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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落的指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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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書已絕版已絕版,無法販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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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推薦——本篇收錄於第530期城邦讀饗報,立即閱讀更多內容!GO

◎文/積木文化編輯

  DNA時代的推理女王康薇爾,因為女法醫系列驚艷歐美文壇。首作《屍體會說話》,初試啼聲,便讓她躋身暢銷作家之列。

  系列走到第四本《失落的指紋》,寫作功力漸臻成熟,鑑識手法更達極致,遂一舉拿下英國推理作家協會年度最佳小說金匕首獎。女法醫系列聲勢扶搖直上,銳不可擋。女主角史卡佩塔更成為全美家喻戶曉的人物。

  《失落的指紋》描述的是,警方發現一個十三歲的男孩光著身子,背靠垃圾車,腿向前伸直,雙臂在身體兩側,頭低垂著。右肩和右大腿內側被割掉了一大塊肉。這個姿勢令人聯想到一名已坐上電椅的死刑犯的死亡簽名。這時候,一名和死囚長期通信的女占星師也被謀殺了。在她家飯廳裡的椅子上發現一枚清晰的指紋,從指紋電腦資料裡竟又追蹤到這名死囚身上。

  同時間,這名死囚之前犯案的所有指紋原始資料都離奇失蹤……緊接著,史卡佩塔的助理、執行死囚電刑的典獄長陸續傳來死訊。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所有證據都將嫌疑的矛頭指向史卡佩塔法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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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最暢銷的法醫小說系列,全球銷售突破一億冊! ◆翻譯為三十六國語言、熱銷一百二十國 ◆英國推理作家協會年度最佳小說金匕首獎、紐約時報暢銷書 刑事鑑識與法醫探案的先驅,「CSI犯罪現場」相關熱門影集取材原點 超越《屍體會說話》,挑戰鑑識科技極限之作! 殺了我也無法殺死那頭野獸 黑暗是牠的朋友,血肉是牠的盛宴 一項罪惡會引向另一項罪惡 如同指腹的螺紋一圈圈旋繞不停 犯下重案的男人終於要伏法了。 十年前他闖入民宅,殺害電視台主播,在那可憐的女人身上留下了無數刀痕跟咬痕,並把她的屍體當成玩偶般擺弄。他的死,似乎是平息了社會的憤怒,因此除了為他四處奔走的人權律師之外,沒人期待來自州長的特赦消息。 然而,就在充滿爭議的死囚坐上電椅那天,一名十三歲男孩被人發現光著身子奄奄一息地靠在垃圾車旁,他身上的累累傷痕和被人刻意擺放的姿勢,都讓人聯想到該名死囚的作案手法……之後不久,一名長期與死囚通信的女占星師遭人發現死在自家車內,致命廢氣源源不絕送入車內,整個情況看來似乎是自殺,但是她家飯廳的椅子上,為何會出現死囚的指紋!? 死囚指紋的謎團像是核爆彈一般,炸開整個法醫辦公室,先是指紋資料離奇失蹤,緊接著是停屍間管理人的驟然請辭並隨即遭到殺害,以及最糟糕的是,首席法醫史卡佩塔的作風、行蹤與財務都成了眾矢之的。 在此期間,死神繼續造訪每一個與死囚有牽連的人,奪去他們的生命與可能的證言…… 文學史上首位甫出道便在一年內囊括五項歐美重量級獎項的作家—— 1990年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約翰.克雷西獎 1991年國際推理讀者協會麥卡維帝獎最佳首作 1991年美國推理作家協會愛倫坡獎最佳首作 1991年鮑查大會安東尼獎最佳首作 1991年法國Roman d’Aventures大獎 【名家推薦】 康薇爾的小說具體展現了法醫專業和獨立性格中最迷人的部分。 ——《倫敦泰晤士報》 第一流的驚悚作家……扣人心弦、膽戰心驚的情節足以媲美《沉默的羔羊》。 ——《巴爾的摩太陽報》 康薇爾將實驗室裡的顯微鏡檢驗處理得有如警匪追逐般緊張刺激。 ——《華盛頓郵報書評》

內文試閱

  1   把朗尼.喬.華德爾的沉思內容裝在皮夾裡帶來帶去的那個星期一,我一整天都沒看到太陽。早上我開車上班的時候天還是黑的,當我開車回家的時候天也已經黑了。車前大燈的光束裡有小雨滴在旋舞,夜色苦寒,霧氣陰沉。   我在客廳裡生起爐火,眼前出現了維吉尼亞州的農地和陽光下逐漸成熟的蕃茄。我想像一個黑種年輕男人坐在小貨車燠熱的駕駛座上,不知那時他的腦中是否充滿了殺意。華德爾的沉思登在《里奇蒙時報——快訊》上,我把剪報帶去上班,以便把它加進他那份日漸增厚的檔案。但當天的事務讓我分了心,於是他的沉思還留在我的皮夾裡。我已經讀了好幾遍,我想是因為我十分好奇詩意和殘忍竟然可以並存在同一個心靈裡。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我處理帳單,寫聖誕卡,電視開著但調成了靜音。跟維吉尼亞州的其他公民一樣,每當有死刑犯排定處決日期的時候,我都是從媒體上得知是否要進行上訴,或者州長有沒有給予特赦。新聞會決定我接下來是上床睡覺,還是開車到城裡的停屍間去。   將近十點鐘,電話響了。我接起來,猜想可能是我的副主任或者是其他部屬,他們跟我一樣,今晚的行程都還在未定之列。   「喂?」一個我不認識的男聲說:「我想找凱.史卡佩塔?呃,首席法醫,凱.史卡佩塔醫生?」   「我就是。」我說。   「哦,很好。我是亨利哥郡的喬.特倫警探,從電話簿裡查到你的電話。抱歉打電話到家裡打擾你。」他聽起來很緊張。「但我們碰到些狀況,真的很需要你幫忙。」   「出了什麼問題?」我邊問邊神經緊繃地盯著電視,正在播廣告。我希望不是有什麼現場需要我去處理。   「今晚稍早的時候,一名十三歲的白人男孩走出北區的一間便利商店之後遭到綁架。他頭部中彈,另外也可能受到某些性侵犯。」   我心直往下沉,伸手去拿紙筆。「屍體在哪裡?」   「他在本郡帕特森大道上一家雜貨店後面被人發現。我是說他還沒死,目前昏迷不醒,但天知道他能不能活下去。我了解這不在你的工作範圍之內,因為他還沒死。但他身上有些傷口真的很怪,我從來沒見過那種類型。我知道你看過很多種不同的傷口,也許你能知道這些傷口是怎麼造成的,又是為了什麼。」   「形容給我聽。」我說。   「有兩個地方。一個在他的右大腿內側,你知道,很靠近胯下的地方;另一個在他的右肩,很大塊的皮肉沒有了——被切掉了,而且這些傷口邊緣還有奇怪的割痕和刮痕。他現在在亨利哥醫院。」   「你們有沒有找到被切掉的組織?」我思緒飛掠過其他案件,尋找著類似之處。   「還沒有。我們的人現在還在搜索,但攻擊可能發生在車裡。」   「誰的車?」   「嫌犯的。那孩子在雜貨店的停車場被人發現,離他最後出現的那間便利商店足足有三、四哩遠。我想他可能是上了某人的車,或許是被強迫的。」   「你們有沒有在醫生治療他之前拍下傷口的照片?」   「有,但醫生也還沒做什麼處理。因為被割掉的皮膚面積太大了,他們得做皮膚移植——完整的移植,他們是這麼說的,如果這能給你一些概念的話。」   這給我的概念是他們已經清除了傷口的腐肉,從他靜脈注射抗生素,準備做臀部皮膚移植。所以,如果情況是他們已經破壞了傷口周圍的組織並加以縫合的話,那就不會剩下多少東西讓我看了。   「他們還沒有縫合他的傷口?」我說。   「他們是這麼告訴我的。」   「你要我去看一下嗎?」   「這樣就太好了。」他如釋重負地說:「你應該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些傷口。」   「你想要我什麼時候去?」   「明天就行了。」   「好。幾點?越早越好。」   「八點整?我在急診室門口等你。」   「我會準時到。」我說。新聞主播嚴肅地盯著我。我掛上電話,伸手拿遙控器調高音量。「⋯⋯尤金妮亞,請你告訴我們州長那裡是否有消息?」   鏡頭轉到維吉尼亞州立監獄,兩百年來全州最凶惡的罪犯都關在這位於市區邊緣、靠近詹姆士河旁一段滿是岩石的地帶。舉著標語的示威者以及熱烈擁護死刑制度的人聚集在夜色中,在電視的強力照明下,臉色顯得很難看。有些人正在大笑,令我心寒之至。一個年輕貌美、身著紅色外套的記者填滿了畫面。   「如你所知的,比爾,」她說:「昨天在諾林州長的辦公室和州立監獄之間設立了一條專線。目前仍然沒有消息,這件事就已經告訴了我們,傳統上,州長不打算干預的時候就會保持沉默。」   「現在那裡情況如何?目前為止還算平靜嗎?」   「是的,比爾。我估計站在這裡守夜的人有好幾百個。當然,州立監獄本身幾乎是空的。除了幾十個人之外,其他的受刑人都已經移送到格林斯威爾的新監獄去了。」   我關上電視,不到一會兒工夫便開車出門,鎖上車門,開著收音機。疲憊之感像麻醉藥一樣滲進體內。我覺得陰鬱麻木。我怕執行死刑,怕等著別人死,然後用解剖刀劃開跟我身體一樣溫暖的血肉。我是個有法律學位的醫生,受過專業訓練,知道什麼讓人生,什麼讓人死;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然後經驗變成了我的導師,打擊著我原本的理想主義和理性分析。當一個肯用大腦的人被迫承認很多陳腔濫調其實所言不虛的時候,是很令人氣餒的。這個世界上沒有正義,沒有任何東西能勾消朗尼.喬.華德爾所做的事。   他被判死刑已達九年。案子的被害人不是我經手的,因為她遇害的時候我尚未接任維吉尼亞的首席法醫,也還沒有搬到里奇蒙來。但我讀過她的紀錄,非常清楚案件裡每一個殘忍的細節。十年前的九月四日早上,在第八頻道當新聞主播的羅蘋.納史密斯打電話到電視台請病假。她出門去買感冒藥,然後回家。隔天,她被人發現赤身裸體、傷痕累累地陳屍在客廳裡,屍體靠在電視上。藥櫃上採到一枚染血的大拇指指紋,稍後查出是朗尼.喬.華德爾的。   我將車子開進停屍間後方的停車場,那裡已經停了幾輛車。我的副主任費爾丁已經到了,還有行政人員班.史蒂文司和停屍間的管理人蘇珊.史多瑞。隔間的門開著,屋裡透出的燈光微弱地照在柏油地上,一名州政府大廈的警員坐在他惹人注目的車裡抽菸。我停車的時候,他下車走了出來。   「隔間的門開著安全嗎?」我問。他又高又瘦,滿頭白髮。雖然我以前跟他交談過很多次,但還是記不起他的名字。   「目前看起來沒問題,史卡佩塔醫生。」他說著拉起厚重尼龍夾克的拉鍊。「這附近沒看到想找麻煩的人。但等監獄的人一到我就會把門關上,不讓別人打開。」   「好,只要你會守在這裡就行。」   「會的,女士,這點你可以放心。我們也會再派兩名警察過來,以防發生什麼問題。我猜你也在報上看到,有人連署向州長請願。今天稍早的時候,我還聽說有些遠在加州的慈善人士在絕食抗議。」   我向空蕩蕩的停車場四周和中央街看了看。一輛車快速駛過,車輪在潮濕路面上唰啦作響。雨霧中街燈一片朦朧。   「我才不幹這種事,叫我為華德爾少喝杯咖啡都不行。」警員用手圈住打火機,然後開始吞雲吐霧。「想想他對那個納史密斯女孩做的事。我記得在電視上看過她。嗯,我對女人的喜好跟咖啡一樣——又白又甜。但我得承認,她是我看過最漂亮的黑女孩了。」   我才剛戒了兩個月的菸,現在看到別人抽菸還是很讓我抓狂。   「老天,差不多有十年了吧。」他繼續說下去,「我可永遠也忘不了當時引起多大的騷動。那是這裡發生過最糟的案子之一,還有人以為是隻大灰熊抓住了——」   我打斷他的話,「你會隨時把情況通知我們吧?」   「是的,女士。他們會用無線電告訴我,我會跟你們說。」他回到車上去。   停屍間裡的日光燈把走廊照得蒼白,除臭劑的味道重得令人生厭。我走過喪葬人員簽收屍體的小辦公室,然後是X光室,再來是冷凍室,那其實是一間冷凍的大房間,有雙層的帶輪推床以及兩扇鋼製的巨門。解剖室裡燈火通明,不鏽鋼桌擦得錚亮。蘇珊在磨一把長刀,費爾丁給那些裝血的試管貼上標籤。他們兩個看來都跟我的感覺一樣,既疲倦又無精打采。   「班在樓上的圖書室裡看電視。」費爾丁對我說:「如果有什麼新發展他會告訴我們。」「這傢伙得到愛滋病的機會有多大?」蘇珊講起華德爾好像他已經死了似的。   「我不知道。」我說:「我們戴兩層手套,採取跟平常一樣的防備措施。」   「如果他得過的話,我希望他們會說一聲。」她仍抓著這個話題不放。「你知道,他們只管把這些犯人送進來,對這類事情都馬虎處理。我不認為他們會在乎犯人是不是HIV帶原者,因為反正這又不是他們的問題。驗屍的人又不是他們,他們根本不需要擔心被針戳到。」   近來,蘇珊對於諸如輻射、化學物質、疾病等的職業危險越來越疑神疑鬼。我不怪她,她已經懷了幾個月的身孕,儘管外表看不太出來。   我套上塑膠圍裙,回到更衣室去穿上綠色制服,用靴套罩住鞋子,拿出兩包手套。我檢視放在三號桌旁的手術車。每樣東西都標上了華德爾的名字、日期,還有驗屍編號。如果諾林州長在最後一分鐘插手,那麼這些貼了標籤的試管和紙箱都會作廢。朗尼.華德爾的名字會從停屍間的紀錄上刪去,他的驗屍號碼會輪到下一個被送進來的人。   晚上十一點班.史蒂文司下樓來,對著我們搖搖頭。我們全都抬頭看鐘沒說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那個警員手中握著無線電走了進來。我終於想起來他姓藍金。   「他在十一點零五分宣告死亡。」他說:「差不多十五分鐘後會到。」   救護車倒車進入隔間的時候發出嗶嗶的警告聲,後車門一開,跳出來的警衛多得足以控制一場小型監獄暴動。其中四人將放著朗尼.華德爾屍體的擔架拉出來,抬著走上斜坡道直接進停屍間。金屬物品喀噠作響,腳步來回移動,我們全都讓出一條路。他們懶得將擔架腿拉開,便直接將擔架放到磁磚地板上推著走,像是裝了輪子的雪橇,上面的乘客被綁住,身上覆蓋一條沾了血跡的床單。   「流鼻血。」我還沒來得及問,其中一名警衛便自動提供了答案。   「誰流鼻血?」我詢問,注意到他的手套上有血。   「華德爾先生。」   「在救護車上?」我感到困惑,因為華德爾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應該已經沒有血壓了。但那名警衛正忙著別的事沒有回答我,得等一下才能知道了。   我們把屍體移到放在磅秤上的帶輪推床。好幾隻手忙著解開帶子、掀起床單。解剖室的門悄然關上,監獄警衛來得急,去得也快。   華德爾死了二十二分鐘。我可以聞到他的汗水、髒兮兮的赤腳,還有淡淡的皮肉燒焦味。他的右褲管捲到膝蓋上方,小腿的灼傷處包著死後才包上去的乾淨紗布。他是個強壯有力的大塊頭。報紙稱他是溫和的巨人,有著一雙靈性眼眸的詩意朗尼。然而他曾經用我現在看到的這雙大手、粗壯的雙肩和臂膀,奪去了另一個人的生命。   我拉開固定他淺藍斜紋布襯衫的魔鬼沾,一面脫他的衣物一面檢查各個口袋。搜尋個人物品只是個形式,通常不會找出什麼。囚犯上電椅的時候是不准攜帶任何東西的,所以當我在他牛仔褲的後口袋裡找到看來像是一封信的東西時,感到非常驚訝。信封完好沒有打開過,正面用粗黑的大寫字體寫著——   極度機密 請與我一起埋葬!!   「把信封和裡面的東西拷貝一份,然後把原件和他的個人物品一起交上去。」我說著把信封交給費爾丁。   他把信封塞到夾在寫字板上的驗屍表格下,咕噥著說:「老天,他的塊頭比我還大。」   「真難相信還會有人的塊頭比你大。」蘇珊對這位熱中健身的副主任說。   「還好他剛死沒多久。」他加上一句,「否則我們可就得使出吃奶的力氣了。」   死去數小時之後,人的肌肉會糾結得跟大理石雕像一樣難以處理。華德爾還沒有開始變硬,身體仍然如生前般柔軟,彷彿只是睡著了而已。   通到隔間的對講機響了。蘇珊過去看看是誰,沒一會兒彼德.馬里諾副隊長走了進來,防水短外套的釦子沒扣,衣帶的一端拖在地上。   「他小腿肚上的灼傷痕跡是四乘一、四分之一乘二又八分之三。」我對費爾丁口述,「表面乾燥,收縮,起泡。」   馬里諾點起一根菸。「那些人正在為他流血的事大驚小怪。」他說,看起來很心神不寧的樣子。   「他的直腸溫度是一○四。」蘇珊把化學溫度計拿出來的時候說:「時間是十一點四十九分。」   「你知道他的臉上為什麼有血嗎?」馬里諾問。   「有一名警衛說他流鼻血。」我回答,又加了一句,「我們得把他翻過身來。」   「你有沒有看到他左手臂內面的這個地方?」蘇珊讓我注意到一處擦傷。   我在強光下用放大鏡檢視了一下。「我不知道,也許是綁他的帶子造成的。」   「他右手臂上也有。」   我看了一下,同時馬里諾邊抽菸邊注視著我。我們把屍體翻過來,用東西墊在肩膀下。一股血從他的右鼻孔流了出來。他的頭髮和下巴都被剃成長短不齊的毛渣。我做了一道Y型切口。「這裡可能會有些擦傷。」蘇珊看著舌頭說。   「把它切下來。」我把溫度計插進肝臟。   「老天。」馬里諾屏住氣息說。   「現在?」蘇珊的解剖刀擺好了位置。   「不是,先給他頭上的灼傷拍照。我們需要測量那些傷痕,然後把舌頭切下來。」   「該死。」她抱怨道:「上次是誰最後用相機的?」   「抱歉。」費爾丁說:「抽屜裡沒有底片了,我忘了。順帶一提,確保抽屜裡有底片是你的工作。」   「如果你肯告訴我抽屜裡沒底片的話,就會有所幫助的。」   「女人的直覺不是應該很強烈嗎,沒想到還需要我來告訴你。」   「我把他頭上這些灼傷都量好了。」蘇珊不理他的話,向我報告。   「好。」   蘇珊唸出測量出的數字,然後開始切舌頭。   馬里諾從桌旁退開。「老天,」他又說一遍,「每次看到這些都讓我受不了。」   「肝臟溫度是一○五。」我向費爾丁報告。   我抬頭瞥了時鐘一眼。華德爾已經死了一個小時,並沒有涼掉多少。他的個子很大,而且電刑會使人體溫度升高。我解剖過個子比較小的男人,其頭部溫度有高達一一○度的。華德爾的右小腿至少就有這個溫度,摸起來燙燙的,肌肉完全處於強直性痙攣狀態。   「邊緣有一點擦傷,不過沒什麼嚴重的東西。」蘇珊向我指出。   「他有沒有用力咬舌頭,咬到足以流出那麼多血的地步?」馬里諾問我。   「沒有。」我說。   「唔,他們已經在外面小題大作了。」他提高了聲音,「我想也許你會想知道。」   我停下動作,解剖刀靠搭在桌邊,突然想起了什麼。「你是他的死刑證人。」   「對,我跟你說過。」   每個人都看著他。   「外面有麻煩。」他說:「我不希望任何人單獨離開這棟建築。」   「什麼樣的麻煩?」蘇珊問。   「一票宗教狂熱分子從今天早上開始就在春街監獄晃來晃去。他們不知從哪聽說了華德爾流血的事,救護車載走他的屍體後,他們開始朝這個方向前進,像一群殭屍似的。」   「他開始流血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費爾丁問他。   「哦,有。他們電了他兩次。第一次他發出很大的嘶嘶聲,好像電熱器冒出蒸汽一樣,然後血就從他的罩臉布下流了出來。他們說電椅可能有點失靈。」   蘇珊啟動史特萊克鋸來切割頭骨,沒人跟那嗡嗡的吵雜聲競爭,我繼續檢查器官。心臟很健康,冠狀動脈的情況好極了。電鋸停下來,我繼續向費爾丁口述。   「測出重量了嗎?」他說。   「心臟重五四○,左上葉到主動脈弓之間有一處黏連。甚至找到了四個副甲狀腺,如果你還沒記下來的話。」   「記下來了。」   我把胃放到切割板上。「幾乎成管狀。」   「你確定嗎?」費爾丁靠過來看,「真怪,個頭這麼大的人一天至少需要四千卡路里。」「他沒吃進這麼多熱量,至少最近沒有。」我說:「他的胃裡完全沒有東西,乾乾淨淨。」   「他沒吃他的最後一餐?」馬里諾問我。   「看起來不像是有吃。」   「死刑犯通常會吃嗎?」   「會,」我說:「通常會。」   我們在凌晨一點完成解剖,跟在殯儀館的人後面走到隔間,靈車等在那裡。我們走出建築物,黑夜裡閃動著紅色和藍色的燈光。無線電對講機的靜電干擾聲在濕冷的空氣中飄蕩,車子引擎發出咆哮聲,圍繞著停車場的鋼絲網護欄外是一圈火光。男女老少靜靜地站著,搖曳的燭火映著臉龐。   殯儀館的人很快將華德爾的屍體推進靈車,關上車門。   有人說了句什麼,我沒聽清楚,然後蠟燭突然像流星暴雨一般紛紛飛越過鋼絲網護欄掉落在地上。   「這些該死的神經病!」馬里諾叫道。   燭芯燃出橙色的亮光,柏油路面上滿是東一點西一點的小小火焰。靈車匆忙開動倒車出去。閃光燈一陣亂閃。我看到第八頻道的新聞採訪車沿著中央街的人行道開。身穿制服的警員忙著踩熄蠟燭,朝護欄移動,命令所有人離開這個區域。   「我們不想讓這裡發生任何狀況,」一位警官說:「除非你們當中有人想在拘留所過夜。」   「屠夫。」一個女人尖叫。   其他的人也叫喊起來,伸手抓住鋼絲網護欄搖動著。   馬里諾連忙送我到車旁。   規律的叫喊聲很響,像是來自原始部落的吟誦。「屠夫,屠夫,屠夫⋯⋯」   我緊張地摸索鑰匙,鑰匙串掉在地上,我一把抓起來,終於找到了正確的那一支。   「我陪你一起回去。」馬里諾說。   我們在我家廚房裡喝蘇格蘭威士忌,因為我的波本喝完了。   「我不知道你怎麼受得了這種玩意兒。」馬里諾粗魯地說。   「吧台裡有什麼你就儘管倒。」我告訴他。   「我會咬牙熬過去的。」   我不太確定要怎麼樣轉移話題,而且馬里諾明顯地不打算讓我好過。他的神經繃得很緊,臉色發紅。一綹綹散落的灰髮貼在他潮濕、微禿的頭上,菸一根接一根抽個不停。   「你以前有沒有當過電刑的證人?」我問。   「從來沒有強烈的衝動要當。」   「但這次是你自願的,所以那股衝動一定是相當強了。」   「我敢說,如果你在這東西裡加些檸檬和蘇打水,應該不會太壞。」   「如果你想要我把好好的蘇格蘭威士忌給毀掉,我會很樂意盡一點力。」   他把玻璃杯朝我推過來,我走向冰箱。「我有瓶裝的萊姆汁,可是沒有檸檬。」我搜尋著架子。   「沒關係。」   我在他杯子裡加進幾滴萊姆汁,然後倒了些氣泡飲料。他渾然不覺地邊啜飲那杯奇怪的混合物邊說:「也許你忘了,羅蘋.納史密斯是我的案子,我和桑尼.瓊斯的案子。」   「那時候我不在這裡。」   「哦,對。怪了,感覺上你好像一輩子都在這裡似的,但你知道事情的經過,對吧?」   羅蘋.納史密斯遇害的時候我是戴德郡的副首席法醫,我記得先是從報上讀到這個案子,在電視新聞裡得知案情發展,後來又在一個全國會議裡看到關於此案的幻燈片簡報。羅蘋.納史密斯曾當選維吉尼亞小姐,美得令人驚豔。她有一副低沉的好嗓子,在鏡頭前口才便給魅力十足,死時年僅二十七歲。   辯方聲稱朗尼.華德爾原本只打算偷東西,羅蘋從藥局回家的時候不幸撞個正著。據說華德爾不看電視,在洗劫她家又對她施暴時並沒有認出她,也不知道她有光明的前途。辯方表示,他當時嗑藥嗑得太猛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陪審團駁回了華德爾暫時性精神失常的抗辯,建議將他判處死刑。   「我知道非逮住凶手不可的壓力非常大。」我對馬里諾說。   「他媽的大到不可思議。我們有那個很完整的指紋和咬痕,我們派了三個人從早到晚翻查陳年檔案。我在那個該死的案子上花了多少時間簡直算不清。然後我們逮到了這個王八蛋,因為他開著一輛牌照過期的車在北卡羅萊納州晃來晃去。」他頓了頓,眼神變得冷硬,然後說:「當然,那時候瓊斯已經不在了。他沒趕上見到華德爾惡有惡報,真是他媽的可惜。」   「你把桑尼.瓊斯的事怪到華德爾頭上?」我問。   「嘿,你認為呢?」   「他是你的好朋友。」   「我們是重案組的同事,一起釣魚、打保齡球。」   「我知道他的死給你很大的打擊。」   「是啊,呃,那案子把他拖垮了。全天候工作既不睡覺也從不回家,這當然對他的婚姻毫無幫助。他一直跟我說他受不了了,再後來他就什麼也不跟我說了。直到有一天晚上他決定把槍塞進嘴裡。」   「我很遺憾。」我溫和地說:「但我不確定你應該把這件事怪到華德爾頭上。」   「對我來說是有一筆帳要算。」   「那麼你目睹他處死之後,帳算清了嗎?」   一開始馬里諾沒回答。他瞪著廚房另一端,下巴緊縮。我看著他抽菸,喝乾杯裡的酒。「我可以再來一杯嗎?」   「唷,有何不可。」   我站起來,再幫他弄了一杯,想著馬里諾所遭遇過的種種不公、不義和失落,使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在紐澤西州一個很糟的地方熬過了貧困又無人疼愛的童年,自此始終對比他好命的人抱持著不信任的態度。不久前,他結褵三十年的妻子離開了他,似乎也從來沒人聽說過他獨子的任何事情。儘管他是個忠心執法、紀錄輝煌的優秀警察,但他的體質裡沒有和上級愉快相處的基因。他的生命歷程似乎已經把他放到了一條冷硬的道路上,我怕他到頭來希望得到的並不是智慧或和平,而是報復。馬里諾無時無刻不對某人或某事感到憤怒。   「醫生,我問你。」我回到桌邊時他對我說:「要是那些害死馬克的混帳東西被抓到了,你會有什麼感覺?」   我完全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我不願去想到那些人。   「你難道不會希望見到那些王八蛋被吊死?」他繼續說:「不想自願參加行刑隊,好親自扣下扳機?」   馬克的死是因為有顆炸彈裝在倫敦維多利亞車站的垃圾桶裡,爆炸的那一刻他正好走過。我極度震驚和哀傷,根本無心去想復仇。   「對我而言,想像懲罰一群恐怖份子是無意義的行為。」我說。   馬里諾狠狠地盯著我。「這就是你有名的狗屎答案之一。如果能的話,不收錢你都會願意替那些人解剖,活生生的解剖,而且你會切割得很慢很慢。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羅蘋.納史密斯的家人後來怎麼了?」   我伸手去拿酒。   「她父親是醫生,住在北維吉尼亞州,大好人一個。」他說:「審判過後大約六個月,他得了癌症,兩個月以後就死了。羅蘋是獨生女。她母親搬到德州,出了車禍,從此只能坐在輪椅上,除了回憶之外一無所有。華德爾害死了羅蘋.納史密斯全家人,他毒害了每一條他碰上的生命。」   我想著在農莊上長大的華德爾,他那篇沉思裡的景象在我腦海中漂浮。我彷彿看見他坐在門廊的台階上,大口吃著一顆帶有陽光滋味的蕃茄。不知道他生命的最後一秒腦袋裡在想什麼,不知道他有沒有祈禱。   馬里諾捻熄一根菸,準備離開了。   「你認不認識亨利哥一個叫做特倫的警探?」   「喬.特倫以前在K-9待過,兩個月前升了警佐調任探員。他像個緊張兮兮的女人,不過人還不壞。」   「他打電話給我說一個男孩的事——」   他打斷我的話。「艾迪.希斯?」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一個白種男孩,十三歲上下,我們在辦這個案子。『好運道』屬於本市的範圍。」   「好運道?」   「就是他最後被人看見的那家便利商店,在北區的錢伯連大道旁邊。特倫特找你做什麼?」馬里諾皺起眉頭。「人家告訴他希斯沒救了,所以他要來跟你提前預約?」   「他要我去看看那些不尋常的傷口,有可能是遭人故意切除的。」   「老天,我真恨這種事情發生在小孩身上。」馬里諾把椅子往後推,揉著太陽穴。「該死的,每次解決掉一個爛貨,就會出現另一個來替補。」   馬里諾離開後,我疲累地坐在客廳的壁爐旁看著燃燒的煤炭忽明忽滅。我心中湧起一股重創的、難以平撫的悲傷,而我無力將它揮去。馬克的死在我的靈魂上留下了一道沒有癒合的撕裂傷,我完全沒料到我整個生活和我對他的愛會有這麼緊密的關係。   我最後一次看見他是他飛往倫敦的那天,我們在他去杜爾斯機場之前抽出短短的時間一起吃午飯。關於我們相處的那最後一個小時,我記得最清楚的是,我們兩個都不時看錶,天空中烏雲逐漸密布,然後雨點濺在我們座位旁的窗子上。他下巴有一道刮鬍子時不小心割破的小傷口,後來每當我回憶起他的時候,總會看見那道小傷口,而莫名地因之崩潰決堤。   他死在二月,彼時波灣戰爭已接近尾聲。我下定決心遠離傷痛,於是賣掉房子搬到新的地方。結果我只是把自己連根拔起,卻沒有真正向前邁進,而曾經撫慰我的那些熟悉的植物和鄰居也都沒有了。重新裝潢新家或者重新設計院子都使我倍感壓力。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讓自己分心,可是又讓自己沒時間分心。我可以想像馬克對著我大搖其頭。   「一個這麼講邏輯的人,居然⋯⋯」他會微笑著這麼說。   「那你又會怎麼做?」有些失眠的夜晚我會在腦海裡對他說:「如果還活著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你又到底會怎麼做?」   我回廚房把杯子沖洗乾淨,到書房裡去聽答錄機上有什麼留言。有幾個記者打過電話來,還有我母親和我外甥女露西,另外三通沒留言就掛斷了。   我很想申請一支不列入電話簿上的號碼,但不可能。警方、檢察官,還有全州四百多名派任的法醫都有正當理由需要在下班後找到我。為了彌補我失去的隱私權,我用答錄機來過濾電話,如果有人留下威脅或猥褻的留言,可以藉由來電號碼顯示的功能加以追蹤。   我按著號碼顯示器上的回轉鈕,一一檢視在那窄小螢幕上出現的號碼。找到我要找的那三通電話時,我感覺困惑又疑慮。這支號碼已經莫名其妙地開始變得熟悉了。近來這個號碼一個星期會在我的顯示器上出現好幾次,對方總是不說話就掛斷。我曾試過回撥這個號碼,想看看接電話的是什麼人,但只聽到像是傳真機或電腦數據機所發出的尖銳聲音。不管為了什麼,今晚十點半到十一點之間這個人或這架機器撥了三次我的號碼,那時我正在停屍間等華德爾的屍體。這沒有道理,電腦語音的推銷電話不應該這麼晚了還如此頻繁,而如果某台數據機想連上另一台卻一直撥成我的電話,到現在也該有人想到是他的電腦撥錯號碼了吧?   離清晨只剩幾小時,我睡睡醒醒。屋裡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讓我心跳加速。防盜警報器安裝在我的床對面,控制面板上的紅燈閃爍著不祥的光芒,每當我翻身或拉扯被子,解除了設定的偵測器便靜靜地用閃動的紅眼注視著我。我做了許多怪夢。五點半我打開檯燈,起身穿衣服。我開車到辦公室的時候天還是黑的,路上幾乎沒有車。隔間後面的停車場一無人跡,地上散落著幾十根小蠟燭,讓人想起摩拉維亞的愛筵或者其他的宗教慶典。但這些蠟燭是用來表達抗議的,幾個小時之前還被當作武器拋擲。我上樓弄咖啡,開始翻看費爾丁留下來的文件,我很好奇在華德爾後褲袋裡發現的信封裝著什麼。我想也許是一首詩、另一篇沉思,或者是一封牧師寫給他的信。   然而,我卻發現華德爾認為「極度機密」而且想要和他一起埋葬的東西是幾張收銀機的收據,這真令人費解。其中五張是收費站的收據,另外三張是餐廳的收據,包括一頓兩星期前在修尼餐廳裡點的炸雞晚餐。

作者資料

派翠西亞.康薇爾(Patricia Cornwell)

1956年出生於美國佛羅里達州邁阿密。她的職業生涯從主跑社會新聞的記者開始,1984年在維吉尼亞州的法醫部門擔任檢驗記綠員。1984?86年間,康薇爾根據自身的法醫工作經驗寫下了三本小說,然而出書過程並不順利。 後來她聽從建議,推翻原本以男偵探為主角的構想,改以女法醫為主軸,終於在1990年出版了她的第一本推理小說《屍體會說話》,結果一炮而紅,為她風光贏得1990年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約翰.克雷西獎,1991年美國推理作家協會愛倫坡獎最佳首作、國際推理讀者協會麥卡維帝獎最佳首作、鮑查大會安東尼獎最佳首作,以及1992年法國Roman d’Aventures大獎。 1993年,康薇爾再以《失落的指紋》拿下英國犯罪小說作家協會代表年度最佳小說的金匕首獎。系列作品中的主人翁凱.史卡佩塔醫生,則在1999年獲頒夏洛克獎最佳偵探獎;史卡佩塔系列的影視版本多年來也一直是好萊塢炙手可熱的改編企畫。 相關著作:《失落的指紋》《殘骸線索》《屍體會說話》《肉體證據》《停屍間日誌》《掠食者》《微物證據》《綠頭蒼蠅》《終極轄區》《黑色通告》《起火點》《致命暴露》《死亡的理由》《波特墓園》《鑑識死角》《人體農場》《失落的指紋》《殘骸線索》《肉體證據》《屍體會說話》《黑色通告》《獵殺史卡佩塔》《肉體證據》

基本資料

作者:派翠西亞.康薇爾(Patricia Cornwell) 譯者:嚴韻 出版社:臉譜 書系:康薇爾作品 出版日期:2016-03-03 ISBN:9789862354865 城邦書號:FR9004Y 規格:平裝 / 單色 / 408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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