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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出殺人犯Ⅱ:「好孩子」與犯罪的距離
- 作者:岡本茂樹(Shigeki Okamoto)
- 出版社:遠流出版
- 出版日期:2023-11-29
- 定價:380元
- 優惠價:79折 300元
- 優惠截止日:2024年11月26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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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如果《教出殺人犯Ⅰ》講的是「教育會傷人」,
那麼《教出殺人犯Ⅱ》就是「童年會傷人」。
{ 日本更生專家岡本茂樹暢銷經典Ⅱ }
你小時候曾被稱讚過「乖巧懂事」嗎?
你是否覺得自己的家庭「沒有問題」?
當別人關心你「怎麼了」,
你是不是笑笑回答「沒事」呢?
每個人內心深處都有一個「好孩子」,
殺人犯也是從當個「好孩子」開始。
請回想一下自己的童年,是不是也有過類似經驗?
◍ 父母經常爭吵,家庭氣氛凝重。
◍ 不時被拿來和兄弟姊妹比較。
◍ 家裡經濟狀況不穩定或欠佳。
◍ 曾被反覆叮嚀「像個男生一點」、「女生要端莊一點」、「不要任性」、「不能給人添麻煩」。
人一旦在成長過程中感受到難過、孤單,就會不自覺開啟「好孩子」模式,開始學會察言觀色,變得獨立自主。
好孩子特質確實讓我們長成一個成熟穩重的大人,但換個角度想,不也是在自我壓抑、扼殺自己的聲音嗎?而所有罪犯都曾努力當個好孩子,努力壓抑自己。
「他會在某一天因為某種原因,在大人都沒察覺的情況下,慢慢變成好孩子;也會在一再的忍耐下,最後承受不了而爆發。」
─── 岡本茂樹
那個有教養的孩子為何突然變壞?那個有禮貌的人怎會走上犯罪?我們又是從何時開始變得不再任性,也忘了怎麼撒嬌?這些都必須一一回溯「小時候」。
如果你感到活著很辛苦、疲於與人相處,這本書會成為你的「機會」!
本書特色
1.《教出殺人犯Ⅰ》指出「反省教育」造成的壓抑會教出罪犯,《教出殺人犯Ⅱ》則提出「好孩子」特質造成的壓抑會導致犯罪。
2.案例橫跨大學生至60多歲重刑犯,皆為作者實際接觸之個案。此外更分析曾經拒學的百老匯導演宮本亞門、吸毒藝人酒井法子。在這些案例中,我們都會看到自己的身影。
3.收錄「造成壓力的20種價値觀」與「思考既有價値觀的20個祕訣」,以具體情境提供讀者自我覺察與反思。
專文推薦
「我們的社會讓我們從出生前就在比較,步調快到讓我們難以停下來感受自己的需求,感受我們深愛的人的需求。社會氛圍與現實壓力讓競爭焦慮一代傳一代。少年犯罪,是寂寞與壓抑超出負荷的表現。讀懂少年犯的心其實也在接近我們自己。我們都會因此更自由。」
─── 文國士|蛻變方成事創辦人
「本書說出我在民國86年所無法明確表達的《少年事件處理法》精髓。當聽到少年說『我絕對不會再犯』時必須戒慎恐懼,因為這句反省的話代表其仍舊無法對他人敞開心胸,仍在自我壓抑;反倒是說出『我不知道將來會怎樣,你能協助我嗎』的時候,才是成功的第一步。」
─── 李茂生|國立臺灣大學法律學院名譽教授
「岡本茂樹教授對於不讓小孩造成過度心理『壓抑』的看法一針見血。希望這本書能提供父母一些省思,在孩子還年幼時多了解他,讓他感受到被愛。被愛的孩子,就不會想去害別人。」
─── 黃明鎮|基督教更生團契總幹事
目錄
推薦序
前言
Chapter 1 ◆ 那個笑容開朗的「好孩子」為何會犯罪?
心裡苦,才要強裝笑容
笑容背後隱藏的真實心情
宮本亞門為何自殺未遂?
當孩子面臨危機,你會怎麼做?
「我真的很想了解你」
問題行為發生前,他們都是「好孩子」
笑著說出悲慘遭遇的受刑人
用笑容自我防衛
麻痺情感的過程
一旦犯罪,更生談何容易?
Chapter 2 ◆ 進了少年院只會變得更壞
少年院內「嚴禁交談」
少年院與監獄的差異
若開放交談,「惡的資訊交流」將會……
嚴禁交談造成的心理問題
因頻繁脫逃而更加嚴格
非行少年的作文中顯現的問題
誤入歧途的真正理由
「想引人注目的心理」源自對愛的渴望
為何香菸和強力膠是「必需品」?
「不能給人添麻煩」是危險的想法
「我看這傢伙不可能更生了!」
「表面工夫」是評估標準
篤信以暴制暴的教官
「下定決心」無法成為防止再犯的力量
Chapter 3 ◆ 受刑人心中深藏小時候的問題
受刑人的小時候百分之百不美滿
自認在父母關愛下成長的受刑人
既然「在關愛下成長」,為何誤入歧途?
將憤怒發洩出來才覺察「愛」的意涵
說出真心話才能覺察問題的根源
不斷強裝開朗的受刑人
老師粗心的言行與學長的暴力
只有道歉才是代表「贖罪」的語言嗎?
根源是小時候母親說過的話
Chapter 4 ◆ 「痛苦的過往」不能視而不見
從未面對內心的酒井法子
毒品累犯的典型模式
「堅定的決心」是靠不住的
染上毒品是因為「需要」
在人前無法展現真實自己的根源
內心的罪惡感使她成為「好孩子」
父親與繼母強化了「好孩子」的一面
危險的「壓抑模式」
價値觀的一體兩面
需要的是「撒嬌力」
悲傷的時候請盡情哭泣
Chapter 5 ◆ 父母要在孩子面前接納自己
任性並非不好
擺脫「像個男子漢」的束縛
「強烈的正義感」引發殺人事件
你能向人傾訴煩惱與痛苦嗎?
造成壓力的20種價値觀
思考既有價値觀的20個祕訣
養成從正反兩面檢視價値觀的習慣
建立能抱怨的人際關係
Chapter 6 ◆ 孩子還小時,育兒應注意的重點
讓孩子能對父母撒嬌
不要要求孩子「絕不說謊」
絕不說謊會帶來「滔天大謊」
讓孩子建立自信的教養方式
重點擺在「情緒」而非「思考」
「還好」是真的還好嗎?
把叛逆期想成「自我表現期」
不要用「評價」來稱讚孩子
結語
序跋
🔴前言
─────────────
「任何人小時候的家庭環境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這句話我不太能理解,我認為不論從主觀或客觀角度來看,我的家庭都很美滿。我書讀得不錯,父母也常誇獎我。只是小學冬天的時候,我會用暖爐提高體溫計的溫度,裝病不去上學;小學五、六年級的時候也偷拿過同學的文具好幾次。但我認為這只是放任自己的怠惰與物慾,並不是因為有什麼痛苦過往或遭受虐待。老師您認為這又該如何解釋呢?
─────────────
這篇文章是一名大學三年級的男學生(二十一歲)所寫的「課後心得」,姑且稱他為木下同學。
木下同學的文章包含了非常「危險」的內容,所謂危險內容就是他可能成為罪犯。我這麼說是因為他雖然認為自己家庭美滿,小時候卻出現問題行為,而且對自己問題行為的成因理解得非常表面。簡言之,他完全不了解自己,從犯罪心理的角度來看相當危險。從常理思考,真正在幸福美滿的家庭成長的人是不會出現問題行為的,所以他只是尚未覺察內心當中某些「重要的事」罷了。
他的問題行為有兩個:「不去上學」和「偷拿文具」。為何他非得要用暖爐假裝發燒也不去(不能去)上學?為何他要偷拿同學的文具數次?要找到答案必須回顧過去,直視內心,但他卻理所當然地將問題歸咎於怠惰與物慾,這完全說不通。萬一他直到出了社會還是不了解自己呢?我再重複一次,最糟的情況是他可能成為罪犯。以下我先假設最糟的情況,並具體說明原因。
木下同學的問題行為有一個共通點,就是用了「不會被拆穿的方法」。不論是不去上學還是偷拿文具,頭一次做的時候應該會有罪惡感:「我用暖爐偽造溫度計的讀數,會不會被發現啊?」「我偷偷拿走同學的東西,這樣對嗎?」內心肯定會擔心害怕。但要是「不會被拆穿的方法」奏效了,心態便會開始轉變:「太好了,沒被拆穿。」一旦獲得「成功體驗」,自然會想再試一次。當成功次數愈來愈多,罪惡感便逐漸淡去,問題行為也隨之加劇,可能從偷同學文具變成偷竊店裡的商品。而一旦又讓他成功得手,便會開始鎖定更昂貴的商品,一步一步踏上通往重大事件的「階梯」,這就是典型的犯罪模式。
我再進一步假設最糟的犯罪往下說明。以闖空門行竊為例,闖入空無一人的家中尋找值錢物品時,萬一恰巧碰上屋主回家,屋主肯定會大吃一驚並且放聲大叫,而犯人被屋主的尖叫聲嚇得腦中一片空白,隨手拿起房裡的花瓶或菜刀殺死屋主,從竊盜引發更嚴重的罪行就是強盜殺人。以為自己家庭美滿的人,最後卻變成奪人性命的兇手。雖然我是假設最糟的情況,但確實有受刑人就是這麼入獄的。
我在大學教課時,會讓學生自由寫下對課程的感想或不懂的地方,也就是前述的課後心得。我會從中挑出幾篇心得,在下堂課一開始時對全班同學發表。學生人數約兩百五至三百名,而我唸的文章除了本人以外,其他人並不知道是誰寫的。當然由於涉及隱私,我不會照著唸,而是採用不同的敘述方式,唸完後再表達我的想法或予以回覆。木下同學在前述心得寫到「任何人小時候的家庭環境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這句話,就是引用我在課堂上說的話。
唸完木下同學的心得後,我對他提出我的「假設」:「你小時候是不是有過無法坦誠說出自己感受的經驗?」我之所以如此假設,是因為他沒有向父母提出請假的要求。他之所以不去(不能去)上學,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但是他不說(不能說),選擇默默造假溫度計讀數。不僅如此,還多次偷拿同學的文具。為什麼他不向同學表達「你的文具好棒喔,我也好想要」,而是選擇默默偷走呢?
反覆偷拿他人物品是非常幼稚的行為。想要的話,就算知道可能被拒絕,也會講出自己的想法。之所以說不出口,是因為當時的他已經無法如實表達自己的需求了。他的問題行為發生在小時候,可以合理懷疑童年的親子關係讓他無法坦誠說出自己的感受。這類心理問題的成因不能視為單純的物慾,因為真實情況是當時的他已經無法向父母表達自己的慾望。那又是什麼原因所致?或許他認為說了父母也不會接受,若是如此,就有必要思考他為何這麼認為。
這堂課結束後,木下同學又寫了一篇課後心得回應我的假設:
─────────────
我是上次寫「我的家庭都很美滿」的人。聽到老師說我無法誠實表達自己,我感覺被人一語中的。
我有一個大我兩歲的姊姊。從小看著姊姊做錯事被罵,讓我知道不能有樣學樣,以免挨罵。看到母親和姊姊說錯話惹火父親,導致家裡氣氛烏煙瘴氣,讓我學會在家講話要小心,不要觸怒父親。
我家是雙薪家庭,父母都在忙工作,不太常管我,所以我有很長一段時間一回到家就打電動。在家人面前,我盡量做個不惹人生氣的乖兒子,連想喘口氣也選在他們不在的地方。畢竟我沒遭受虐待,家裡也沒發生家暴,我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小時候的問題行為跟家庭環境有關。
─────────────
讓我整理一下木下同學所處的家庭環境。他從小就對父親察言觀色,努力扮演「不惹人生氣的乖兒子」。他一邊從旁觀察反抗父母的姊姊,一邊拚命當個「好孩子」。我可以輕易想像他父母一定曾經這麼誇獎他:「你姊姊是個叛逆的壞孩子,跟她比起來你真是個好孩子。」這句話或許還包含了對「男孩子」的期待。長此以往,他也在不知不覺間強化了自己的好孩子形象。對他而言,這個家並沒有成為讓他放鬆身心的避風港,反而隨時都得繃緊神經。由此推論,他可能是因為身心俱疲才變得不去(不能去)上學。總是在察言觀色的孩子,自然無法隨心所欲向父母撒嬌,也無法對朋友直接表達自己的想法。
我一向告訴學生要「回歸自我」,而非「尋求改變」。回歸自我指的是誠實表達自己的感受。但畢竟人的思考和行為模式是長年累積的產物,無法說還原就還原。對於木下同學的課後心得,我回覆他:「只要能發現自己的問題就很棒了。慢慢來就好,要不要試著開始表達自己真正的感受呢?」聽到我的一番話,他又在課後心得回覆我:
─────────────
對老師(某種程度是對全班)自我揭露後,我回顧了過去,也整理了思緒,心情好像變得比較輕鬆了,謝謝您。
─────────────
僅僅三次的課後心得互動,木下同學確實透過回顧小時候找出自己的問題點,並且理解問題的根源。他藉由書寫正視自己的內心問題,也將心情梳理了一遍,因而稍微感到輕鬆了些。雖然我不是直接和他面對面,他長年累積的問題當然也無法一次獲得解決,但是透過課堂上與他的「對話」,可以期待他未來的人生朝正向發展。一個人是否真正了解自己,人生將天差地遠。我雖然無法保證他以後一定不會犯罪,但機率確實縮小了。
本文從一開始就洋洋灑灑描述我與一名學生的互動,其實像這樣的學生絕非少數,即使程度不一,很多學生確實都有和木下同學一樣的問題。我在課堂上第一次唸出木下同學的心得時,可以感受到許多同學「認真的眼神」,他們都將木下同學的故事投射到過去的自己。即使每個人的經歷不同,但一定可以感受到自己心中確實有一個「好孩子」。甚至有學生在課後心得寫道:「如果沒有上這堂課,我可能已經犯罪了。」學生們似乎都覺察到內心深處一直折磨自己的問題根源。
有煩惱卻無法向人傾訴,只能獨自痛苦的學生;過度在意他人眼光,以致活得很辛苦的學生;內心寂寞卻裝作堅強的學生……煩惱與痛苦因人而異,其背後成因也各不相同,但共通點是問題根源都來自小時候,這是我從監獄裡的受刑人身上學到的。
我現在的工作是為LB指標監獄的受刑人設計更生課程,也會進行授課與個人面談。受刑人基本上分為A指標和B指標,A指標是初犯等犯罪傾向尚不嚴重者,B指標則是累犯等犯罪傾向嚴重者。一旦刑期超過十年以上,A和B的前面會加上L(Long的簡稱),而LB指標監獄所收容的都是在日本犯下極重大案件的受刑人。
所有受刑人都有心理問題,但很少人能自我覺察,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傾聽他們的故事,追溯他們的過往。結果我發現,問題根源幾乎百分之百都發生在小時候。當協助他們釐清問題根源,我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想法—如果問題能在小時候獲得妥善處理,或許眼前這名受刑人就不會犯罪,更不會坐在我面前,當然也不會有被害人了。
若能在小時候及早針對問題根源做出處置,孩子就會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是大人容易將焦點放在表面的問題行為,給予孩子懲罰。若問題行為是使用暴力,大人就會傾向以暴制暴。當然小孩的力氣不敵大人,只能選擇屈服,萌生憤恨與悲傷的情緒。不僅如此,幼小的心靈還可能植入「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是男人就不能輸」(男孩子的話)等可能引發犯罪的危險價值觀。
在這種環境長大的孩子進入青春期又會變成什麼樣子呢?來到這個時期,他們與大人的力量關係已經開始逆轉。當大人想用力氣壓制,他們已有能力反抗,而倘若贏過大人,問題行為將急速加劇。小時候內心的痛苦未能獲得大人接納,長大後便會展開「復仇」。他們已經完全不相信大人,犯罪能量也不斷增強。當然,若此時有大人用包容的態度接納他們,或許還能有所改變,但很遺憾,改變機率比起小時候可說是微乎其微。我會強調當孩子出現問題行為,大人必須將之視為「機會」,以關懷(簡單說就是「愛」)取代處罰,就是這個道理。
本書的目的是點出孩子成長過程中我們所忽略的盲點,也就是問題行為(尤其是犯罪)的根源。這些根源與我們視為理所當然的教養方式息息相關,也與深植父母或教育者心中的價值觀互為因果,釐清這些盲點後,我會說明該如何做出適當應對。
任何人都可能犯罪。或許有人覺得我誇大其詞,然而試想當自己無依無靠,而且長期如此,還能若無其事地活下去嗎?至少我自認做不到。孤獨是壓力的來源,當身邊沒人能接住自己的壓力,不要說維持日常生活,寂寞與痛苦交迫下要不發瘋都難。而此時要是遇到偶發事件,對學生來說可能是留級、對上班族而言可能是工作上犯錯,都將成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當情緒一觸即發,結果不是自暴自棄而情緒爆炸(=犯罪),就是對世界感到絕望而自我了斷,兩者都有可能。我想說的是,犯罪雖然是極端例子,但只要所有要件符合,確實可能發生在任何一個人身上。而所謂要件,就是寂寞與壓力超出負荷。
本書尤其關注孩子在成長過程中的寂寞與壓力。大人不假思索對孩子做出的言行、親子間的誤會、缺少接納孩子的話語……一旦次數多了,寂寞與壓力會在孩子心中一點一滴累積,大人卻渾然不知,最糟的情況就是成為罪犯。即使沒有成為罪犯,也可能有心理疾病或選擇自殺。即使沒有出現任何問題行為,也可能永遠懷抱著痛苦,感覺生不如死。而這些問題根源都出現在小時候。
你是不是以為「配合度很高」是一件好事?你是不是覺得「膽小怕事」很要不得?對這兩個問題都毫不猶豫回答「YES」的人,請務必讀完這本書,你的價值觀一定會有所改變,生活方式也會跟著轉變。身為家長或教育工作者的你,也會開始用不同方式對待孩子。
本書原書名是《養出好孩子就是教成罪犯》,若能事先知道如何預防犯罪,人就不會出現問題行為,也能以健康的身心活在世上而不感到痛苦。會走上犯罪的人,其問題根源必定與一般人大相徑庭,透過理解極端案例和養成背景,有助於釐清不明情況。本書的一大特色就是從犯罪心理的角度思考我們養育孩子的方式。
每次詢問受刑人為什麼犯罪,都會得到各式各樣的答案,例如「因為我交到壞朋友」、「因為我吸毒才去殺人」、「因為我喪失理智才做出那種事」,以上都是「典型答案」。這些理由沒有錯,但並非問題根源,問題根源在更深處。要找出答案,必須不斷探索過去,例如「為什麼交到壞朋友」、「為什麼染上毒品」、「什麼事情讓痛苦累積到喪失理智的地步」,一步步往前追溯,最後會發現是小時候的教養方式出了問題。
將人誤入歧途或走上犯罪的根源歸咎於小時候,或許有些人會感到排斥,我能理解。事實上,的確不少非行少年和受刑人都自認「我的家庭沒有問題」,但是請各位耐心讀完本書再下判斷。之所以認為小時候一切很好,只是本人沒有覺察問題的根源所在。對於未能覺察自己問題根源的罪犯,我也不得不承認更生絕非易事,原因一如我敘述木下同學案例時指出「他完全不了解自己」。
一旦缺乏對自我的理解,即使下定決心「絕不再犯」或深感「我真的錯了」,也無法成為遏止再犯的力量。然而少年院〈1〉與監獄卻不斷要求少年和受刑人表達決心或誠懇道歉,正是這種教育方式導致再犯。不僅矯正教育如此,一般家庭教育也經常要求做錯事的人必須表達決心或誠懇道歉。正因如此,我認為有必要理解問題行為和犯罪背後的根源。
本書主要案例是過去我在監獄實際接觸的受刑人,還有違反《覺醒劑取締法》的酒井法子。我希望所有為孩子的問題傷透腦筋的人、努力教養小孩的人、從事輔導工作的人,以及想擁有健康身心的人都能閱讀本書。
順道一提,本書舉出酒井法子的例子有兩個原因。一是與二〇一三年八月八日出版的雜誌《女性Seven》(小學館)對我的採訪報導有關。酒井法子在交保後的道歉記者會上表示自己「太軟弱」,並將之視為染上毒品的理由,而該篇報導標題是「更生專家表示,酒井法子該做的是思考問題的根源,而非道歉」,然而僅一頁的內容無法充分表達我的想法。既然被稱作「更生專家」,我想更清楚說明何謂「根源」,可想而知是指她的小時候。第二個理由是,我希望酒井小姐不再重蹈覆轍。雖然是我多管閒事,但身為她的粉絲,年輕時從她的歌聲和演技獲得許多鼓勵,我衷心希望能幫上她的忙。
〈1〉少年院:日本收容受法院裁定交付保護處分的少年並施以感化教育的機關,相當於臺灣的矯正學校(過去稱少年輔育院)。
內文試閱
◆笑著說出悲慘遭遇的受刑人
說實話,我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被害人的事,監獄裡很多人都比我更惡劣。回到外面的世界(社會),我應該還是會做出同樣的事。
這是一位坐在我面前,年近四十的男性受刑人所說的話,地點是監獄裡的小房間。假設他的名字叫香川吧,香川因為煩惱和同房受刑人起衝突,申請與我個人面談。聊了三十分鐘,他終於提起自己犯下的事件。
香川的罪名是傷害致死。雖然他表示自己不是故意殺害對方,但終究奪走一條性命,被判處十二年刑期,當時剩下兩年多。一個關在監獄十年的人理直氣壯認為自己沒有對不起被害人,任誰都會想罵他:「都關了十年到底在做什麼?」「怎麼不想想死者家屬的感受?」「居然還想再犯!」這麼想也是理所當然,但是對他破口大罵就能讓他改過自新嗎?相反的,聽到責罵他反而會後悔說出真話,立刻拉下「心中的鐵門」,不發一語。說出真話卻遭到否定,任誰都會瞬間關上心房,即使是受刑人也不例外。
那麼該怎麼做才好?方法很簡單,他之所以「完全不覺得自己做了對不起被害人的事」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根源),首先就是找出那個理由。「謝謝你告訴我真正的想法。」我先感謝他願意說真話,展現傾聽的態度。他開始告訴我事件原委。
香川沒考上高中就去工作,但是在職場人際關係碰壁,離職加入暴走族。他和暴走族成員一起恐嚇取財,久而久之成為同伴間的首領,偷竊機車、無照駕駛、吸食強力膠等無所不來。第一次進到少年院是在十六、七歲,總共進出兩次。犯了錯接受輔導,又再度犯錯、再度接受輔導,他的青春幾乎都在少年院度過。第一次進少年院時,他說自己「有反省」,回到社會又再犯錯。而第二次進到少年院,他說「已經習慣裡面的生活了」。
年紀超過少年院的收容標準後就是送進監獄。他無法斷絕與暴走族同伴的關係,持續竊盜、恐嚇,兩度入監。「老老實實」服完兩次刑期出了監獄,終究還是犯下重大案件。那天他一如往常和同伴去飆車,看到前方機車騎士蛇行,認定對方刻意找碴,一路逼車,追上後再把對方抓來痛打一頓,最後將奄奄一息的被害人丟棄山林,揚長而去。
◆用笑容自我防衛
講述如此悲慘事件時,香川臉上居然掛著笑容。這麼殘忍的事,他怎麼「笑」得出來?我了解很多人想說他「根本不是人」,但他這樣的行為其實有心理上的重要意義。
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既定觀念,認為描述一件不好的事情時應該面帶嚴肅或一臉愧疚。但是香川沒有做出相應表情,反而面帶笑容,所以我們會斥責他「笑什麼笑」、「不知羞恥」,但如此只會讓他好不容易敞開的心房再度關閉。他之所以笑,其實是成長過程中下意識練就的自我防衛,簡單來說就是避免自己受傷的「習慣動作」。通常人在開心時會笑、悲傷時會哭,但是當我們抗拒面對真實情緒(尤其是負面情緒)時,要不選擇徹底壓抑,要不就轉變為其他情緒,也就是「笑」,開心時會笑,悲傷或痛苦時也用笑來表達。
有些人不願(不能)在悲傷時表現悲傷的情緒。他們通常在小時候有過相同過往,不願(不能)在悲傷時表現悲傷的情緒,所以長大成人依舊如此。小時候有過痛苦過往的孩子,因為沒有人能接住自己,養成悲傷或痛苦反而要「笑」的習慣動作。也就是當父母沒能接住孩子受傷的心,孩子就會失去表達情緒的能力,轉而用偽裝的情緒(笑)封印真實的情緒(負面情緒)。
被霸凌的孩子遭到霸凌者用摔角招式對待卻露出笑容,他之所以笑並不是樂在其中,而是無法承受被霸凌的痛苦,只好笑出來。看到這景象的老師還以為大家開心玩在一起,沒看出霸凌的事實。當大人無法識破霸凌的真相,最糟的結果就是導致孩子自殺。有個說法是「絞刑臺上的笑容」,指的是死刑犯臨死前被繩索套上脖子的剎那,因為太過害怕而笑了出來,當承受不了內心的恐懼就會開口笑是人類的防衛本能。雖然我舉的是極端案例,但我想說的是,香川之所以笑是有心理原因的。而他之所以養成笑的習慣動作,原因一定在過往經歷中。
我接著他的話問:「原來如此,明明做了壞事卻不覺得對不起別人,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感覺呢?」
「我小學的時候常把朋友打到鼻青臉腫,那時也不覺得自己做了壞事。好幾次我都被老師狠狠揍一頓,當下心想『我一定要殺了你』。」香川思考了一下,笑著講述這段過往。
「那時候你有沒有遇到什麼討厭的事情?家裡的情況又是如何呢?」我繼續追問。
「其實我媽有酒癮,每天都會莫名揍我。我爸在居酒屋上班,天天喝到半夜才回家,一回家就對我說教,一講就是好幾個小時,還邊說教邊踹我。這種情況持續好幾年了。」
「原來發生過這種事,不只被媽媽打,還被爸爸教訓和施暴……當時你的心情如何呢?」
「我從頭到尾都放空,只想著什麼時候才結束。」香川說著的同時,臉上又浮現笑容。
◆麻痺情感的過程
小時候如果遭到母親痛打,甚至被父親執拗說教和暴力以對,這種毫無來由的委屈經驗即使只有一次,也會深深傷害小孩的心靈,而且傷口會持續數年,久久不癒。然而香川卻是長期遭受生理與心理虐待。一開始他應該對父母的「不當管教」很不服氣,但是小孩子如果想反抗,一定會惹得力氣明顯占優勢的大人更生氣,我們可以輕易想像當時的他陷入深深的無力感之中。
長此以往,他開始麻痺自己的情感(內心的感覺)。畢竟經常感到心痛實在太過痛苦,放空是為了不要感受到心痛而保護自己(心)的方法,如此一來,心痛的感覺也隨著時間變得愈來愈遲鈍。然後,他學會了「笑」。他的笑是為了不要感受到痛苦而產生的「假情緒」(=習慣動作),但是在周遭人眼中,笑著對人暴力相向的人,就只是一個殘忍的人。
一個人對自己內心的痛楚若是變得遲鈍,也會對他人的痛苦無動於衷。香川把朋友打到鼻青臉腫,是因為無法再壓抑內心的憤怒,終於爆發出來。我並不是要合理化他的暴力行為,但那是他將長期累積的壓力所發洩出來的結果。對於香川的暴力行為,老師也以暴力壓制。以暴制暴之所以在許多罪犯心中成為根深柢固的價值觀,就是在這樣的過程中不斷強化。
我們來梳理一下香川麻痺情感的過程:
在家受到父母不當管教。
↓
壓抑對父母的憤怒。
↓
因為累積壓力,在學校對人暴力相向。
↓
遭受老師暴力斥責。
↓
產生對老師(=大人)的憎恨。
↓
回家受到父母虐待。
↓
持續壓抑內心(藉由放空保護瀕臨破碎的心靈)。
↓
在學校胡作非為。
↓
再度被罵。
就是這樣的惡性循環奪走他珍惜自己與他人的心。
香川在小的時候,如果父母其中一人能接住他的心,如果老師能理解他施暴的真正原因,或者至少傾聽他訴說內心的痛苦,如果有人(心理師或周遭的大人)能撫慰他受傷的心,即使只有一個人也好,只要能遇到這樣的大人,對他內心問題的「根」施以「養分」(=愛情),或許他就不會加入暴走族,更不會在之後犯下這次事件。
當然,我不認為成長環境的不如意可以為闖下大禍的香川開罪,他所犯下的罪是不容原諒的。我想說的是,問題的「根」在更深的地方,而這個根已經嚴重受傷了。說難聽一點,香川內心的根幾乎已經腐爛,無法感受到常人的痛苦。想要協助他更生,必須為腐爛的根灌注養分。處罰不是養分,只會讓根繼續腐敗潰爛罷了。
要協助香川更生,必須幫助他重新「感覺」小時候曾感受過的悲傷與痛苦,也就是悲傷時感覺到悲傷的情緒、痛苦時感覺到痛苦的情緒,讓他如實感受並且表達出來。或許有人認為:「那不是很簡單嗎?」然而對像香川這樣的受刑人而言就是做不到。
香川花了很長的時間將情感徹底麻痺,現在要他面對小時候的痛苦會伴隨巨大的煎熬。比起對被害人道歉一千次,要他回到小時候,用一句「我好痛苦」吐露真實心聲會讓他更加痛苦。或許有人認為這種更生方式未免太過寬容,但事實上這是很嚴厲的。即使如此,不這麼做就無法覺察「自己內心的痛楚」,也無法體會「被害人內心的痛苦」。我不得不說,唯有如實表達自己的感受,才有重新做人的一天。
作者資料
岡本茂樹(Shigeki Okamoto)
1958年出生於日本兵庫縣,立命館大學產業社會學系教授。原為國高中英文老師,後來進入武庫川女子大學研究所臨床教育學研究科攻讀博士,取得博士學位。日本角色書信療法學會(Japanese Association of Role Reversal Letter-writing)理事長。在大學授課、從事研究,也致力於協助累犯受刑人更生。2015年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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