親人真要離開,那麼是要選擇讓親人猝死還是久拖方逝?」就逝者來說,猝死雖然突然,但痛苦較少,走得乾脆且瀟灑,但有些遺言來不及交代,不免是個遺憾。而對其家人來說,突然接到噩耗,一定難以接受;但相對來說,情緒來得快或許去得也快。
  反之,若拖著病體逐漸而亡,當事人可以完整交代後事,預做許多安排,但苦的是,自己要忍受著病痛,身邊的家人也跟著受累,畢竟照顧病人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這個問題,我沒有想出最佳答案,只是日日看著父親受到病痛拖磨,有時會興起的念頭是:與其讓被病魔纏身的父親繼續拖著病痛的身體打擊著尊嚴,選擇放手應是保有對一向剛強且瀟灑的父親最後尊嚴的痛苦選擇。隨著狀況的演變,家人也願意放手讓父親獲得解脫了,但我真不願做出選擇。
  只是,最後那一剎那,我再怎麼做好心理準備,還是意識到那不願面對的一刻真的來了。父親臥病以來,自認已經做了一個孝順兒子該盡的責任與義務。我一天當兩天用,除了殯葬的工作外,我還在補習班上3D繪圖課,希望能將更好的設計融入作品中。每天下課就趕回家隨侍照顧父親,為了親自替父親送終而投入殯葬業,或許上天真的感應了家人的努力與呼求,累積的福報讓他多撐了一年多。而且慶幸的是,父親也看到了妹妹結婚,或許多少彌補了些遺憾!所以當父親嚥下最後一口氣時,我想不需承受「早知道」或「不甘願」的憾恨了,即使最後父親想喝豆漿的小小遺願沒來得及幫他完成。
  我永遠會記得跟父親最後的互動對話。
  「爸,我下課了,您餓嗎?」
  「餓啊!我想喝點豆漿,嘴巴苦苦的。」父親用虛弱的語氣說著。
  「好!晚點我去買回來給您喝!」
  雖然答應父親,但沒有把它當成第一優先,想先辦點事晚點再買好了,當我還在外面忙著時,母親急急如律令地打電話給我,這最後一杯父親想喝的豆漿,再也沒有機會買了。
  我盡量不讓自己鑽進這個「來不及實現承諾」的牛角尖中,在殯葬業的這段日子,學會的一種心理調適就是,如果家屬一直陷於自責、懊惱、不甘心的情緒中,往生者也不會帶著正面的心情上路,我希望父親快快樂樂地去當神仙。
  親人離世對任何家庭來說,都是突然的震撼與慌亂,但因我投入這行,得以有了更豁達了然的心境,因此能在眾家人慌亂無助時,發揮很大的安定效用。
  我一直守護在父親身旁,一路看著他的生命一點一滴地消逝,斷氣後還觀察了八個小時才送進冰庫。父親因為生病所以血管比較脆弱,屍斑出現得比一般人早,三個鐘頭皮膚就出現淡紅色斑點、四個鐘頭後又更明顯,但他體溫流失速度比較慢,表示他除了腦袋跟心臟先停止之外,身體其他器官還在運作,身體變僵的速度也不快,由這些跡象可以判斷,父親是很安詳離開的。會這麼判定,是因為我看過上吊慘死的人,走的時候身體是非常僵硬、連手都無法掰開。所以如果當心臟停止跳動後的三到六分鐘之內,腦部就因為缺氧而陷入腦死狀態,在沒有知覺的狀況下離開,比較不會痛苦,可以算是比較安詳的走法。
  父親可以不用承受太多痛苦,安詳離世,是痛失至親的唯一安慰。入行的動機──親手替老爸處理遺體的時刻也終於到了。但真要面對父親遺體的時候,我該怎麼下針?我可以平靜地送他最後一程嗎?
  即若看過再多的喪事,殯葬業者面對自己親人往生,心裡還是比任何人都更糾結,就像幾年前新聞報導中一位婦人剛拿到禮儀師執照,第一個送終的對象竟然就是自己可愛的孩子一樣。為什麼這段親人往生的人生最後一段旅程,殯葬從業人員比其他人更受煎熬呢?因為一般人面對親人過世時固然也很哀痛,但是在後事處理過程中,因為都交給了殯葬業者處理,所以見到親人往生後模樣的機會並不多。但若本身是殯葬業者,就可能親自目睹並處理一切的流程,說到底,業者沒有「眼不見為淨」的情緒逃避時刻。這就是業者可以安定家人,但未必能安定自己的原因,尤其是我必須親自縫補父親的大體。
  我想,父親是體貼孩子的,他知道我必須親手修復他的身體,不想讓我太累、太觸景傷情吧?所以他需要縫補的地方並不多,多半著重在消毒跟清潔的部分,只有一些小傷口跟廔管感染,只需用化妝把傷口蓋掉就可以了。倒是仍有因癌而瘦的臉部凹陷問題,為了讓大體看起來安詳些,也注入生理食鹽水,豐潤了他的雙頰。
  主要的縫補地方是父親的下顎有點鬆脫,必須補個兩針讓上下唇闔起。這部分並不是困難,只是儘管經驗豐富,但眼前對象是自己父親時,還是有種難以下手的感覺。調適了下心情,屏住呼吸、拿起了我的工具針一如往例地和往生者說說話,但不知怎地,話說得很慢、很慢--
  「老爸!我針要縫下去囉!會有點痛,您要忍著點喔!」
  「老爸!我會讓您帥氣地離開,我的技術已經出師囉!」
  「老爸!您放心啦!我會好好照顧媽媽跟妹妹的!」
  「……」
  我幾乎是邊講邊哭、邊抖邊縫的,才完成了這「艱鉅」的任務。
  縫補工作完成以後,接著是要刷洗大體。有些殯儀館清洗遺體時,是放在類似小學生使用的洗手槽那樣的地方來洗,而且是以豬毛刷來刷,但老爸臥病後皮膚變得很薄,根本禁不起這樣刷,我怕老爸疼,所以特別借了私人殯儀館的設備,準備讓老爸安息後可以好好享受一番遺體SPA,也好好幫父親洗個澡、修修指甲。父親就躺在我的眼下,表情安詳地像極了在SPA按摩店,享受沖洗與按摩的服務。我一邊輕輕按摩父親的大體,一邊回想起老爸生前的種種。客觀說,我們父子的相聚時間真的不多,反倒是父親罹病後才拉近距離。但奇妙的是,相聚雖少,但腦海的父子畫面此刻卻宛如跑馬燈不停地一幕幕浮現。
  儘管離久情疏,但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在我身上有很多老爸的影子。
  我們的自我情緒控制都很差,脾氣都不好、好面子但鬼點子很多……。這是我們父子之間第一次如此貼身接觸,卻已陰陽兩隔,但老爸生前就像以軍人為業的多數父親一樣,老是以威嚴的一面出現在子女面前,無形中隔出了一道親子鴻溝。
  但是親人總是親人,就算從來不說、不懂表達,但心底依然惦記著家人,親情不需翻譯,互動間自然流露了,就像帶我到海南島,記掛著我的求學。我知道老爸是感情內斂的鐵漢,但有柔情。
  輕揉按摩著父親,細心地沖洗大體的每一個細微處,我知道這是我「接觸」父親的最後階段了,我知道這一父子時刻不會停格,只能以慢動作盡量延長了。整個SPA的過程,我的淚水就像水龍頭一樣地抑止不住,父親的大體也漸漸柔軟,他一定感受到我的一份心了……
  父親的後事處理,每一個環節我都不想假手他人,本來化妝不屬於我的工作範圍,但為了送父親最後一程,每件程序我都親力親為。父親的遺體放在冰櫃二十一天,我只要有前往放置冰櫃的區域,都會繞過去跟他講講話。
  「爸爸,您冷不冷啊?您不在家的時候,我們都很想您耶!」
  「爸爸,您這趟遠門要去很久喔?要好好照顧自己喔!」
  「爸爸,您也撐那麼久了,現在沒病沒痛,該好好休息了!家人您就不用再掛心,但我的助學貸款,您一定要保佑我快點還完啊!」
  趁還能看到父親形體的時候,我要好好多看他幾眼,因為我知道可能隨時再一眼,就永訣了!
  母親與妹妹也希望多陪陪父親,但經驗告訴我,此刻父親的身上陸續會有更多的屍斑跟其他的變化出現,我跟母親溝通好了,在老爸遺體還沒有化妝前,她最好不要看,為的就是怕承受不了老爸生前與死後之間,肉體種種無法控制的變化;我要她繼續在腦海中保留父親生前完美的形象。
  但我自己卻要面對,無論大體有著什麼駭人的變化。在為老爸進行體表防腐時,跟他臉部的距離只有一個拳頭之近,兩人眼睛幾乎是對望著,還要戴著放大鏡。這樣的近距離是我們父子倆之前不曾有過的,也許在我襁褓中曾有過,但我不可能會記得。
  近在咫尺的距離,甚至連「味道」都很難躲掉,自己父親身上傳出「另一個世界」的味道,還好我的經驗訓練可以承受。但望著老爸因為冰凍太久,眼白顏色跟生前都不一樣了,真的不忍母親看到。
  持平而論,往生者的面貌真的與生前變異頗大,不管之前再親密,很多人都無法接受「死相」的樣貌。因為該黑的、該白的、該黃的、該紅的都一一浮現,會讓人很難接受,觀看者都有不忍卒睹,甚至寧可不看的慨歎。但我不得不看,因為替老爸親自送終、「隨侍在側」,本來這就是我選擇轉業的主因,沒有迴避的理由。就算老爸死後形體逐漸變形,也並不影響他在我心中的堅強形象。
  必然的心理是,當面對別的客戶時,自己內心會有一層距離,避免感情的連結,這是自然會有的心理保護膜;但面對的是自己父親時,每幫他做一個動作,就知道相聚時間又消失一秒,彷彿讀秒倒數的場景,原本無感的時間霎時沉重起來,既不想面對又不得不面對,心裡很痛,愈接近火化時刻,心裡愈空虛,因為離永別愈來愈近了。
  在台灣,當大體推進火葬場的焚化爐後,不會像西方國家還開一個小窗子讓家屬看,好處是家屬不用看到親人被燒以及化骨成灰的難捨過程,但壞處是根本不知道是否燒得乾淨?
  而且火化時,為讓大體骨骸保持完整,火候和時間的控制非常重要,同時棺木材質的不同,也會影響所需火化的時間,所以過程中得隨時注意火勢。往生者火化時,骨骸因水分吸乾,會將骨板之間縫隙撐開,一不注意就會造成破裂,保持骨骸完整成敗往往在三、五分鐘間,尤其取出骨骸時要特別注意,經過高溫燒過的骨骼變得非常脆弱,輕輕一碰就會碎裂。
  曾發生的情況是過了設定的火化時間,發現還有三分之一的遺體還沒燒完,可能是個人體質不容易燒透,但不見得每個人化成灰所需的時間都一樣。
  我當然不能讓父親發生往火裡送兩次的情況,那對我才叫殘忍。所以特地央求火葬場人員把老爸排在最後一個火葬,讓火化的時間充裕些,同時把火力開到最大。這就當作是業內人士的小小特權吧!
  終於還是到了這一刻,老爸的形體即將化成灰了,縱有再多不捨,我還是親手將老爸的遺體推進焚化爐火化了。把他推進火化前那一刻,我跪在地上磕頭送別跟他說:
  「老爸!要把您送走了!待會您會很痛,忍著點喔!」
  「老爸!我們的父子情分只有短短的三十年,下輩子可不可以時間長一點!讓我們多聚在一起!」
  「老爸!謝謝您把我養育長大,我會永遠記得您的!」
  「老爸!再見了!」淚眼送走了他。
  我的老爸消失了,從世界上消失了,也從我們蔣家消失了!

◎父親的紙紮
  經常不免想著「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我的際遇與《送行者》電影故事有著不少的相似。主角大悟最後意外得知從小拋棄他的父親過世,他掙扎在「被拋棄」與「原諒」的雙重煎熬心情下,最後他決定帶著「原諒」的心情為父親整理遺容,這才發現,原來父親一直都很自責當初拋棄他,所以無顏乞求兒子的原諒,最後只能帶著滿腔的思念與遺憾離開。透過兒子親手「最後的化妝」,讓父子心結得以釋懷。
  我也是因為父親從生病到離開,父子倆在一次次的醫院陪伴看病、等待拿藥、住院化療的過程中,逐漸讓我們衝突、疏離的感情,慢慢可以理解、可以彌補。我是如此幸福,因為太少有人有能力可以在父親的人生終點站親手送上最後的尊嚴。也因看盡死別的不捨與悲傷,為了不留遺憾決心認真過每一天。在死生交界處看著人間百態,這或許是最殊勝的安排,也帶來最深刻的體悟!
  我感謝父親,讓我變成最幸福的人,更感謝他將我帶領到紙紮行業。轉行最主要原因就是為了陪父親走這一段路程,正式轉業近兩年,父親就走了。身為紙紮業者,認為紙紮對存亡者都有難以取代的意義,但我也不認為非得用紙紮的量與種類來表達我對父親的追思,重要的是透過紙紮,我能與父親多點互動,情感得有寄託交流管道,才彌足珍貴。
  面對自己父親的過世,我要求自己面面俱到,竭盡所能讓一切圓滿。縫補大體、儀容化妝之外,我也該好好準備老爸移居天堂的一切物品,那是他在天上的必需品,也是為人子,尤其身為紙紮設計師的我親手製作的送行禮品。
  
◎今世父子,來生兄弟
  為求慎重,送給老爸的紙紮,我一樣一樣擲筊請問。相聚時短,我對父親愛好所知有限,透過試探性詢問,只要他說好的,就是送禮的表單。所以,在他生前,我就曾經在話語中試探過,常會跟他聊起「那一款車漂不漂亮?」當他說漂亮時,我心裡就有數兒,那就是他移居時隨行的禮品。
  「爸!這是您最愛的那輛蔣經國之前用來閱兵揮手用的金黃色閱兵車。鐵定別人沒有的喔!您一定走路有風啦!好笑的老媽還擔心您沒地方擺『錢』,特別交代我在後車廂上再加上一個復古行李箱,記得把錢收好喔!」
  「爸!我知道您最愛超級跑車跟骨董車了!您兒子我可是很大方喔!您喜歡的車,通通送給您!有黑頭車、藍寶堅尼、積架跟愛快羅密歐骨董車……總共五輛,再加上一輛飛機呢!」
  「爸!這房子您應該會喜歡的,要是有缺什麼家具,記得託夢給我喔!要是無聊的話,可以看看電視、找人打打麻將、不然叫金童玉女陪您到處去逛逛!您就先一個人幫我們顧家,以後我們在天上團圓喔!」送給父親的紙紮原本只設想了幾種樣品,但卻發生了一個插曲。
  老爸靈堂旁的往生者是個老師。母親說,這位老師的太太看到老爸靈堂前有重機紙紮,就有樣學樣地也幫她先生準備同樣一台,接著又看到老爸有房子紙紮,她也同樣地訂製個房子。我想,自己既然是紙紮業者,贈送的對象又是自己老爸,怎麼說都不該讓父親的紙紮不如他人?帶著點輸人不輸陣的心理,我開始盡力做出各種產品送給老爸,結果愈做愈多,最後竟然堆疊出半面牆高的紙紮,包括了金磚、銀磚、金條、美金、人民幣、房子、車子、飛機、皮包、鞋子、西裝、鋼筆……應有盡有了,事後一算,總共做了三十二箱的紙紮送給老爸。其中我特別還送了槍,數量沒有那位黑道大哥那麼多,但勝在種類,我還特地追加了烏茲、M16、MP5等型槍枝。
  父親英年早逝,而且人生晚期並不得志,以槍枝相贈出身軍旅、之後又當了兄弟的父親,就是希望來生他能繼續打天下,彌補這生未竟的夢想。我特地在槍套上寫著「拚天下 來世還要做兄弟」紀念父親,這是今生的送行用語,也是來生的所許心願。我希望下一輩子就讓我與他再續前緣,但不再做父子了,而是兄弟相稱,不分輩分,把這一世來不及說的話、未能談的心,好好傾訴交流,再一起打拚人生。
  「爸!一路好走!我們不在您身邊,要好好自己照顧自己喔!」每焚燒一次紙紮,每流淚叮嚀一回,就在一次又一次的分不清是被煙薰抑或因傷感的淚眼中,完成了喪禮,親手送走了老爸!
  父親過世後,我持續追求更精緻的紙紮製作,於是我不斷買紙練習,並參考各種書籍以求精進。一如麵包師傅一樣,在做出美味可口的麵包前,扔掉的麵糰不知凡幾,任何的手工業者都應有同樣的類似經驗,我也不例外。不同的是,我做失敗或是不甚滿意的紙紮並不隨意扔棄,而是乾脆燒給父親作為他在天堂的財產,另外像是開模打樣的樣品屋,我也會替父親預留一件。
  簡單估計,燒給老爸的作品大概不下數十件了,尤其其中許多是大型靈屋。有朋友開玩笑說,我父親很可能是天堂裡的頭號「包租公」,因為房舍太多自住不暇,就乾脆出租收錢了。我笑說很有可能吧!誰叫他有個做紙紮的兒子呢?既然父親英年早逝,生死有命,我希望他就富貴在天吧!
  我感謝父親的包容,我知道,我做得再不理想,他一定不會抱怨,他會等著我的進步與成長,慢慢成為一名天堂的建築師。若天上真有可以往來的朋友、真有可以出租的房客,我想他今天已經可以滿意地對他們說:「這些大房子,都是我兒子設計打造的!」
  

作者資料

蔣嘉凱

△曾任英德利國際設計總監、和信戲谷專案管理師、天空傳媒 副製作人:遊戲頻道、兒童頻道PM。 △目前擔任漢鎂國際設計總監,鑽研紙藝與文創類商品開發。 △以紙為本,開始製作了一些有趣的紙藝創作,之後就停不下來了。 △2018年為藝人炎亞綸打造EP封面的羊頭面具,呈現網路虛擬的數位感。 △2019年授權歌唱選秀節目聲林之王第二季使用其設計的多款動物面具。 △著有:《最後的臨別禮物》(商周出版);《動物立體大面具:我變成了兔子!》、《動物立體大面具:我變成了小熊!》、《Crazy Halloween:吸血鬼立體大面具》、《Crazy Halloween:南瓜立體大面具》、《動物立體大面具:大貓熊》、《動物立體大面具:小花貓》、《動物立體大面具:暴龍》 (以上皆時報出版)

基本資料

作者:蔣嘉凱 出版社:商周出版 書系:商周其他系列 出版日期:2014-03-19 ISBN:9789862725436 城邦書號:BO0204 規格:平裝 / 單色 / 256頁 / 14.8cm×21cm
注意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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