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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物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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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入圍愛爾蘭年度小說大獎(Hughes & Hughes Irish Novel of the Year Award) ◆榮獲美國圖書館協會Alex獎 ◆榮獲美國獨立書商協會 #1 選書 ◆獲選英國泰晤士報、美國每月一書兩大讀書俱樂部選書 每個大人心裡都住著一個孩子;而每個小孩心裡,都有個未來的成人靜靜等候。 很久很久以前,名叫大衛的男孩,失去了母親。 喪母的悲傷和痛楚,父親旋即再婚的驚愕和衝擊,對繼母及新生兒弟弟的嫉妒與憎惡……深深的恨意,幻化成大衛內心猙獰的怪獸,醜惡、恐怖,無止境膨脹壯大。幼小的大衛,如何戰勝心中的惡魔? 失去的能夠復得嗎?怎樣才能找到成長的勇氣和力量? 和母親一起閱讀的童話、神話與傳說,從黑夜裡召喚大衛,喚他進入了一個個殘酷、血腥、征伐的歷險。那裡如同真實的人生道路,充滿了險惡和重重難關。唯有不逃避、唯有原諒,唯有重拾那本被遺忘的「失物之書」,大衛才能得到新生。 每個孩子、每個成人,都有一本「失物之書」,那是我們愛與被愛的起點。 若你也曾痛失至愛,深深被刺傷,不再信任這個世界,你的那本「失物之書」,在哪裡呢?

序跋


【中文版作者序】

親愛的讀者:

  此刻你手裡正捧著《失物之書》。可能是你買來的,或是借來的,要不也許是偷來的??這麼做可能沒什麼好處,也不大妥當。

如果你是光明正大拿到這本書,那麼,謝謝你。如果你捧著這本書,正在考慮到底買或不買,那麼讓我先跟你提提這本書的二三事。

  這本書是最私我的作品,講一個少年的故事:他在母親去世後相當悲慟,便遁入由書本與故事構成的世界裡,特別是他熟知且熱愛的童話故事。

   這些故事具有普世價值,多數由格林兄弟在十九世紀的歐洲首度結集付梓。格林兄弟寫道:同一個故事在每個社會與每個時代會衍生出不同的版本。比方說:中國和歐洲都有灰姑娘的故事。儘管有文化差異,不同版本的故事卻有驚人的相似之處,但同時也有令人回味無窮、常是一針見血的差異。

  當我還是個孩子,我透過書本的三稜鏡來觀看世界;從小說與故事裡學得的事情,令我在童年與成年時期受益無窮。

  我們這些喜愛書本與閱讀的人都會有這種體驗:某個故事使我們改頭換面,閱讀的經驗稍微改變了我們對世界的觀感。

  這正是《失物之書》主角大衛所經歷之事,也是我希望讀者閱畢此書後所產生的體驗。

  《失物之書》是為成人寫的書,探討的是童年。沒錯,年少的讀者可以拿來看,而且我希望這些讀者也會喜歡。

  不過,蘊含在書裡的失落感,以及結尾所傳達的希望,恐怕僅有成人才能領會。事情合該如此。人生有漫漫時間可透過磨難來教導我們;童年就該有自己天真與平安的時刻。

  《失物之書》能譯成中文出版,我既開心也覺得受寵若驚。不論是你自己挑這本書來讀,或有其他原因促成,我祝你開卷愉快。

盼望人生對你溫柔以待。


約翰.康諾利
作者約翰.康諾利對本書極為私人的見解

Q:這問題不怎麼高明,不過,創作《失物之書》的靈感是從哪裡來呢?

  對於這個問題,我個人的回答可能也不怎麼高明,因為我自己也不清楚。

  在本書專屬網站(www.thebookoflostthings.com)上,我嘗試分析創作本書的一些元素,可是這些元素實在無法對本書的誕生提出合理的解釋。我想探討的是童年與悲痛、從童年到成年的變遷,可是我猜自己老早就明白,弄到最後,整本書幾乎全在挖掘自己的童年,而且還深受書籍與故事的影響。

  現在想起來,我深入探究了個人的過往、自己在童年與成年期的種種恐懼。創作出來的東西讓我自己驚奇不已。我不禁覺得,這本書把自己潛意識裡所醞釀的大量素材具體呈現出來了。我只盼望其他人也能在本書中窺見自己的影子。

  我想他們會的。畢竟我也明白,提供本書骨幹的那些傳說故事之所以能夠流傳下來,其來有自。如果那些故事對我會造成如此衝擊,那麼對其他人應該也會有類似的影響。


Q:你曾明白表示,你不把這本書當作童書看,可是很多孩子可能也會喜歡這本書。你能不能再解釋清楚一點?

  我想,這本書探討的是童年,或者講得更明確一點,談的是孩子在某個時期或時刻,對所處世界之現實的感受力會變得很強: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所以免不了會充滿痛苦與失落;而面對死亡的脅迫時,人類最終還是束手無策。

   那一刻,某種東西就失落了。我不想把那種東西叫做天真,因為我實在想不起來自己何時曾經天真過,即使還是孩子的時候也一樣。孩子一直能意識到自己的脆弱易傷,不管那份意識在內心埋得多深,我想這正是偉大民間傳說與童話取材的來源。不過這些故事也可以很正面積極,最終的訊息是大家能夠而且必須克服挑戰,這是從童年過渡到成年的一部分。

  所以你說得沒錯,稍微大一點的孩子當然能夠讀這本書(有些孩子讀了這本書而且很喜歡),不過我想,孩子的讀法可能跟成人不同。根據我目前的經驗,那是讀者對本書的回應。成人對於書裡的「失落」主題敏銳得多;對於最終章,成人遠比孩子更能感同身受。其實有些讀者對本書的解讀讓我很驚奇。

  這本書刻意模稜兩可處理某些元素,所以會有那樣的詮釋不全在意料之外,不過我想,最讓我開心的是,成人將個人體驗運用在這本書上,進而影響他們對本書的閱讀與理解。


Q:這本書帶有多少自傳色彩?

  嗯,我從未完全隱遁在自己創造的世界裡,不過,我的確曾經把書本當作逃避的媒介,也漸漸用書來幫助自己理解這個世界,我到現在還是這樣。大衛的性格,跟童年的我有些相像之處,最明顯的就是對書本的愛好;不過,他對父母及父母死亡的恐懼也是。

  我想,對很多孩子而言,這種恐懼很普遍。對大衛與心理醫師互動的描寫大多來自經驗談。我十二或十三歲的時候,父母帶我去看心理醫師,對牽涉此事的人而言,這份經驗收穫不大。醫生要我畫圖,我就賣力用心畫,沒想到他卻滿臉挫折,那景象我仍歷歷在目。

  最後他斷定我杞人憂天,這種診斷沒多大幫助。有點像是你去看醫生,醫生卻跟你說你病了一樣。畢竟,要不是有些事讓我煩惱,我哪會去看心理醫師啊。我曾經罹患跟大衛一樣的強迫症,不過還沒嚴重到讓身心衰弱的地步。我想,我的強迫症是因為擔心家人的安危而產生,是因為自己多少想要掌控他們所居住的世界。幾年後,隨著我逐漸成熟,強迫症就消失了。

  不過我還是覺得,就某種層面來說,強迫症是對成人世界的一種自然反應。


Q:這本書裡對童話及民間傳說有某種特別的迷戀。為什麼呢?


   我想是因為這些故事直指人性。格林兄弟在其中一本故事集的序言裡提過,同樣的故事會在每個社會與每個年代衍生出自己的版本。對於這點,我一直很感興趣。我注意到遠早的故事跟推理靈異小說之間有相似之處,所以我一些早期作品裡也有這樣的痕跡。

  在《失物之書》裡,這些故事成為大衛建造個人世界的磚石。母親去世後,他便退隱到那個世界裡。這些故事是原型,是晚近故事的精髓所在,所以他會一再回歸到這些故事。在整本書的發展歷程中,他運用自己想像力創造出這些故事的變奏版,並從中學習。


Q:你以犯罪與驚悚小說聞名,就某些領域來說,《失物之書》可算是你全新的路線。這說法你同意嗎?

  我不完全同意。我想,這本書只是採用新的手法來處理我向來有興趣的主題,特別是如何克服傷痛與失落。孩子如何以各種方式含納未來成人的種子,還有,童年創傷如何影響成年後的自我,這兩點我也相當著迷。這本書的獻辭明白指出這點:「每個大人心裡都住著一個孩子,而每個小孩心裡,都有個未來的成人靜靜等候。」

  我早期作品裡隱含了對民間故事與童話的興趣,這份興趣在本書則直接呈現出來。《奪命旅人》描繪亞德琳.摩定這個殺人魔的時候,運用盜走孩子及邪惡女巫的意象。《幽谷迷蹤》(Dark Hollow)以大篇幅童話比喻和慣例為出發點,寫到黑暗森林、藏匿的孩子、林中妖怪。

   同樣的,《夜曲》(Nocturnes)裡某些故事跟《失物之書》殊途同歸,特別是「妖精之王」(The Erlking)和「新女兒」(The New Daughter)。結構上來說,這本書也呼應了早期作品的元素。打從一開始,我就利用故事中的故事來推動情節,或者提供資訊讓讀者了解故事人物的過去。

  在《失物之書》裡,故事有比較微妙的功能。表面上看來,故事是講給大衛聽的,而其實大衛才是真正挑選故事的人。他跟自己說故事,直覺地從中學得教訓,藉以克服讓他情緒深受影響的種種難題。


Q:所以,「閱讀」是一種面對生存現實的方法,這本書打從一開始就為這種作法背書?

   嗯,大衛拿自己讀過的書與故事創造出一個世界。他找到一個方法,透過故事將自己的恐懼與心魔表達出來,這樣一來他就能鼓起勇氣面對。我認為「閱讀」這種行為能讓讀者更敏銳地感受外在世界,不閱讀的人有時正缺乏這種特質。我知道這種說法好像自相矛盾。閱讀畢竟是孤獨的活動,表面上看來,正代表對日常生活的脫離。

  可是「閱讀」啊……特別是閱讀小說,鼓勵我們用挑戰的新眼光來觀看世界。我向來相信,小說的功能像是三稜鏡,將我們生存的現實碎解成細部,讓我們能用全然不同的方式來觀看每個部分。小說讓我們能暫住在他人的意識裡面,為同理心鋪路;而同理心對我來說,是好人的特點之一。

       
Q:你能預見自己往後再度回歸到這本書裡的世界嗎?


  我不知道。就某方面來說,這些故事裡有那麼多事情可以探索。我所觸及的,不過是表面而已。或許還有其他方式可以檢視這些故事、深入了解。《失物之書》有種完美的統一感。至少對我來說,它在該開始的地方開場,在該結束的地方收尾。

  我想這些老故事永遠會影響我,不過就目前來說,《失物之書》自身就能獨樹一格。就我個人及身為作家而言,我已經寫出個人能力所及的最好作品。我在此所成就的,我問心無愧。

內文試閱

  從前從前(故事都該這樣開場),有個男孩失去了母親。

  事實上,所謂「失去」的過程相當漫長。奪去他母親生命的那場病像個賊兮兮、怯生生的東西,從內裡悄悄慢慢啃囓,緩緩耗盡裡頭的光亮。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他母親的雙眼日漸黯淡,膚色愈趨蒼白。

  老天一點一滴將他母親偷走,令他愈來愈怕完全失去母親的那一天。他要母親留在身邊。他沒有兄弟姊妹;雖說也愛父親,但老實講,他更愛母親,實在無法想像沒有母親的日子。

  這男孩名叫大衛。他做盡一切,只希望能讓母親活著。他祈禱。他盡量聽話,以免母親得為他犯的過錯受罰。他在屋裡躡手躡腳,盡力不發聲響,跟玩具兵玩戰爭遊戲時也會壓低音量。他作息固定並努力遵守,因為他相信母親的命運跟自己的行為息息相關。下床時,總讓左腳先著地,才放下右腳。刷牙時,總是數到二十,一旦數滿就立刻停下不刷。碰浴室水龍頭與屋內門把時,總要固定碰滿幾次:奇數很不好,偶數就不打緊,二、四、八特別討喜,但是他不喜歡六,因為六是三的兩倍,而三又是十三的個位數。十三真的很不祥。

  如果頭撞上了什麼,為了維持偶數原則,他就會多撞一回——偶爾還得反覆撞個幾次,因為頭要不是碰壁反彈,亂了次數,就是因為頭髮不如願地掃掠過牆。他撞得那麼用力,頭殼也疼了,暈眩欲吐。在母親病最重的那一整年,他每天早上起床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同樣的東西從自己的臥房搬往廚房,晚上睡前再全搬回臥房:一本小開本格林童話選集、翻得老舊折角的《磁力》漫畫集;童話集還得精確擺在漫畫本正中央。晚上,兩本書的側邊要緊靠臥房地毯一角安放;一到早上,則擺到廚房裡他最愛的那張椅子上。藉著這些方法,大衛就能出些心力,幫助母親活下去。

  每天放學後,他便坐在母親的床沿陪伴,在母親體力夠的時候跟她聊聊。而其他時候就只能看著母親睡,數算她費勁呼吸所發出的喘吁吁的聲音,用念力要她待在自己身邊。他常隨身帶本書,母親若醒著,頭痛又不厲害,就會要他高聲朗讀。母親有她自己的書,都是些傳奇小說、推理故事、密密麻麻滿是小字的厚重黑皮小說。不過,她比較喜歡大衛唸一些老一點兒的故事聽,像是神話、傳說,或是童話。那些故事有城堡、有冒險遠征的主角、會說人話的危險動物。大衛不反對。雖然十二歲已經不算是小孩了,他依舊喜愛這些故事,更何況唸這些故事能讓母親開心,也就讓他多愛一分。

  母親患病前,常告訴他「故事有生命」,但故事的生命跟人或貓狗的生命不一樣。不管留不留神,人還是活得好端端的;狗兒如果覺得乏人關注,通常就會拚命引起注意;貓咪若一時興起,還會假裝人根本不存在——這點牠們可拿手了,不過這完全是另一回事。

  故事可不一樣:有人說故事,故事才會活起來。要是沒有人高聲誦讀,沒人躲在毯子底下、就著手電筒光,睜大了眼專注閱讀,那麼在我們的世界裡,故事並不存在。故事好似啣在鳥喙裡的種子,等候落地入土;像樂譜上的音符,渴望樂器將其帶進世間。故事潛伏靜待,期盼現身的時機。一旦有人閱讀,故事就開始變化,在想像力中生根,讓閱讀的人改頭換面。故事渴望人來讀,大衛的母親會這樣低語。它們就是需要。所以,故事會排除萬難跳脫自己的世界,闖進我們這邊來。

  這些事情是大衛的母親在病倒之前告訴他的。他母親常常邊說邊捧著書,指尖戀戀滑過書皮,就像他或父親偶爾說了或做了什麼,讓母親頓時想起自己多愛他們,然後以指尖輕撫他們的臉一樣。對大衛而言,母親的嗓音好似一首歌,不時即興變化,展現前所未聞的奧妙。待年歲漸長,音樂對他漸形重要(雖說分量仍不敵書本),母親的嗓音較不像歌了,更像是交響曲,能依著熟悉的主題和旋律無盡延伸變奏,隨著她的心情和興致變幻無窮。

  隨著時光流逝,閱讀變成了較為孤獨的體驗,直到母親的病將他倆帶回大衛的童年時光,只不過這回角色互換。雖說如此,母親罹病之前,大衛常常不出聲地走近正在讀書的母親,露個笑容向她致意(她也總報以微笑),在離她不遠的位置坐下,埋首自己的書中;因此,儘管兩人沈浸在各自的世界裡,卻共享了同樣的時光與空間。從母親閱讀的神情中,大衛能察覺那書裡的故事是否在母親心裡活了起來、母親自己是否在故事中也有了生命,然後回想起母親先前說過的一切:關於故事和傳奇,以及它們在我們身上施展的威力,反之,還有我們掌控它們的力量。

  大衛會永遠記得母親過世的日子。那時他正在學校,學著(或瞎混著)分析詩的格律,滿腦子全是「戴克托斯」、「磐塔米特斯」這些聽來就像棲息於已消逝的史前天地裡那些奇異恐龍的詞句。校長推開教室的門,走向英文老師班傑明先生(學生都叫他「大笨鐘」),因為他身材壯碩,又習慣從背心褶縫掏出老懷錶,用低沈、憂傷的語調,向淘氣的學生宣告時光之荏苒)。校長向班先生低聲說些話,班先生肅穆地點點頭,轉身面對全班,眼光與大衛相遇,說話語調比平常來得輕柔。他點了大衛的名,告訴大衛可先行離席,要大衛整理好書包跟著校長離開。大衛那時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校長帶他到醫護室之前,他就懂了。護士端杯茶來給他喝之前,他早明白了。校長站在他面前,面容嚴峻如常,但顯然努力想對這喪親的男孩溫柔一些,而他早已明瞭。在茶杯碰上嘴唇、話說出口以前,他就知道了。茶燙了他的嘴,提醒自己還活著,卻失去了母親。

  縱使不斷重複例行作息,卻還是沒能保護母親。他事後回想,是不是哪一項沒做好?是不是那天早晨數錯了數?當初如果往好幾種項目再添個動作,或許就能扭轉一切?但現在都無關緊要了。母親已經走了。早該待在家裡的。人在學校時,老是擔心她,因為若不在她身邊,她的存在就越出控制範圍之外。那套例行程序在學校不管用。學校有其規則和作息,自己這套就更難實施。大衛想拿學校那套來頂替,可是畢竟不同。現在母親就為這付出了代價。

  因深感失敗而羞愧不已,大衛這才哭了起來。
  大衛最後一次見到母親,是蓋棺之前、在葬儀社裡。雖然看來有些不同,但仍是她原來的樣子——從前的她,那個受病魔侵蝕之前的她。她臉上有妝,就像上教堂做禮拜或跟大衛爸爸出外用餐看電影那樣。母親換上了最愛的那件藍洋裝,雙手交疊在肚腹上,手指交纏著玫瑰念珠,戒指都取掉了。雙唇紅通通的。大衛站著俯望她,手指碰碰她的手。摸起來好冷,也有些潮濕。   爸爸來到他身旁。只有他倆還沒離開這房間。其他人都到外頭去了。有輛車等著載大衛和爸爸到教堂去。那車又大又黑。駕車的男人頭戴尖帽、毫無笑顏。   「大衛,你可以親親她當作道別。」大衛抬眼望著爸爸,他雙眼微濕、眼眶紅腫。母親過世第一天,爸爸就哭過了。那時大衛自學校返家,爸爸便一把擁住他,向他保證一切終將好轉。在那之後,爸爸便沒再流淚,直到此刻。大衛望著望著,一顆豆大的淚湧起,緩緩地、幾乎有些彆扭地,滑落臉頰。他回身向母親,身子探進棺柩,吻了她臉頰。她身上有股化學味,還有別的;別的什麼,大衛不願多想——他在媽媽的唇上嚐到了。   「再見了,媽媽。」他輕聲說。雙眼刺痛。他想做些事情,可又不知道該做什麼。   爸爸一手搭上了大衛的肩,彎下身來輕柔吻了媽媽的唇,臉的一側貼上她的臉頰,喃喃說了些大衛聽不清的話,而後與大衛離開了房間。棺柩由禮儀師和助手抬著再度出現時,棺蓋已經闔上。唯一看得出大衛的母親躺在裡頭的標示,就是棺蓋上刻著名字和生卒年月的那塊小金屬片。   那晚,他們將她獨自留在教堂裡。如果可以,大衛情願伴著她。他想:不知媽媽寂不寂寞?不知她是否清楚自己身在何處?不知她是否已到天堂,或者得等牧師最後祝禱、棺木入土後,才能上天堂?他實在不願想像她一人孤伶伶的,讓木頭、黃銅和釘子封牢在裡面,可是他沒辦法跟爸爸開口談這事。爸爸不會懂,況且也無濟於事。既然沒辦法獨自呆在教堂裡,他索性往房裡去,試著想像母親的處境。他將窗簾闔攏,把門關上,讓房裡盡可能漆黑無光,接著爬進床底。   床本身就低,床底下空間更窄。由於位在房間角落,大衛便盡量靠邊擠,直到左手貼上牆,接著眼睛緊緊閉上,躺著動也不動。過了一會兒,他想抬起頭,可一抬頭就撞上支撐床墊的床板;他硬推,床板仍牢牢釘在原位。他用雙手往上推,想把床抬起來,可是太重了。他聞到塵埃和尿壺的氣味。他嗆咳起來,雙眼溢出了水。他決定從床底下脫身,可把自己拖出來比挪進現在的位置還難。他打了噴嚏,頭撞上床底,又是一陣痛擊。他開始慌張,赤著腳速速踢掃,希望能在木板地上有些抓力。他朝上伸手,藉床板使力,將自己一路拉出,直到足夠靠近床緣,能再擠出身子為止。他蹣跚站起,傾靠著牆深深喘息。   原來死亡就像這樣:困身於小小空間裡,讓巨大重量給制住,直到永永遠遠。   大衛的母親在一月的某個早晨下葬。地面冷硬,弔喪者皆戴著手套、身披大衣。將棺柩往土穴裡放時,棺木看來短得過分。她活著的時候總是顯得那麼高聎,可死亡把她縮小了。

往後幾週,大衛將自己放逐在書本裡,因為他對媽媽的記憶與書籍、閱讀交纏不分。原屬於媽媽的書,大人挑了些「適合」的傳給了大衛。他意識到自己啃著讀不懂的小說,唸著不大押韻的詩。有時他會拿去問爸爸,但是爸爸對書本似乎興趣缺缺。在家裡的時光,爸爸總一頭栽進報紙裡,執迷於現代世界的炎涼浮沈,菸斗的縷縷煙霧自報紙上方升起,好似印地安人發出的訊號。希特勒的軍隊橫掃歐陸,進擊英國本土的威脅愈來愈可能成真,讓他比以往更放不下了。大衛的媽媽說過,爸爸以前閱書無數,後來卻擺脫了沈浸於故事裡的習慣。如今他偏好有長長印刷欄位的報紙,每個字以手工精心編排而成,創造出某種上了報攤就幾乎頓失意義的東西;等到有人閱讀時,裡頭的新聞早已成了凋零中的舊聞,早被報外世界的事件迎頭趕上。   書本裡頭的故事痛恨報紙裡含納的故事,大衛的媽媽會這樣說。報紙上的故事像是剛捕獲的魚,只有在新鮮期才值得一顧,但保鮮期卻不持久。它們像街頭叫賣晚報的頑童,盡是大呼小叫、死纏爛打;而故事——真正的故事,正統的、出於想像的故事,好似藏書豐富的圖書館裡,那不苟言笑卻熱心助人的館員。報紙故事跟煙霧一樣虛空不實,壽命跟蜉蝣一般短;它們不會生根,反倒像野草一般沿地蔓生,從更值得青睞的故事那兒盜走陽光。大衛爸爸的心思總讓那些競相爭鳴的尖銳聲音占據,就算將注意力轉向某個聲音讓它靜下,也隨即讓下一波喧譁取代。媽媽總是面帶微笑,悄聲跟大衛說這些話;而爸爸明知兩人正談著他,卻沈著臉咬著菸斗,不願讓他們因為成功惹毛了自己而竊喜。   於是,護衛媽媽書本的大任就落在大衛身上。他把母親遺留下的書跟當初為他採買的放在一起。這些關於騎士、士兵、惡龍、海怪等傳說,或是民間傳奇、童話故事,都是大衛的母親在少女時期鍾愛的故事。疾病逐漸控制她、令她動彈不得後,換大衛唸書給她聽。病痛把她的嗓音減為呢喃低語,將她的呼息化為舊沙紙磨擦腐木的粗嘎聲,直到最後實在過於費力,便不再呼吸。母親過世後,他想避開這些老故事,因為故事跟母親之間的連結那樣深,他實在無法欣快閱讀。可是這些故事可不肯輕易被否絕,它們開始呼喚大衛。它們似乎在大衛身上認出(或許他自己也開始這麼認為)好奇、富創造力的特質。他聽到故事說話的聲音:一開始只是輕聲細語,接著便放大音量、逼人留神。   這些故事很古老,跟人一樣。就因它們威力十足,始能留存至今。就算將書本扔到一邊去,故事的情節仍會在腦裡迴盪不去。它們是由現實跳脫而出,卻也自成另一個世界,古老又怪異,令它們的存在得以獨立於書頁之外。媽媽曾告訴他,這些老故事的世界與我們的世界平行共存;偶爾,分隔這兩個世界的牆變得薄弱,兩者便開始融而為一。

  屆時,麻煩因之啟動。

  屆時,壞事就要降臨。

  屆時,駝背人開始出現在大衛周圍。

作者資料

約翰.康納利(John Connolly)

一九六八年生於愛爾蘭都柏林,經歷豐富,曾擔任過記者、酒保、服務生、倫敦哈洛德百貨公司的雜工、地方公務員等等。他曾於愛爾蘭三一學院修習英語,並於都柏林市立大學主修新聞學,之後五年在愛爾蘭時報擔任自由記者。 一九九九年,康納利以《奪命旅人》出道。這本驚悚小說以追查殺死妻女真凶的退休警探帕克為主角,創下了英美版權史上第二高價的新人預付版稅紀錄,令康納利成為夏姆斯獎首位非美籍得獎者,並奠定其「愛爾蘭驚悚大師」之地位。 二○○三年以《蒼白冥途》獲得巴瑞獎年度最佳英國犯罪小說。此後十年間又陸續榮獲阿嘉莎獎、愛倫坡獎、安東尼獎等國際大獎肯定。 康納利才華洋溢,左手寫驚悚,右手跨領域、跨類型書寫。二○○六年出版的首部獨立作《失物之書》,內容融合童話、驚悚、成長故事、恐怖元素、寓言體例,可說是一部陰森美麗的成人童話,也為康納利的寫作生涯開啟了全新篇章。另一獨立作《魔鬼的名字》則為康納利贏得「史蒂芬.金接班人」之譽。 作者網站:www.johnconnollybooks.com

基本資料

作者:約翰.康納利(John Connolly) 譯者:謝靜雯 出版社:麥田 書系:addiction靡小說 出版日期:2007-07-05 ISBN:9789861732497 城邦書號:RF7004 規格:膠裝 / 單色 / 320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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