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喜歡香水與氣味。 小時候，我會在灌木叢生的石灰岩地撿些花花草草，拿來泡茶、煮煎劑湯飲，甚至放到浴缸裡！我承認（因為家裡有藥方），自己曾經偷偷從祖母的花束摘了一些花，把花瓣放到裝了水的玩具鍋子裡，然後拿去加熱，結果可想而知。 我跟潔曼的交集，始於2016年。因著對香水史的熱愛，我的五部小說中，都虛構了出身不同年代的調香師角色；此外，我去上了氣味設計師培訓課程，好替自己的小說補足技術方面的資訊。 我的香水基礎知識就是這樣學到的。猶記得，當時在一次香水史課堂上，老師拿出一張非常美的照片給我們看，那是一位名叫潔曼．塞利耶的女士，幾支知名香水像是《綠風》、《喧嘩》和《匪盜》都是她創造的。不會吧！這位女士有著50年代電影明星的丰姿，戴著帽子、一身美麗的斜紋軟呢套裝，還面帶微笑。噢！但我怎從來沒聽說過她？ 於是我開始尋找她的傳記，希望對她有更深入的了解，懷著（大多數作者會有的）朦朧的期盼，想書寫關於她的事蹟，甚或將她納入我未來的小說裡，有何不可呢？結果竟是白忙一場—沒有人寫過潔曼的傳記。儘管我很幸運在《浮華世界》（Vanity Fair）雜誌裡發現她外甥女寫的一篇文章，但這幾乎就是全部了。我讀了很多關於她創作的資料，這方面倒是有的，然而關於她的生活、她這個人，資料卻少之又少。 我前往格拉斯市立圖書館翻找檔案，也去了凡爾賽香水博物館，仔細看過每本書，尤其是那些有可能談到她的專業雜誌，懷著能夠找到一點蛛絲馬跡、一張照片也好的期盼。只是除了她創造的香水之外，什麼都沒有。 但是，潔曼可沒這麼容易讓人忘記。有一天，我接到寶拉．葛麗柯的電話，她是我曾合作過的編輯。寶拉跟我一樣熱愛香水，那時她開始跟卡琳．勒可列克合作，卡琳是Nathan出版社的編輯，也是個超級香水迷。寶拉對我說：「有個提議你可能會有興趣，有人要寫一位女調香師的故事，不曉得你知不知道這號人物⋯⋯」她話都還沒說完，我就脫口而出：「該不會剛好是潔曼．塞利耶吧？」 就是她。 這樣的機會我當然不會放過。我心情激動地接受了，也清楚這將會是前所未有的一場冒險。首先，我從來沒寫過漫畫腳本，因此我得邊寫邊學。跟著像桑德琳．瑞維爾這樣經驗豐富又才華洋溢的插畫家一起工作，我簡直被寵壞了！而且把潔曼那個年代、巴黎被佔領的時期、1950年代的香水瓶、她認識、愛過的人物呈現在讀者面前，是多麼吸引人⋯⋯ 不過資料文獻仍是個大問題。 瑪汀．亞如萊提供了關於她阿姨的寶貴資料，但是潔曼．塞利耶始終維持她神秘的一面。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說她個性鮮明而直率。可是她自己是怎麼想的呢？比如，她如何度過戰爭？在德軍佔領巴黎的時候，她創造了像《喧嘩》這樣的香水，這樣的經驗，應該很不可思議吧，生活在其中的她，又是什麼模樣？ 我必須謙遜地、盡可能貼近人們對她的理解，去想像她。填補空白、創造對話、想像她的日常。一想到我的書寫可能會背離她，無法重現她的獨特與豐富，總令我焦慮不已。 但我真正期待的，並非完成這一切，而是開啟一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