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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魔女調查報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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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超魔女調查報告(中)

  • 作者:高普
  • 出版社:麥田
  • 出版日期:2013-11-13
  • 定價:220元

內容簡介

◆隨書附贈角色書籤卡,超研社的全體社員都快收集完畢嘍! ◆第二集繼續刺激大冒險,學校裡頭又發生不可思議的事情啦! 艾雯暫時回去族裡,超研社也只剩下周昂星與黃胖,但蟲之心的調查仍繼續深入。 這次周昂星用計偷渡進入神祕宴會,在這裡他遇見代號為黑先生的奇怪人物, 在還來不及確認對方到底是敵是友時,蹤跡就已經被發現了! 此外三葉高中的神秘事件又一樁! 工藝教室的牆壁上出現了詭異的鬼畫符句子。 留下線索的卻是超研社的——上一任社長們? 我把腳跟擱在板凳上,以社長的姿態問他:「你又在搞什麼鬼,每次都這樣神經兮兮,害我也跟著 臉上無光。」 「不是不是,這次真的沒發神經,是工藝教室的神祕事件!」 「到底什麼事件那麼神秘?」 「你知道嗎?工藝教室這兩天出現了一串神秘文字,像童謠又不是童謠,亂遭遭不知道是啥玩意。」 「哦,神秘文字?」 黃胖掏出小不拉嘰的筆記本,翻開幾頁,朗讀道:「釘子缺,蹄鐵卸,戰馬瘸,騎士絕!」 「這什麼鬼啊?」 【目錄】 楔子 第一章、神通協會 第二章、人不機車枉少年 第三章、牆頭字 第四章、書中謎 第五章、綁架 第六章、大陰謀家 第七章、水往低處流、蟲往高處爬 第八章、療養院之戰 番外、熱氣球少女 後記

內文試閱

  今天花市公休,令我有點心中沒底,黑先生彷彿是追逐花粉的胖胡蜂,很受花香吸引,不知道公休日會不會不見蛋。

  這兩天我的目標都放在郵局,自從那天跟過他後,這個神秘的胖子就好像露出一條狐狸尾巴,在郵局外啪噠作響。

  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本城市好像被萬國博覽會佔領了,才幾個晚上時間,一幅幅宣傳布旗就驀然出現,懸掛在路燈及電線桿上。就連公車的停靠站,也換上博覽會的形象廣告──在一片湛藍海洋中,矗立著一座帕德嫩般的神殿,以英文草寫著「Atlantis」。

  亞特蘭提斯之心,彷彿成了真實的存在。

  我繞到郵局的停車場,發現那輛殘障機車仍然停在定位上,這次卻沒有贈花。

  走進郵局,我拿著幾張匯款單一類的玩意,坐在角落瞎填,眼角餘光當然都在門口,期待黑胖子出現。

  早知道該帶本輕小說來的,至少不會那麼難熬,我的思緒隨著進進出出的客戶,漸漸轉移到蟲之心。像我們這種小單位,要與存在了一兩百年、勢力遍佈全球的大陰謀家對抗,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頂多也只能在小規模戰役裡,達到搞破壞的目的,因此步步為營便很重要。

  他們的計畫看似宏大,每一步都安排得無比縝密,像個張力十足的蜘蛛網,然而破壞總是比建設容易,如果能探知其脈絡,就能在最關鍵的部位把網扯破。

  可惜我們到如今都還是一頭霧水。

  所幸對方對我們也不甚了了,之前的正面交鋒,彷彿並未傳回蟲之心內部,他們的敵人或許很多──譬如黑先生就是一個,其他事都忙不完了,才讓我們能卑微的潛伏在邊角。

  艾雯曾透過「超‧能量原石」,擷取冰蟲殘存的腦電流,以窺探他們的謀略,但被她捕獲的冰蟲都才剛甦醒,對整個大局毫無所悉。

  她教過我一些法門,還送給我一顆原石配戴,但這顆以超字開頭的怪玩意,一直沒怎麼理我就是。

  郵局門口走進來兩名西裝男子,從口袋掏出照片,按在櫃臺的玻璃窗上,接待他們的櫃臺人員,匆匆看了照片兩眼,不耐煩的揮手搖頭。

  左邊的西裝男戴一副墨鏡,用力拍打大理石櫃臺,聲音響得連樓上都能聽到。

  接待員這才一驚抬頭,摘下眼鏡擦了擦,畏畏縮縮應答。

  西裝男指著照片覆述幾句,似乎想找照片中的人。

  郵局職員都看著他們,角落一名女接待員站了起來,一跛一跛走開。

  我情不自禁看著那名女性,三十歲不到,五官還算清秀,然而一條腿似乎是小兒麻痺,比正常的腿羸瘦許多,也因此她的臉龐明顯是不快樂的,視線也不敢和人交接,彷彿對這點相當自卑。

  她讓我想到那輛殘障機車,想到車上那束贈花,難道黑先生送花的對象,就是這名女性。

  西裝男也在看她,跟著朝我看過來,我胸口一瞬間變得很燙,有一種奇怪的延伸感,帶著我穿透墨鏡,進入那人的瞳孔之中。

  他的雙眼像海一樣冰冷,湛藍中有一圈白色,彷彿來到南極大陸,中央有一片堅冰覆蓋。

  墨鏡裡瞳孔忽然收縮,登時把我帶往高空,整片大陸像一顆方糖在海洋中載浮載沉,天際線是圓弧狀的,我就像一顆低軌道人造衛星,從空中俯看地球。

  不旋踵我的周遭多了幾顆衛星,說是衛星又不像,一顆顆渾圓烏黑,宛如水雷那樣飄浮在我四周。 那

  些球體都散佈在大氣層外,一顆顆包圍著我,其中一顆陡然震盪,另一顆也跟著它震盪,七八顆球若有規律般越震盪越快,震得我的頭都要四分五裂,大地彷彿也要裂開。

  剎那間,我發現自己變成小孩,被困在可怕的黑暗中,不停發抖,瑟縮流淚。這個黑暗的空間十分窄仄,我得蜷起身體才躲得進來,有一塊厚木板,把我的頭壓到膝蓋內。

  我不懂為何會有此幻覺,像在看電影一樣,彷彿西裝男的墨鏡是投影機,將畫面投進我腦中。

  他的同伴猛推他一下,我和他同時劇震,影像就此消失。

  我這才發現他手中的照片,其中一張是黑先生,另一張則是偽裝後的我,嘴唇留著一撮小鬍子。

  不好,這兩個是蟲之心的人。

  我不敢多待,起身低頭走向門口,匆匆離開郵局。

  「等一下!」

  他們兩人跟出郵局,朝我走過來,「小朋友,等一下,我們有話問你!」

  慘了,怎麼會那麼不巧,偏偏遇到蟲之心的人。

  我跳下門口的台階,朝來時的反方向狂奔,他們反應很快,跟著我跳下來,發出捉捕獵物的怒吼。

  我混進人堆之中,那邊人多往哪跑,就聽背後像在打保齡球似的,驚呼與叫罵聲齊揚,球瓶們稍微阻住了那兩個人。

  我奔過一隻變電箱,轉進狹窄的小巷,五十來米的巷弄充滿油煙怪味,再過去的街道就是假日花市,應該能夠逃脫。

  我回頭看了看,那兩人並未追來,在狂喘中終於放心了點,遇上那兩人應該只是湊巧,我這個高中生身份,應該仍然是安全的。

  忽然對面巷子走進來一個人,也是兩件式西裝,鼻梁掛著一副黑色墨鏡──完了!   我急吼吼往回跑,跑沒幾步路差點腿軟,那兩名西裝男也追進小巷內,對我形成包夾。

  我抬起拳頭說:「你們別過來,我受過最嚴格的中國武術訓練!」這句話我好像在哪部小說中看過,但在此處起不了作用。

  前二後一一共三個人,獰笑時連嘴角都一個弧度,我有點像中游間的盜壘者,即將面臨被夾殺的命運。

  突然排煙管底下,一扇鐵門打開,黑先生那張肉呼呼的臉,像個天使一般出現在鐵門背後。



  我和黑先生從一家牛排館的正門離開,臨走前還被店家瞄了幾眼。

  回到大街後,黑先生匆匆帶著我左彎右繞,似乎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他拉我來到陸橋下的停車場,有一輛黑頭車遠遠駛來,黑先生要我躲在一輛箱型車背後,等車子通過,駛進另一條街時,我們才敢鑽出來。

  「車裡是他們的人。」黑先生赧笑,掏出車鑰匙打開箱型車門。

  他還是那副打扮,蓬頭垢面一如街友,換了一件長大衣,表面稍微乾淨一點,但仍是貧下中農的階級。

  這輛箱型車不像他之前那輛,至少車號不同,顏色不同,彷彿同一款車買了好幾輛,按心情更換似的,破爛的外殼倒是始終如一。

  他拉著我鑽進車裡,把車門和車窗的拉簾拉上,車廂中有許多儀器,完全和之前那輛一樣。

  我憋著的疑問終於爆發,問他說::「你怎麼來得那麼巧,你在跟蹤我嗎?」

  「跟蹤人的不是我吧。」他意有所指的笑笑,「至少我沒在跟蹤你,我跟蹤的是那些人。」

  他從座椅間隙爬到前方的駕駛座上,發動車輛,「這裡並不安全,我送你離開吧。」

  「離開,又要去那間速食店,然後把我弄昏?」

  他哈哈大笑,將車子駛出停車格,往黑頭車的反方向走。這一帶真的跟他家廚房一樣,由陸橋駛進小巷後,又轉至一條滿是家具行的藝品街,才遠離了這個地區。

  「先生,我是認真的,我們需要你的幫忙。」我抱著副駕駛座,把頭伸到他旁邊,「你也在監視蟲之心對吧?」

  「他們仍在找你,別太大意。」他粗魯的將我按回車後座,忽然問:「你說『蟲之心』,那是什麼意思?」

  我嚇了一跳,難道我完全料錯了,他其實並非我們想的那樣,是蟲之心的敵人,還是……還是他在裝傻。

  我有點激動又有點緊張:「你別開玩笑好吧,你明明做了那麼多事,又是監視他們,又是潛入他們宴會,你會不曉得他們是誰?」

  那個救了我的矮胖子、不以為意說:「噢,你是說他們啊,他們叫蟲之心嗎?我還是頭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最好是這樣啦,他對蟲之心肯定比我們「瞭多了」,最好是沒聽過這名字。

  他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叫他們這個名字,我都稱他們為『七姊妹』。」

  「七姊妹又是什麼意思?」

  「就是七姊妹嘍。」他彷彿在跟我開玩笑一般,「七姊妹是挪威的一座瀑布,是昴宿星團的一組列星,是香港的古老地名,也是魔法女神蜜斯特拉的女兒呢。」

  「我是在跟你說真的!」

  黑先生委屈說:「我也很認真啊,名字只是一個代號,你要叫他們蟲之心,那就叫蟲之心好了,說的都是那股神秘勢力。」

  我很懷疑他有多認真,也許看我年紀小,敷衍的成分更多,我問:「你對他們那麼瞭解,那你知道他們的計畫嗎?」

  「你怎麼知道我對他們瞭解?」黑先生小眼笑瞇瞇的,出現在後照鏡裡。

  我就說他在敷衍我,若不給他來點狠的,會一直被他耍弄,「我們早就調查過了,你一直在監視蟲……監視那些陰謀者,我們清楚的很!」

  「你們又是誰,另一批陰謀者嗎?」

  我聽了愣住,抗議說:「都說了他們是陰謀者,我們當然不是,我們是揭發他們陰謀的人!」

  「你知道什麼是陰謀者,世上有多少這樣的人?揭發陰謀者的人,往往是另一批陰謀者,同樣見不得光,行徑沒有多大差別。」

  「話雖然是這樣說,但……但他們做的是壞事,我們要阻止他們做壞事,這就是兩者的差別。」

  「他們要做什麼壞事,你已經知道了嗎?既然知道,為什麼還來問我?如果不知道,又怎麼說他們要做壞事?」

  我快被他的神邏輯搞迷糊了,什麼知道不知道亂七八糟,我怒道:「他們是壞人,做的當然是壞事──說來說去你到底肯不肯幫忙!」   他半晌都沒再說話,我憋到快抽筋了,他才緩緩嘆一口氣,「小朋友,我不曉得你是怎麼捲進這件事的,但這個坑不是你應該跳的,趁他們還沒鎖定你,趕快爬出去,對你比較好喔。」

  「誰說他們沒鎖定我,我的照片都被他們拍到了,已經來不及啦。」

  他問我怎麼回事,我把郵局的經過向他說明,他情緒明顯有了些波動,將車緩緩停在路邊,鎮重的回頭問我:「你剛說你們調查過我,你們怎麼調查的,你去郵局就是為了等我?」

  「我們……我們找過徵信社,拍過幾張你的照片。」

  黑先生張大嘴下巴脫臼,翻著白眼口吐白沫,不一會昏倒在車裡──

  事情當然沒那麼慘烈,不過他好像真的被我嚇了一跳,緊張說:「你們的徵信社可能危險了,我最近探得情報,他們正在蒐整T市所有偵探館和徵信社的資料,原以為是想找我,但看來你們才是他們的目標。」

  「你是說真的!」

  「你別在外頭溜達了,趕快回去確認一下,如果徵信社出意外,你們也會跟著危險。」他將車重新駛回街上,加快了速度,「我送你到公車站,以後別來這裡了,尤其別去那間郵局。」

  「但你還沒告訴我他們的事啊?」

  「那些事我也在調查,給我你的手機號碼,我會再聯繫你。」

  我當即跟他說了手機號碼,他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啊,根本就是這一行的生手,被我一試就試了出來──你給我手機號,就等於是給我你的所有資料,難道不怕我是你的敵人?」

  「你騙我!」

  「不是騙你喔,那些人真的在蒐集徵信社資料,想找你們,但你這樣是不行的,記住,別相信任何人。」

  「那是因為我把你當盟友看待。」

  「盟友啊?」黑先生搖頭苦笑,「我自己都不曉得自己還有多少盟友……唉,車站到了,你快點回去吧。」

  「你真的會聯繫我?」

  他不說話,將車停靠在路邊,跳下車,將後車廂的門拉開。

  這次我沒有跟他爭了,很擔心他的情報是真的,我跳下車,在他走回駕駛座前問他一句:「能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我是黑先生嘍。」他彷彿又在開玩笑,說得半真半假,對我眨眼睛說:「你把我當成另一個陰謀者好了,告訴你一個秘密,陰謀者其實都是一些曠男怨女啊。」



  我和老莫通過電話,把黑先生的情報告訴他,他說會立即處理,希望一切無恙。

  在回學校以前,我去了一趟市立醫院,妹的情況比以前好多了,自從艾雯探過她後,她的心臟缺陷奇蹟般的轉好,從需要動一場大手術,到也許以心導管治療便可以康復,進展令人欣慰。

  我想這九成是原石的功勞。

  說到原石,稍早在郵局意外看到那些景象,我猜也是原石的作用。

  那些怪異訊息,說不定都來自蟲之心的部屬,就好像艾雯之前與我建立的溝通那樣。南極大陸的意義不言可喻,但那幾顆巨大鐵球、以及一名哭泣的男孩,有何具體意涵,我就真的猜不透了。

  這些與蟲之心的計畫有關嗎?

  黃胖來了一通電話,語氣支支吾吾,好像有一把槍抵在他的後腦,他說:「阿星,是我,你……你能不能馬上過來一趟。」

  「過來哪,學校嗎?」

  「是啊,我在社辦公室等你,你……能不能盡快回來。」

  他的語氣越聽越怪,似乎那把槍已經移到他太陽穴附近,我試探性的問:「黃胖,要我帶什麼吃的回去嗎?」

  本社在我執掌下,社辦公室有個不准進食的內規,因此這其實是個暗語,如果黃胖真受到威脅,他當然知道該怎麼回答。

  「不是啦阿星,是真的有急事,你快點回來吧,唉。」

  這小子唉聲嘆氣掛了電話,我不由得心中嘀咕,他到底搞什麼鬼。

  匆匆趕回學校後,我才知道他搞什麼鬼,社辦公室裡除了垂頭喪氣的他之外,還站著一名女生,雙手抱胸,離他有一段距離,整個畫面完全不溫馨。   黎傲君臭著臉在等我,看到我劈頭就問:「是你叫他來的?」

  髮長及肩的她,今天綁了一條翠綠色髮帶,抱著手像一尊生氣的女武神,身為小獵戶的我,兔子和矛叉都手軟落地。

  我飛快掃了黃胖一眼,他卻沒半點pass給我。

  「你說啊!」黎傲君怒道。

  我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黃胖調查她時,肯定是被她抓包,我忙道:「別誤會,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

  黎傲君「哈」一聲,充滿諷刺意味。

  我正色說:「我知道妳以為我們別有意圖,但事情不是妳想的那樣,我們只想釐清一些事。」

  「釐清什麼事,釐清我哥的每一個過往,好看他是否真是……真是……」她那兩支半框鏡片,浮現出一層水霧,不算大但清秀的雙眼湧出淚光,「你們真的很卑鄙!」

  「妳誤會啦,我們問這個是有原因滴。」看到她這樣我都慌了,「我們曉得妳哥是科學家,讀過這間學校,如果可以,能否請妳多告訴我們一點他的事,我們絕無惡意。」

  「多告訴你一點他的事,他的什麼事?」黎傲君更激動了,「對,他有自閉症,他是一個自閉兒,一生只活在自己的世界當中!這樣你滿意了嗎?」

  我又接收到那股奇怪即視感了,一個漆黑的小空間裡,躲著一名男孩,男孩頭上頂著厚重的木板,一邊哭泣,一邊緩緩在木板上塗鴉。

  這副異象似乎來自黎傲君,從她無色的鏡片反射出來,我驀然醒悟,男孩就是她哥哥。

  「我一定要向學校檢舉你們!」她怒氣沖沖來到我面前,狠瞪我一眼,就想離開。

  我從那個景象,聯想起蟲之心的部屬,又想到豬頭文辦公室裡那些書──我的天,難道這幾件事有關!

  「黎同學,妳的哥哥在哪,我能否和他見一面?」

  黃胖駭然叫說:「阿星!」

  我還沒弄清楚他緊張什麼,黎傲君像被高壓電抽打一記,尖叫著,雙手用力推我胸口,我幾乎沒被她推倒在地板上。

  她彷彿在用最大的克制力在忍耐,咬緊牙關,絕不回頭走出社辦公室。

  黃胖抱頭呻吟說:「你幹嘛還刺激她啊!」

  「我刺激她什麼啦?」

  「你不知道嗎?」黃胖頹然往我身邊蹲下,將頭埋在膝蓋裡,「她哥前一陣去世了,聽說是自殺。」



  以上的事除了給我帶來很大衝擊,對黃胖來說,似乎震撼力更大,我想他是真的對黎傲君有好感,以這種結果而言,確實相當不妙。

  他連說話都變得有氣無力,喃喃說:「阿星,我們這樣真的好嗎?到處打聽人的隱私,完全沒顧慮別人心情。」

  「誰都不願發生這種事的,我真的沒想到,她的哥哥已經……唉。」

  「那之後呢,難道還要繼續調查?」

  「當然要,經過這幾天打聽,我越來越覺得蟲之心的計畫,極可能與這位科學家有關,我們必須追查下去。」

  「但他已經死了啊,我們還要追查什麼,黎同學都這麼恨我們了。」

  我不斷鼓勵他說:「黎傲君那邊,我會請老莫再和她溝通──我們已經很接近真相了,蟲之心肯定有大陰謀,我們必須揭發。」

  黃胖的腳尖在地上畫著線條,垂頭對我說:「阿星,我們為什麼不正大光明調查,一定要這麼鬼祟,搞得自己才像壞人,我們明明是在做好事,不是嗎?」

  我倒沒想過這個問題,為什麼我們對付蟲之心,不能光明正大?

  「我們為什麼不能跟黎同學直說,她那麼聰明,一定能瞭解的。」

  「黃胖,你可別發傻喔,這種事說出去沒有人信──誰會相信這世上有一批這樣的陰謀者,意圖顛覆世界?尤其她又是什麼AND學會,更不會吃這套。」

  「也許吧,但這樣真的好累,我感覺自己好像狗仔隊,只會讓人受傷。」

  黃胖說完,頹然走出社辦公室。   今天這幾件事真的都很不順利,黑先生說話三分真七分假,說會跟我聯繫,恐怕只是哄哄我。

  黃胖這裡更糟,黎傲君的敵意,已經讓他進退失所,他還肯繼續幫我忙嗎?

  黑先生說的沒錯,陰謀者的對頭,往往是另一批陰謀者,我們就是一批陰謀者,做的事都見不得光。

  我用圖書館的電腦登上網路,查了下他說的「七姊妹」,這的確是一個多義詞,同時有地名或某星團內一組列星的意義,但我想他說的七姊妹,應該是以下這個解釋──

  七姊妹泛指石油業於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發展成寡頭型財閥後,雖被法院強制分割,但在合併聯盟之後,形成七家比較大的石油公司,並組成壟斷性的生命共同體,數目上或有增減,但以七姊妹為其統稱。

  這類石油、或類似的能源產業,恰恰是蟲之心主要的經營項目,唯有掌握龐大資源,才能落實他們那種超越想像的可怕圖謀。

  但這個圖謀到底可怕在哪,老實說我仍然心裡沒底,只是有這種感覺。

  登入信箱後,我看到一封未讀來信,點擊開發現居然是艾雯給我的問候,我胸口暖洋洋的,看來又是能量原石在發威。

  艾雯果然離開香格里拉了,她信裡約略有提到──我至今也不曉得香格里拉在哪,這件事她們極度保密。

  她在信裡附上一個視訊網址,還真有心,點開視訊後都是她的笑臉,氣色好得不得了,抿嘴的樣子迷死人了,整個人都在發亮。她說她目前已到了歐洲,肩膀後方還有幾座風車,可能是荷蘭吧。

  她沒多提蟲之心的事,都在講她每日的生活瑣事,買了什麼特產等等,十分孩子氣。

  說了許多話後,她默默看著我,事實上應該只是在看拍攝鏡頭,但我卻奇異感受到,她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這個眼神十分溫柔。

  她停了一會才說:「阿星,我曉得前些時日,你……你的內心很不好過,有許多遺憾和追悔,但……我希望你能忘掉這些悔憾,重新來過。」

  一陣清風吹撫,揭起她柔順的瀏海,「我曾經在一部老電影裡看到一首詩,意境很美,在這裡分享給你。」她輕聲細語說道──

  任誰也不能使時光倒流,

  草原再綠,花卉再放,

  可我們無須悲傷,

  只有在剩餘的部份,

  爭取力量。

  (威廉.華茲華斯,《童年的永恆啟示》)

  說完後,她笑著要我保重自己,凡事多聽老莫的意見,別一個人蠻幹,然後才向我揮手道別。

  艾雯,妳真是我的天使哪。

  我重放那則視訊看了好久,才把網頁關掉。

  接下來幾天,我都在研究那幾本書,或者說在研究書中的註解,尤其是黎天炎留下來的註解。

  蟲之心雖然動向不明,但豬頭文不會做無謂的事,他既然找來這些書,那麼書裡就應該有些線索。

  我把這個想法告訴老莫,他原則上同意,最近蟲之心頻繁的動作已經令他分身乏術,尤其徵信社不再保險,他必須花更大的精神獲取訊息,對那些書他已有心無力。

  有幾本書註解特別多,是我優先關注的對象。

  我發現黎天炎大約是個很敏感的人,喜歡獨處,極度沈溺在自己的世界中。

  聽說他讀高中時,也不過才十二三歲,還只是一個小孩,身邊的人普遍比自己大幾歲,就算是一般人,恐怕也很難適應。

  一個這樣的孩子,處在這樣的環境裡,他的孤獨可以想見。

  這些書彷彿變成他的朋友,我猜他大概看了一遍又一遍,每隔幾頁就留下些話。

  他的科學愛好在這時期就已經展露無疑,看的小說多以科幻類為主,有一篇講述外星文明、被一顆超新星捲入爆炸的短篇小說中,他留下了這句感嘆──

  毀滅一個文明的超新星,難道僅是為了照亮伯利恆的夜空?

  極有詩意,不知是否從那邊抄來的,神毀滅某個星系,也許就是為了讓伯利恆的夜空閃爍一下,讓人們仰望。

  他最著迷的小說還是《從地球到月球》,裡頭寫滿了無數註解,我花了點時間從頭讀到尾,發現他不但對故事感興趣,更對凡爾納的科學構思極度熱中,寫滿砲彈艙脫離地球引力的數學計算式,什麼「第二宇宙速度」和「霍曼軌道」,以及「齊奧爾科夫斯基公式」,簡直比作者還認真許多。

  這種年齡能寫出這種算式,不去作科學家還真有點浪費。

  這部合訂本中,後半部是另一個故事,黎天炎特別喜歡這故事,賣點似乎仍是那門「哥倫比亞砲」。凡爾納用這門砲送主角上月球後,這次更異想天開,要用此砲的反作用力,將傾斜的地軸扳正,讓整個地球都公平的享受陽光。

  黎天炎在此處又是拉線,又是畫星號,反覆寫著:「如果太陽公平的照射大地,這世上就不會有可憐之人。」

  他說的「可憐之人」不知是指誰,以他自己的情況,或許也能算是可憐人。但這終究是個妄想,難道太陽公平的照射大地,就不會有可憐人?

  我覺得他似乎太入迷了一點。

  想到這,我腦中有一條很模糊的閃光,彷彿捕捉到什麼,但具體是什麼又說不出來,望著書頁發呆。

  一會後我才放下書,又翻開那本《蝴蝶效應》,重溫目錄頁的那幾句話:

  釘子缺,蹄鐵卸;蹄鐵卸,戰馬瘸;戰馬瘸,騎士絕;騎士絕,戰事折;戰事折,國家滅。

  學長說這段話就是混沌理論,還特別寫在工藝教室裡,顯然是個提醒。

  蝴蝶效應是混沌理論的展現,黎天炎的研究領域,也都在這個地方。這個領域多半是數學探討,頂多應用在大氣物理或經濟金融等學科上,蟲之心為何會感興趣。

  我忽然想到,人說黎天炎頗有木工天賦,作品曾得過許多獎,學長將那句話寫在工藝教室,難道關鍵在這?他們想把教室燒掉,難道是想燒掉某些作品?   有地震!

  教室裡的燈左搖右晃,不只我一人有感覺,其他人也縮著脖子望著天花板,好決定是否要奪門而出。

  所幸只是輕微搖晃,很快便恢復了平靜,中斷講課的老師也繼續上課。

  前兩天好像也有地震,大家都見怪不怪,就是一個小地震吧。

  午休時,老莫約我到社辦見面。

  「這是徵信社最新的一批照片,也是最後一批。」老莫將信封袋放在桌上,「那人說的沒錯,蟲之心確實在追蹤本市的徵信社,我已經叫他們停止調查,離開T市避風頭了。」

  我吃驚道:「那麼以後怎麼辦,誰來監視對方。」

  老莫一副在聊他人事的表情,不以為意,從信封袋中取出照片,大多都是門羅和那個紅髮女孩的偷拍照,不同場合不同地點,女孩身上的華服像交通號誌,拍一張換一個顏色,不只是一般虛榮。

  反觀那什麼教主,一身黑斗蓬從未換過,倒是獨目的眼罩,每張照片都有不同款式。

  「我也 託他們查過黑先生,然而沒有結果,那人說的『七姊妹』,確實與蟲之心有關,那些跨國的超級企業,大多都已落入這批人的掌握。」

  「難怪他的目標和我們一致。」

  「聽一些族老說,曾經有一個叫『Mr. Black』的人,與族人有過聯繫,談到蟲之心在這世上的陰謀,但那已經是半個世紀以前的事,應該不是這個黑先生。」

  「黑先生大約四十出頭,當然不會是他。」

  我隨手翻閱照片,有幾張比較特殊,是博覽會預定地的偷拍照,那片廣袤的土方上方,已然鋼架林立,開始大興土木起來。

  我一看到其中一張偷拍照,腦殼登時涼颼颼的,右眼皮不斷聳跳,照片裡的大吊車,正在將一顆烏黑渾圓的大鋼球從貨櫃車中卸下來,不知要吊到哪去。

  那顆鋼球碩大無比,比吊車的駕駛座還寬上一倍,若沒吊好滾落下來,肯定會壓壞不少東西。

  那種渾圓感,讓我聯想到腦中出現的場景,我飄浮在空中,俯瞰南極大陸,幾顆鐵球將我團團包圍,球體不斷震動,將我扯得四分五裂。

  「這顆鐵球是什麼玩意?」

  我的高分貝引起老莫注意,他接過照片,看了一會說:「應該是一顆『阻尼器』,興建高樓有時需要這種東西,以減少地震或強風襲擊──怎麼了?」

  我將自己在郵局遇到幾條小蟲,感受到的特殊景象跟他一說,他也很感到意外,彷彿不相信我的話,「你能感受到蟲之心部屬的想法?」

  「就像從對方眼裡扔過來一樣,想不感受到都不行。」我從領口掏出原石,「之前艾雯陪我練習過幾次,但從沒成功過。」

  莫名其妙這四個字寫在他狹長的臉龐,他搔頭說:「不是我們族人的你,居然也能取用原石能量,真怪。」

  我把小男孩的景象也告訴他,並說出我的推想,對校園裡的事,他一直都不怎麼看重,今天是首次認真思索──

  「黎天炎就讀本校,我之前就聽說過,後來還問過其他同僚,但一直沒放在心上。如果說蟲之心的密謀與他有關,為什麼還來打學校主意,不直接去找他。」

  「聽黃胖說,他不久前似乎才過世。」

  「啊,原來是這樣。」老莫顯得十分錯愕,「那麼這件事真該好好調查一下……嗯,是該調查一下。」

作者資料

高普

台灣桃園人,自由自在的書寫者。 思路不拘一格,愛好各種創作類型,尤以小說及動漫畫腳本為主,零件持續運轉中。 近期作品有《妖生》《軸心失控》《鐘鼎江湖》等書。

基本資料

作者:高普 出版社:麥田 書系:輕藏書 出版日期:2013-11-13 ISBN:9789863440086 城邦書號:RA6014 規格:平裝 / 單色 / 256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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