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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自由國度的自由人:劉曉波的生命與思想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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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自由國度的自由人:劉曉波的生命與思想世界

  • 作者:余杰
  • 出版社:八旗文化
  • 出版日期:2017-08-02
  • 定價:420元

內容簡介

「我沒有敵人,也沒有仇恨」 劉曉波(1955-2017) 誰謀害了劉曉波? 如何全面理解劉曉波的生命和思想世界? 如何理解當下中國的政治扼殺和生命抗爭? 正如余英時所說, 氣類相近的余杰寫曉波,將是歷史上一個最美的故事。 「以年齡而言,曉波和余杰是兩代人,但他們卻生活和思想在同一精神世界之中。更重要的,他們之間的「氣類」相近也達到了最大的限度。……正是由於氣類相近,惟英雄才能識英雄。余杰寫曉波,這將是歷史上一個最美的故事。」 ——余英時 「上帝選擇你們兩個結巴成為說真話的中國人,可真夠幽默的。」 ——劉霞 「這麼多年的大悲劇,我們仍然沒有一個道義巨人,類似哈維爾。為了所有人都有自私的權利,必須有一個道義巨人無私地犧牲。」 ——劉曉波 「有時,歷史需要像閘門一樣扛在肩頭。劉曉波就那樣謙卑地跪下來,將當代中國苦難的歷史——特別是一九八九年天安門屠殺的歷史——扛在肩頭上……他幾乎是一人敵一國,單槍匹馬地對抗黨國強大的宣傳機器。」 ——余杰 歷史上大多數時候,喪鐘不是為某一個人而鳴,乃是為每一個人而鳴。 二〇一七年七月十三日夜晚,中國在大雨滂沱中失去了它精神和思想上的巨人——劉曉波。他從不自由的國度裡獲得了解脫和「自由」。劉曉波曾說,當所有的中國人都獲得自由之後,他的願望是到卡繆所熱愛的地中海去,沐浴著那無比熾熱的陽光,暢遊一番。他不會參與權力爭奪戰,而是跟妻子劉霞一起離開中國,到地中海上的一個小島過世外桃源般的、簡單樸素的生活。他出海打魚,劉霞畫畫和寫詩,那才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然而在現實中,他的願望已經無法實現了,不過歷史以另外一種弔詭的方式「實現」了他的願望:被海葬的劉曉波的身體和靈魂,最終和大海融合。 「出名要趁早。」在一九八〇年代喧囂著開放熱情的中國,外省青年劉曉波懷著出名的渴望來到京城。他野心勃勃,野性難馴,他不把前輩和權威放在眼中,打倒他們並取而代之是其夢想。然而,沒有人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一九八九年,「六四」的槍聲終結了劉曉波的文學夢,他的人生更換軌道,駛入驚濤駭浪的出三峽之旅。 劉曉波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謙卑地跪下來,將當代中國苦難的歷史——特別是一九八九年天安門屠殺的歷史——像閘門一樣扛在肩頭上。他幾乎是一人敵一國,幾十年如一日,單槍匹馬地對抗黨國強大的宣傳機器。一個「文學」的劉曉波,轉換成了「政治」的劉曉波。旅美學者陳奎德在為《未來的自由中國在民間》所寫的序言中指出:「劉曉波的思想歷程,有一個明顯的範式轉換點。粗略地說,在西方思想資源的側重點方面,是從德法式脈絡走向英美式脈絡;在思想傾向上,是從感性的浪漫主義走向理性經驗主義;在學術取向上,是從審美判斷走向倫理判斷;在對超驗性的思考上,是從尼采走向基督;在為人為文的姿態上,則是從狂傲走向謙卑。」 「六四」的槍聲,改變了劉曉波的一生,也改變了本書作者余杰的一生。那一年,劉曉波三十四歲,是天安門廣場上堅持到最後的絕食四君子之一;那一年,余杰十六歲,在四川偏遠的小鎮上,從「美國之音」的廣播中聽到沉悶的槍聲,一夜之間就完成了他的成年禮。 在余杰看來,九〇年代以來的曉波如同一塊被時間和苦難淘洗得晶瑩剔透的碧玉,早已去除了當年個人英雄主義和自我中心主義的污垢,他變得愈來愈溫和、愈來愈寬容、愈來愈謙卑,他將自己看成是成千上萬的、努力有尊嚴地活著的同胞當中的一員,正是「那些無名的人、被人遺忘的人、善意與愛的小小行動」證明了和平與公義的存在。 他雖然不是基督徒,卻從來沒有停止過自我質疑與反省,在異議知識分子群體當中,劉曉波是對人的罪性、侷限性和缺陷性認識最為深刻的人之一。人類有徒手的耶穌戰勝了佩劍的凱撒,那是義戰勝力的歷史正果。劉曉波以一種悲天憫人的宗教情懷參與政治事務,改寫了中國人長久以來對厚黑學和權謀術的迷信。他讓政治擺脫了馬基維利式和季辛吉式的利益算計,他讓反抗變得如此優雅。正是有了這種「反抗者的謙卑」,他的反抗在中國的反抗史上才達到一個新的高度:不是冤冤相報、以惡勝惡,而是以愛化解仇恨、以正義書寫歷史。 自古以來,先知在故鄉都是不受歡迎的,但從來沒有哪個時代和哪個國族,像今天的中國這樣以折磨和羞辱先知為「志業」。他第四度入獄,被中共當局判處了超過此前三次入獄時間總和的十一年重刑,最後因肝癌而被謀殺致死,可以說是「求仁得仁」。 本書是與劉曉波「氣類」相近的余杰,幾十年來觀察、思考、評論劉曉波的成果。這兩個人都是說話口吃的人。「口吃的人對這個世界有一種特殊的敏感。劉霞打趣我們說:『上帝選擇你們兩個結巴成為說真話的中國人,可真夠幽默的。』」正是這種對世界特殊的敏感,正是他們之間特殊的友誼,余杰在《不自由國度的自由人》第一次系統完整、深刻獨到地呈現了劉曉波的生命和思想世界。 第一卷裡,余杰描述了自己和這個被羞辱和謀殺的先知交往的點點滴滴,呈現了劉曉波如何成為劉曉波的很多不為人知的面向(包括劉霞);在第二卷裡,余杰以書評的形式,精彩而犀利地點出,劉曉波如何與眾不同,是中文思想界的另類,是「異議人士中的異議人士」。第三卷主要是對《零八憲章》的分析,余杰既從近代以來的歷史縱深,又從亞洲和世界的橫向比較,解讀了《零八憲章》存在的意義和價值(儘管他也直言該憲章的不足);在第四卷,余杰獨家指出,這個時代的中文世界裡,劉曉波如何作為異端思想家而存在和發聲。他尤其指出劉曉波作為一個保守主義者,如何吸納了英美文明和知識體系的思想,如何強調非暴力和改良主義哲學。 人們不難設想:如果沒有哈維爾,捷克會怎樣;如果沒有曼德拉和圖圖大主教,南非會怎樣;如果沒有翁山蘇姬,緬甸會怎樣。愛因斯坦在悼念居里夫人時說:「第一流人物對於時代和歷史進程的意義,其道德方面,也許比單純的才智成就方面還要大。」這句話也可用在劉曉波身上。在「我沒有敵人」的宣告背後,是劉曉波長期思索的一個問題,即「寬恕與正義如何獲得平衡」。 是的,他沒有敵人,也沒有仇恨,但這個國家充滿了敵人和仇恨。他生在世界上唯一一個囚禁諾貝爾和平獎的國家,也最終被這個國家所謀殺。 「親愛的,該起身了,通往深淵的橋就要坍塌。」 「讓我的頭再一次 高貴地昂起,直到 最黑的時刻降臨。」 這不僅僅是情詩,也是命運的預言。最黑的時刻降臨了,但劉曉波和劉霞在黑暗中仍然發光。世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囚禁曉波的心靈,他沒有翅膀,卻可以像鳥一樣飛翔;在不自由的國度裡,他們是最自由的人。

目錄

蘇曉康序 劉仲敬序 盧斯達序 葉浩序 作者自序 第一卷 被謀害的先知 愛與黑暗的故事——劉曉波的文學與人生 看哪,那個口吃的人——我與劉曉波交往的點點滴滴 在橫眉與俯首之間——為劉曉波五十三歲生日而作 探望劉霞受阻記 劉霞也成為一座孤島 將陽光和自由歸還給劉曉波——致共產黨最高決策者的公開信 誰謀害了劉曉波? 第二卷 異議人士中的異議人士 文字收功日,中國民主時——《大國沉淪:劉曉波政論集》編輯手記 為什麼說愛國主義是一個巫術詞?——讀《單刃毒劍——中國民族主義批判》 反抗的高度——讀《劉曉波文集》 讓中國解體,讓人民自由——序《統一就是奴役》 非毛化是中國邁向現代化的第一步——序《混世魔王毛澤東》 從「持不同政見者」到「持自己政見者」——讀《未來自由中國在民間》 劉曉波從未幻想中共啓動政改——讀《追尋自由:劉曉波文選》 從「中國的劉曉波」到「東亞的劉曉波」——《劉曉波傳》日文版序 第三卷 劉曉波與《零八憲章》 我們唯有勇氣和謙卑——我為何在《零八憲章》上簽名? 在一封公開信上簽名究竟有什麽價值? 與國保警察談《零八憲章》 中共為何拒絕《零八憲章》這根救命的稻草? 從《零八憲章》看一百年前的立憲運動——為劉曉波失去自由一百天而作 立憲與革命——從康有為與章太炎的論爭看《零八憲章》的改良主義 我們共同的人性尊嚴——《零八憲章》與《亞洲人權憲章》之比較 不是公車上書,而是公民宣言——與曹長青商榷 第四卷 這個時代的異端思想家 歷史的選擇——諾貝爾和平獎為何頒給劉曉波? 「我們是美國人」及「支持伊戰」——作為古典自由主義者的「右派」劉曉波 我沒有敵人,也沒有仇恨——如何理解劉曉波的「無敵論」? 非暴力是走向自由中國的唯一道路——劉曉波為何既反對政府暴力,又反對民間以暴易暴? 從罪人到聖人的漫漫長路——劉曉波與曼德拉之比較 附錄 《零八憲章》 我沒有敵人(劉曉波的法庭最後答辯詞及諾貝爾和平獎缺席演講稿) 劉曉波年譜簡編

內文試閱

愛與黑暗的故事——劉曉波的文學與人生
  《愛和黑暗的故事》是以色列作家阿摩斯.奧茲(Amos Oz)帶有自傳體色彩的長篇小說,也是我這幾年來讀到的最偉大的小說之一。我很少用「偉大」這個形容詞來定位一本小說——而《愛與黑暗的故事》是當之無愧的,它既是一部家族史,也是一部民族史與國家史。那裡面,有愛,也有仇恨;有黑暗,也有光明;有絕望,更有救贖。   「我在樓房最底層一套狹小低矮的居室裡出生,長大」,小說從這個句子開始了長達五百多頁的講述。這不是一個絢麗而驚豔的開頭,但絕對是順暢而清澈的,如同大河的源頭,而且必然具有一種平靜的氣質。一部作品能稱為偉大,絕不會因為它的控訴、憤怒與無助,就像作者的祖母曾經對他說的:「當你哭到眼淚都乾了,這就是你應該開始笑的時候了。」   阿摩斯.奧茲說過:「你可以回避歷史,歷史不會回避你。你可以逃離,或者轉過身來回顧以往,但是你不能消除他們……我們不可以成為歷史的奴隸,但是在歐洲這片土地,人們必須跪下,將歷史扛上肩頭。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去我們想去的地方。」在承受苦難、珍惜記憶、捍衛歷史的維度上,華人跟猶太人非常相似。有時,歷史需要像閘門一樣扛在肩頭。劉曉波就那樣謙卑地跪下來,將當代中國苦難的歷史——特別是一九八九年天安門屠殺的歷史——扛在肩頭上。我在寫作《劉曉波傳》的時候,恍然覺得自己也是在寫一個關於愛與黑暗的故事,描述劉曉波的文學與人生,沒有比這更為妥帖的說法了。   二〇〇五年,法國具有領袖地位的知識分子索爾孟(Guy Sorman)訪問中國,走遍大江南北,訪問各個階層的中國人,寫出了《謊言帝國》一書。索爾孟為西方讀者描述了一個被謊言重重包裹的中國,也表彰了若干與謊言戰鬥的、值得尊敬的中國人,其中就有劉曉波夫婦。有意思的是,這位目光敏銳的知識分子,在採訪劉曉波夫婦之後,並沒有將劉曉波作為「傳主」,偏偏將劉曉波的妻子劉霞選為「傳主」。   劉霞在作為猶太人的索爾孟面前,將自己形容為「中國的猶太人」。索爾孟認同這一嚴重而真誠的比喻,並以此作為書中這個章節的題目。經過兩千年的顛沛流離和二十世紀納粹屠猶的慘劇,「猶太人」的身分不再是作為上帝選民的榮耀,而是隱喻著必然經歷無邊苦難與羞辱的「賤民」。   在這裡,「猶太人」不再是一個種族意義上的概念,它涵蓋了所有被壓迫、被凌辱的人群。由此,劉霞和劉曉波成了奧茲的同胞。劉霞「中國的猶太人」的概念,言下之意也是將中共政權與納粹德國相提並論——儘管中共政權在國際社會長袖善舞,多錢善賈,看起來彬彬有禮,但骨子裡比納粹還要納粹。在德國,爲納粹張目是法律明確規定的犯罪,但德國總理梅克爾卻與來訪的中國納粹頭子習近平和李克強把酒言歡。   在《謊言帝國》一書中,索爾孟如此評論劉霞的「猶太人」的身分定位:「對她而言,作為猶太人,就是要設身處地地想像一位猶太人如何在納粹德國壓迫者統治下存活。她明確指出,共產黨體制與納粹主義或法西斯主義並無什麼不同。誰是所謂中國的猶太人?他們就是異議分子、自由心靈者、知識分子、藝術家、工會分子、帶頭反抗的農夫,以及獨立自主的神職人員。上述均是共產黨隨時隨地處心積慮,想自社會中剷除的『毒草』,他們就像納粹德國的猶太人,先被鎖定,貼上標籤,密集監視,最後斬草除根。」在共產黨眼中的「毒草」,實際上是這個國家最彌足珍貴的「救命草」。   劉曉波和劉霞的命運被索爾孟不幸而言中。二〇〇八年十二月八日,劉曉波因發布《零八憲章》而被中共當局秘密抓捕。員警破門而入的那一刻,劉曉波本來示意劉霞用手機通知朋友,誰知劉霞不會用手機,平時她打手機都是曉波幫她撥好對方的號碼。這個電話未能打出去,他們的告別是心照不宣的無言的苦笑。   二〇〇九年耶誕節,中共故意選擇這個西方國家歡樂休假的日子,將劉曉波以「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判處十一年的重刑。二〇一〇年十月八日,劉曉波榮獲諾貝爾和平獎。同日,劉霞被非法軟禁在家,與世隔絕,一直至今。中共當局對諾貝爾和平獎得主的妻子實施如此殘酷的迫害,連希特勒和史達林這兩個獨裁者都望塵莫及。   在劉曉波被捕以後,我就有了為劉曉波寫作一本傳記的想法。不過,那時我並沒有預料到,因為這本書,我也成為中共當局必須拔去的一顆眼中釘。就在諾獎頒獎典禮前一天,我被中共秘密員警用黑頭套綁架到北京郊外,酷刑折磨至昏死。二〇一二年一月十一日,我攜妻子和孩子從中國出走,流亡美國,從此「君問歸期未有期」。   鐵磨鐵   我的一本文集的名字叫《鐵磨鐵》,來自《聖經》中的話:「鐵磨鐵,磨出刃來;朋友相感,也是如此。」回顧我與劉曉波十年的友誼,「鐵磨鐵」是一個最好的比喻。   我與劉曉波的結識,有一些頗為戲劇化的細節。   一九九八年,在北大中文系剛上碩士班的我出版了處女作《火與冰》。一夜之間,洛陽紙貴,這本書尤其受到青年學生的喜愛,差不多每個大學生宿舍都有一本。那時,劉曉波還在獄中,那是他的第三次入獄。劉霞聽說了《火與冰》,就買一本送到獄中給曉波閱讀,希望他看到年輕一代人對八〇年代自由思想的承接並由此感到欣慰。劉曉波在八〇年代以對前輩學者和作家的激烈批評而一舉成名,被稱為「文壇黑馬」;而我在《火與冰》中亦直言不諱地評點了不少名流先賢,也被稱為新一代的「文壇黑馬」。   然而,讓劉霞沒有想到的是,劉曉波在獄中讀了《火與冰》之後,給予的評價不是讚賞,而是否定。主要原因是我在書中對北大的一批中年教授有頗多讚譽,而這些人大都是劉曉波在八〇年代就很熟悉的同學和同儕,很多人他並不放在眼中。   他看他們的視角,當然與我這個有幾分仰望的年輕學子不同。他據此認為我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少年人。當時,劉曉波對我的批評固然有失嚴苛,但後來事實證明,當我選擇在真理的道路上奮然前行之後,我確實與很多北大的師長漸行漸遠,而與我一起「出道」的孔慶東和摩羅更是墮落為權力的幫忙和幫兇。若不是我後來成了基督徒,若不是我後來與劉曉波成為摯友,我是不是也會墮落如斯呢?想起來也有些害怕。   劉曉波行事為人的原則,向來是「對事不對人」。一九九九年,他第三次出獄後不久,給我打了一個電話。那時,我還是一個韓寒式的、少年成名的「文化名人」,圍繞著我已產生不少爭議,但我還可以在地方媒體露面、在大學演講,我的「敏感度」尚未亮起紅燈。那一天,恰好是中國警官大學的一個學生社團請我去演講,校方專門派車來接我。為表示對我的尊重,還有兩名穿警服的老師隨行。那時,我根本不會想到,幾年以後參與對我和劉曉波的迫害的員警,有不少就是從這所大學畢業的。   正在路上,我的手機響起來,對方結結巴巴地說:「我是,我是劉曉波!」這個電話不是向我示好,而是直率地批評我不久前在陝西電視臺的一個談話節目中的一段談話。那是關於中學教育的一場討論,我引用鄧小平的一句話説,中國的教育是失敗的。劉曉波在電話中糾正我説,鄧小平的那段話是在六四屠殺之後説的,鄧小平的意思是説,八〇年代的教育被資產階級自由化侵蝕,由此爆發了八九學運,所以鄧小平要強化官方意識型態的教育。他批評我的這種扛著紅旗反紅旗的表達方式。從此以後,我在文章和言談中不再正面引用共產黨黨魁的言論。   不過,第一次通話,就如此直言不諱地批評對方,讓我多少有些訝異。但這就是劉曉波直言不諱的風格。在車上,左右都是警官,我不便與劉曉波深談,哼哼哈哈幾句就說再見了。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幾個月之後。我們共同的朋友、作家廖亦武來到北京,他認為劉曉波跟我該見一面,便安排我與劉曉波在一個朋友家會面。剛見面,我還心存芥蒂,話不多,劉曉波似乎也沒有多少興致與我交談,場面一時間顯得很冷清。   一刻鐘之後,我妻子下班趕來,她才打開了冷淡的局面,跟劉霞談得很熱絡,然後我跟劉曉波慢慢找到了一些共同的話題。之後大家一起吃飯,朋友家的阿姨來自四川,做得一手好川菜。劉曉波比我這個真正的四川人更能吃辣,我記得那天他大口吃泡椒雞雜、水煮魚,滿頭大汗,風捲殘雲。大家都吃完了,他還用湯泡了一大碗米飯接著戰鬥。我們邊吃邊談,逐漸發現彼此對許多人和事都有相似或相近的看法。   告辭之後,我們各自搭乘出租車回家。我和妻子剛上計程車,手機就接到了劉曉波發來的一個短信:「今天很高興認識你們,今後我們多聯繫。」一句話,言簡意賅。冥冥之中,一切就已經注定。   在此之後將近十年時間,我們成了心心相印的朋友。差不多每隔一兩個星期就會碰面,通常是在餐館裡一起吃飯,偶爾也到對方家中享受自己做的「私房菜」。因為遭到嚴密監控,我們一般不在電話和電郵中談重要事情,很多事情都是一邊吃飯一邊討論出來的。我們一起起草各種有關人權問題的簽名信,一起為入獄的良心犯家屬籌措救援金,一起推動獨立中文筆會在國內的公開活動,最後一起修訂《零八憲章》的文本和聯絡簽名人。可以說,從一九九九年到二〇〇八年,將近十年時間裡,劉曉波從事的所有人權活動,我大都參與其中。   傳世與覺世:文學的「野心家」與人權的捍衛者   當然,除了人權活動之外,我們在一起討論最多的話題還是文學。劉曉波在骨子裡不是政治中人,而是文學中人。他最關切的是人性,而不是政治。   一九八九年「六四」的槍聲,改變了劉曉波的一生,也改變了我的一生。那一年,劉曉波三十四歲,是天安門廣場上堅持到最後的絕食四君子之一;那一年,我十六歲,在四川偏遠的小鎮上,從「美國之音」的廣播中聽到沉悶的槍聲,一夜之間我就完成了我的成年禮。然後,劉曉波入獄。三年後,我如願以償地考入了北京大學,在我們偏遠的縣城,每年一千名高中畢業生中,差不多只有一個人能考入北京大學。   在八〇年代,劉曉波是一位文學的「野心家」。張愛玲曾說過一句名言:「出名要趁早。」青年劉曉波是一名懷著出名的渴望來到京城的外省青年。他野心勃勃,野性難馴,他不把前輩和權威放在眼中,打倒他們並取而代之是其夢想。他首先說出「中國當代文學一無所有」的真相,然後指出中國知識分子根深蒂固的奴性,接著像《國王的新衣》中的那個孩子一樣,說出了一個人人心知肚明卻又相顧無言的事實「毛澤東就是混世魔王」。   那是一個文學爆炸的時代,作家是萬人迷,詩人比後來的歌星影星更受追捧,劉曉波果然成了中國最出名的文學博士。那時,他研究的題目是美學,那是八〇年代中國的顯學,而劉曉波本人也具有極高的藝術鑒賞力,他愛看電影,聽古典和搖滾音樂,流連於北京的美術館和畫廊。如果沿著這條道路走下去,他一直寫寫文學評論和藝術評論,他會成為中國最優秀的文學教授和一言九鼎的文學評論家。   但是,沒有人能決定自己的命運,即便強悍如劉曉波也不能。「六四」的槍聲終結了劉曉波的文學夢,他的人生更換軌道,駛入驚濤駭浪的出三峽之旅。一九八九年之後,他出入於監獄內外,很多時候他的家也變成臨時的監獄。中國日新月異,物欲橫流,人們以忘卻作為升官發財的前提,而劉曉波將自己定格在那個恐怖的夜晚,跟「新時代」和「大國夢」格格不入。他付出了很多時間和精力去安慰那些良心犯的家人,而他們大都是在壓力、迫害和困窘之下的憂鬱症患者。中國人沒有看心理醫生的習慣,於是劉曉波便兼任起心理醫生的職業來,以自己的切身經驗來撫慰和鼓勵他們。他為一樁樁的人權事件拍案而起,儘管由於嚴密的監控,他很多時候無法身臨現場,但筆下的文字卻如泉水般汩汩地流淌。他幾乎是一人敵一國,單槍匹馬地對抗黨國強大的宣傳機器。一個「文學」的劉曉波,轉換成了「政治」的劉曉波。   我在北大念碩士的時候,論文是關於梁啟超的。我的導師夏曉虹教授是研究梁啟超的專家,她寫過一本名為《傳世與覺世》的梁啟超的傳記。梁啟超的一生都在「傳世」與「覺世」之間掙扎,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但人的使命卻是多重的。是寫曹雪芹的《紅樓夢》或錢鐘書的《管錐篇》那樣的巨著,還是寫如魯迅形容的「匕首」和「投槍」的雜文和時政評論?前者是傳世之作,後者是覺世之作。對於既有天才也有野心的作家來說,這是一個兩難的困境。梁啟超看到他所處的那個時代,王綱解紐,百廢待興,民智未開,歧路亡羊,他放棄了寫作那種可以「藏之於深山,傳之於後世」的巨著,而寫作那種開啟明智、啟蒙大眾、傳播常識、警戒危機的報刊文章。   劉曉波也是如此,一九八九年之後的二十年,他沒有寫過長篇小說,也沒有寫過結構嚴謹、規制宏大的學術論著,他結集出版的幾本書都是有評論彙編而成。他以寫作傳世之作的才情來寫覺世之作,這是不是大材小用呢?「天安門母親」丁子霖曾經問劉曉波,為什麼不寫理論專著,而專寫那種會惹麻煩的文章?劉曉波回答說,十三億人口的中國,開口說話的人太少了。看到身邊的朋友以及那些無辜的百姓,遭到強權的迫害、凌辱、剝奪,我能保持沉默嗎?在這樣一個基本人權和自由不得保障的境遇下,追求文學夢和學術夢過於奢侈了。那時,劉曉波大概也沒有想到,他失去了實現文學夢的機會,卻成為尊崇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   其實,這也是我近十年來的選擇。二〇〇一年出版的《香草山》是我最後一本所謂「純文學」的作品,那是一本長篇自傳體的愛情小說,在一個人們普遍不再相信愛情的時代,我重申了愛情的可能與愛情的偉大。但在此之後,我也像劉曉波那樣,集中精力寫作那種「速朽」的政治評論。由此,我的書、文章乃至名字在中國全面被禁,我與劉曉波一樣成了在祖國「隱形的人」。

作者資料

余杰

1973年生於成都,1992年入北京大學中國文學系,1998年出版處女作《火與冰》,暢銷百萬,其文字和思想影響了中國一代年輕人。2012年赴美,拋棄如同「動物農莊」般野蠻殘酷的中國,誓言「今生不做中國人」,並致力於在思想觀念上顛覆中國共產黨的唯物主義意識形態、解構大一統的中華帝國傳統,進而在華語文化圈推廣英美清教徒精神與保守主義價值,也就是其獨樹一幟的「右獨」理念。 余杰集政治評論家、散文作家、歷史學者、人權倡導者於一身,著作六十餘種,涵蓋當代政治、古典文學、近代思想史、民國歷史、台灣民主運動史、基督教公共神學、保守主義政治哲學等多個領域。多次入選「最具影響力的百名華人公共知識分子」,並獲頒「湯清基督教文藝獎」、「公民勇氣奬」等獎項。 著作包含《徬徨英雄路:轉型時代知識分子的心靈史》、《在那明亮的地方:台灣民主地圖》、《不自由國度的自由人:劉曉波的生命與思想世界》、《人是被光照的微塵:基督與生命系列訪談錄》、《1927:民國之死》、《1927:共和崩潰》等書。

基本資料

作者:余杰 出版社:八旗文化 書系:八旗中國觀察 出版日期:2017-08-02 ISBN:9789869516839 城邦書號:A1390114 規格:平裝 / 單色 / 384頁 / 16cm×23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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