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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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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2012年歐康納國際短篇小說獎! ◆入圍2013年普立茲文學獎! ◆2012年《新聞週刊》年度選書! ◆2012年NPR(美國國家公共電台)最佳圖書! ◆2012年《紐約時報》年度100本值得關注的書! 當你想到猶太大屠殺時,你想到什麼?堆成山的屍體,還是一個小女孩? 如果大屠殺再次發生……誰會藏匿你?誰又會背叛你? 充滿勇氣與挑釁,巧妙交織詼諧與嚴肅, 在悲劇與喜劇之間取得美麗的平衡 安妮.法蘭克(Anne Frank, 1929-1945)是二次大戰納粹德國的猶太人大屠殺中最著名的犧牲者,生於德國法蘭克福,因納粹黨反猶太大遊行而避居荷蘭阿姆斯特丹。安妮用日記本記錄下從1942年至1944年親歷二戰的《安妮日記》,於1952年出版後成為全世界發行量最大的書籍之一,翻譯成將近60種語言,是二戰期間納粹德國滅絕猶太人的著名見證,安妮因此成為無數受害猶太人的代表。 「當我們談論安妮時,我們在談些什麼?」這不僅是每個人想到安妮所留下來的故事時必然會浮出的疑問,也是本書書名,揭露了經歷大屠殺後的猶太人「安妮認同」如何建立。整本書談的是誰擁有認同、誰擁有歷史、記憶又是什麼,探討猶太人如何成為今日的樣貌,不斷重新定義「道德」,討論「我是誰」等身分認同甚或是國家認同等重大議題。書中的故事深遠且幽默,娓娓道出書中移民角色的故事及其悲劇。 知名小說家納森.英格蘭德新推出的八篇短篇小說,呈現了一位才華洋溢的作者如何緊抓住現代生活的大哉問,英格蘭德對語言的掌握與令人目眩的想像力,讓他位居當代美國小說界的最前列。本書榮獲第八屆歐康納國際短篇小說獎(Frank O'Connor International Short Story Award),獎金高達二萬五千歐元,為目前世界上獎金最高的短篇小說獎。 與書名相同的短篇小說,靈感來自瑞蒙.卡佛的傑作《當我們討論愛情》,以挑釁的手法描繪了兩對夫妻的婚姻,而猶太大屠殺被拿來當成室內遊戲,最後帶來毀滅性的結果。在詭異陰暗的〈日落營地〉裡,一群老年營隊學員在夏季田園風光的聚落執行了私刑。〈送年輕寡婦的免費水果〉針對邪惡做了尖銳的小型研究,由父親慈愛地轉述給兒子聽。〈姊妹丘〉按著時間順序敘述了以色列屯墾區的歷史,從贖罪日戰爭講到目前為止,以為了拯救一個孩子而做下的可怕協議為中心,構築起這則政治寓言。〈偷窺秀〉與〈我們如何替布蘭姆一家復仇〉回到了英格蘭德的兩個典型主題,就是在面臨逆境與危險時,在性渴望與巧思上的掙扎。〈我對母系家族所知道的一切〉瀰漫著親密感與柔情,對於一位似乎時時嘗試以短篇形式擴張自己界限的作者來說,是種全新的突破。 【好評推薦】 ◎何璽夢(駐台北以色列經濟文化辦事處代表) ◎南方朔(文化評論家) ◎郝譽翔(作家) ◎張蕙菁(作家) ◎鍾文音(作家) 「要像納森.英格蘭德那樣,手法大膽地整合細膩的喜劇與大規模的悲劇,必須高明地結合道德謙卑與道德信心。」 --《自由》、《修正》強納森.法蘭岑(Jonathan Franzen) 「《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生動展現了幽默、複雜與鋒利,我們逐漸習慣對納森.英格蘭德的小說抱有如此的期待──總是因為具有歷史意義的深刻活躍的核心,而擁有了生命力。」 --《時間裡的癡人》珍妮佛.伊根(Jennifer Egan) 「納森.英格蘭德是我們當代始終最為傑出、大膽又有趣──這點毫無疑問──的作家之一,但他感情的深度,就是讓他跟幾乎所有其他人有所分別的地方。你在每張紙頁上都可以聽到他的心狂熱跳動著。他的故事或許正是承載他天賦的最理想工具。」 --《野獸國》戴夫.艾格斯(Dave Eggers) 「在在證明了這位短篇小說大師透過這種形式所能傳達的力量。英格蘭德的最新作品以同樣難以抗拒的親密感、即時性與趣味,讓人為之入迷,就像無意間碰上絕對與你無關的激烈口角一般;那正是偉大小說的真義。」 --《老虎的妻子》蒂亞.歐布萊特(Téa Obreht) 「納森.英格蘭德是短篇小說的大師,也是我們這時代最棒的聲音之一。《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展現了英格蘭德的喜劇天才以及對人性前所未有的犀利看法,那些故事大膽無畏、技巧高超,常常有種讓人難忘的美感。他是真正的美國之寶,截至目前的最佳作品。」 --《荒誕國度》蓋瑞.史坦恩加特(Gary Shteyngart) 「英格蘭德這本最新結集的短篇小說,以叫讀者驚奇的美麗扭曲的行文風格,敘述了生命的糾結真相……保證是當代短篇小說藝術的傑作。」 --《漂泊紳士》麥可.謝朋(Michael Chabon) 「這本小說集就像穿心鑽腦、竄過整個身體的一股電流。展現散文可以精心雕琢到什麼程度。充滿勇氣與挑釁。鋒利、永恆。在英格蘭德的手裡,說故事成了移山倒海的轉化行為。他可以與以撒.辛格、瑞蒙.卡佛跟艾莉絲.孟若齊名。簡而言之,英格蘭德是我們頂尖的作家之一。」 --《讓美好世界轉動》科倫.麥肯(Colum McCann) 「納森.英格蘭德寫了我一直期盼與尋找的故事。這些故事能夠將你帶入他者的人生與夢想。這部作品技巧高超、引人入勝、讓人深深滿足。對我來說,英格蘭德就是這個創作形式的當代大師。而這本選集就是佳作的頂尖之作。」 --《禁忌祈禱書》潔若汀.布魯克絲(Geraldine Brooks) 「英格蘭德最睿智、最滑稽,也最美麗的作品,充溢著啟示與珠璣。」 --《心靈鑰匙》強納森.薩佛蘭.佛爾(Jonathan Safran Foer) 「納森.英格蘭德的小說優雅動人、追根究底又引人發噱,適切地定義了現代短篇小說的能耐。」 --《布魯克林孤兒》強納森.列瑟(Jonathan Lethem) 「納森.英格蘭德是罕見的作家之一,有如福克納,成功地讓自己看似執著又狹隘的關懷事項,因為特定專有而變得更有普遍性。我想,就是這種高招,讓他新選集裡的故事有這麼大的蠱惑力,令人縈繞心頭不去。」 --《布朗寧家的夏天》理察.羅素(Richard Russo) 「令人驚嘆……英格蘭德對諸多說話風格都頗為嫻熟,正確無誤地替每則故事找到正確的風格……近來,少有文學作品比這本絕妙選集呈現出更多的真相。」 --《金融時報》 「(英格蘭德)至目前為止最出色的作品。他擁有罕有的視野;他簡潔的文風感覺很新鮮,但同時散發出迷人的舊世界感性,跟他第一本備受讚譽的選集很像……英格蘭德展露他對微小時刻、謙遜舉措的掌握,可以揭露意料之外的美,或是無法言傳的黑暗事物。」 --《經濟學人》 「少有選集會像納森.英格蘭德這本一樣以「重點大書」來做預告,或是挑起如此興奮的反應。我們想要更多的那種難以承受的衝動,因為《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得到抒解,那些故事擁有民間故事的古老智慧,眾多角色困在歷史的羅網裡,正視人們行惡的普遍能力以及我們渴望的深度。」 --《浮華世界》 「獨特、深觸人心,能夠挑起各種情緒……當我們談論英格蘭德的選集時,我們在談的會是存活下去與人們會做的困難(有時糟糕、有時感人)抉擇。英格蘭德為自己選擇的主題帶來了絕妙的視野與容納力,令人驚奇。」 --《出版人週刊》 「出眾的選集,有個重要原因是因為它勇氣十足地決心朝著最後一個故事所暗示的方向推進。」 --《衛報》 「不同凡響……與書名相同的那篇故事裡,兩對猶太夫婦毫不留情地唇槍舌戰,英格蘭德展現了對人物對話的精準掌握。」 --《獨立報》 「短篇小說大師納森.英格蘭德書寫關於約旦河西岸囤墾者與猶太教正統派家庭、猶太大屠殺以及跨族婚姻,但不是為了表達關於它們的意見。他真正的主題是記憶、執著、選擇與後果……在納森.英格蘭德的眼裡,人類為了令人欽佩與讓人遺憾的理由而做出選擇,後果有好有壞。他引人入勝的敘事方式、他的惻隱之心以及驚人的原創力,都讓英格蘭德成為不可或缺的作家。這本選集再次確認了他卓越的天賦,不可錯過。」 --猶太書籍學會 「現今的猶太美國小說大多繞著失落的承繼、先人對記憶的需求打轉,但英格蘭德神乎其技,常教人捧腹,偶爾刻意以不協調的方式處理記憶的本質,還有談到痛苦與流離失所的傳承時,人到底對祖先虧欠了多少。」 --《訪談》 「在英格蘭德的新選集裡,讀者感受得到短篇小說表皮底下的肌肉系統,敏銳地察覺到他超凡的力量存乎於此。英格蘭德是獨樹一格的作家。有人可能會想到,他可能受到了伯納德.瑪拉末(Bernard Malamud)的影響。不過如果英格蘭德曾師法任何大師,如果他們在他職業生涯的早期發揮過指引的作用,他現在已經跟他們道別,在他自行探勘開發的海域裡悠然航行。」 --《書單》 「感情複雜與道德模稜兩可的寓言,其中蘊含的教誨既不簡單也不明顯,出自短篇大師之手……作家的顛峰之作。」 --《科克斯書評》 「雖然大多故事的焦點放在英格蘭德明顯的興趣上:宗教與歷史在他筆下人物的人生裡所扮演的角色,但是它們也超越了這些狹窄的主題,進而以幽默與細微的觀察來處理普遍的問題……在這個議題廣泛的新選集裡,英格蘭德以技巧、幽默與惻隱之心,徹底掌握了短篇小說的藝術。」 --Shelf Awareness 書架意識書評網站 「英格蘭德的重點是,我們在不同的層次裡,是認識(或不認識)自我的,我們以個體的方式存在,但也同時屬於傳承的一部份……誰會提供我們藏身之處?我們到底是誰?儀式與文化如何交錯重疊?這樣的問題存在於這本技巧精熟的選集裡,在那當中,我們之所以成為我們,就是那些故事。」 --《洛杉磯時報》 「英格蘭德精彩的地方在於,他的故事要是換成其他人──任何一人──來寫,感覺就會滋味全無或覺得愚蠢,但莫名地他卻能夠成功,讀到最後留下你無法喘息。」 --FlavorPill藝文娛樂網站 「這本書展現了英格蘭德先生身為作家的非凡才份……結合了心理洞察力、寓言的重量、時而逗人狂笑的喜感……探索信仰與家庭(以及故事人物講的關於信仰與家庭的故事)如何無可避免地形塑了個人的身分認同。」 --書評家,角谷美智子(Michiko Kakutani) 「英格蘭德讓他的焦點更為鋒利。他的主題是慈悲、復仇以及陰鬱倔強繼子式的妄尊自大。他對過去從不充耳不聞,也不願將那樣的奢侈賜給我們……得來不易的智慧洋溢於每張紙頁上……好極了的選集。」 --《紐約時報書評》 「在《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裡,英格蘭德高明地將神聖的與世俗的交織在一起,如此巧妙,讓它們分也分不開。他這種作法揭露了神聖同時教人心碎與捧腹的方式。」 --書人部落格(BookPeople’s Blog) 「英格蘭德的故事有時讓人驚愕,甚至逾越界線。但它們忠於真實,讀來有種滑稽又寒心的趣味。」 --《克里夫蘭公論報》 「這些故事值得細細品嚐,寫作風格成功揉合了幽默與嚴肅。英格蘭德以某種特殊的溫柔書寫,創作成果可能流露深沉濃烈的悲傷,或是黑暗的幽默,然而從不殘酷。」 --《芝加哥猶太之星報》 「英格蘭德的這本書裡,跟書名相同的故事〈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是我這幾年來讀過最滑稽也是讓人印象最深的故事之一……趣味橫生、溫柔細緻、洞察力十足。」 --《菁英雜誌》 「妙筆生花……神聖、褻瀆,有時則是苦澀的滑稽。」 --《今日美國》 「英格蘭德的第二本短篇小說集值得高聲讚美。大膽無畏、極具個人特色,展現黑暗的機敏、散放燦爛光芒……這就說明了在面對猶太的困境時,英格蘭德為何是世上最佳年輕詮釋者。」 --《舊金山記事報》 「《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是本精彩的選集:頗具娛樂性、深刻、帶有溫柔的力量。它確認了英格蘭德身為既嚴肅又詼諧聲音的地位。」 --《泰晤士報文學增刊》 「充滿人道關懷、挑戰哲思的新故事選集。」 --《波士頓環球報》 「(英格蘭德)的作品向來精彩,但在狹窄篇幅的限制之下,著手處理普遍性的議題時,他就是莎士比亞。」 --《彭博》 「英格蘭德的小說世界是構築完整的地方,頌揚著人性、醜陋與美麗、致命與神性、絕望與引人發噱交織而成的絕妙泥沼。事實上,目前在世的作家裡少有人跟英格蘭德一樣風趣。」 --《托騰維爾書評》 「內省、自我分裂與自我嘲諷的人物常常反覆出現在英格蘭德的故事裡,切開了滲透整個敘事的黑暗主題(失落與暴力)的沉重感……精彩的選集。」 --《圖書館學刊》 「納森.英格蘭德一絲不苟地雕琢語言,總是讓人不安、挑釁。他自己鮮少選擇也鮮少提供讀者簡單的出路──那可能正是他的作品讀起來這麼有意思的原因。」 --《今日世界文學》 「提供了更沉重也更具挑戰性的東西……英格蘭德面對這些困難的主題時,能以毫不退縮的態度,寫出深具個人特色的作品。」 --《文學評論》 「看到有作者全心投入短篇小說──將值得潤飾的潛在珍寶,琢磨到完美的地步──是很棒的事。」 --《週日電訊報》 「英格蘭德最新的短篇小說選集,將他標記為他這一代最出色的美國作家之一。」 --《金融時報》 「在悲劇與喜劇之間取得美麗的平衡,這本選集讀來享受,同時發人深省。」 --《我們愛這本書》書訊網站 「英格蘭德的散文就是美,不管是對話或第三人稱敘事;精確沉著,能夠在帶入現實粗砂的同時,保留語句的平衡。」 --《蘇格蘭人報》 「在幽默與災難如此痛苦碰撞的點上,如果要保持前後一致,需要有極大的控制力與信心。而在這本選集最棒的作品裡,英格蘭德證明了他兩者兼具。」 --《每日電訊報》

目錄


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

姊妹丘

我們如何替布蘭姆一家復仇

偷窺秀

我對母系家族所知道的一切

日落營地

讀者

送年輕寡婦的免費水果

內文試閱


當我們談論《安妮日記》時,我們在談些什麼

  他們夫婦進我家門才十分鐘左右,馬克就針對以色列占領的事,對我們長篇大論起來。馬克跟蘿倫住耶路撒冷,那邊來的人都以為他們有權利這樣。

  馬克一臉堅忍地點點頭。「要是我們有你們在南佛羅里達這裡的資源……」他越說越小聲。「嗯,」他說著又點起腦袋,「我們就不會有什麼煩惱了。」

  「我們有的,你們明明都有。」我跟他說。「全都有。陽光、棕櫚樹。老猶太人、柳橙、駕駛技術爛透了的人。目前來說,」我說,「我們這邊的以色列人搞不好比你們那裡還多。」我老婆黛比的手搭上了我的臂膀,藉此向我示意:我的語氣不對、我打斷別人的敘述、我透露了私事,不然就是開了不當的笑話。那是專門給我的暗號,想想我有多常出現那些狀況,而她竟然還願意放開我的手臂,我還滿詫異的。

  「對,那些你們現在都有,」馬克說,「連恐怖分子也有。」

  我望向蘿倫。跟我老婆有交情的是她──她才是應該主導對話的人。可是蘿倫不會給她老公任何信號。她跟馬克在二十年前跑到以色列去,改信哈西德猶太教,在公眾場合不會把手搭在對方身上。他們不會為了眼前這種事、不會為了滅火而這麼做。

  「九一一以前,穆罕默德.阿塔不就住這邊?」馬克說,現在用手勢比出一棟棟的房子。「郭德堡、郭德堡、郭德堡──阿塔。你們這裡的人怎麼可能沒注意到他?」

  「他住這個鎮的另一邊。」我說。

  「那就是我的重點。那就是你們有、我們沒有的東西。城鎮的另一邊,軌道錯誤的那邊,空間疊空間。」現在他用指頭摩搓我們廚房的花崗岩流理台,往外望向客廳與飯廳,視線穿越廚房窗戶、盯著泳池直看。「這麼一棟房子,」他說,「竟然只養了個兒子?妳能想像嗎?」

  「不能。」蘿倫說,接著轉身面對我們,準備替老公撐腰。「你們應該看看我們跟十個小孩一起住的樣子。」

  「十個小孩,」我說,「我們應該在美國這邊,替你們安排做個實境秀。幫你們搞個更大的地方來住。」

  那隻手又回來拉我的袖子了。「來看照片吧,」黛比說,「我想看看姑娘們。」我們全跟著蘿倫走進休閒室去拿她的包包。

  「你們相信嗎?」馬克說,「十個女生耶!」他的嘴吐出這句話的方式,讓我對這傢伙首度心生好感。我頭一回考慮給他一個機會。

* * *

  臉書跟Skype讓黛比跟蘿倫重獲聯繫。她們成長期間焦孟不離,一輩子結伴上學。上的都是猶太女校。先在皇后區念完中學,再來一塊搭地鐵到曼哈頓讀叫「中央」的學院。她們一直是知心好友,直到我娶了黛比,讓她步入世俗為止。不久之後,蘿倫結識馬克,兩人比翼雙飛到聖地去,從正統派變成超-正統派,對我來說,聽起來就像換了新包裝的清潔劑──正統超級款○R,現在具有更深的療癒功效。因此我們該用修夏娜跟耶如罕來稱呼他們。黛比一直很配合,而我就是乾脆不用名字叫他們。

  「你想喝點水嗎?」我提議,「還是要罐裝可樂?」

  「『你』──是指我們裡面的哪一個?」馬克說。

  「你們兩個,」我說,「我有威士忌。威士忌也是潔食的,對吧?」

  「如果不是,我會很快讓它變成潔食的。」他說,假裝滿不在乎的樣子。就在那時,他脫下那頂大黑帽,往書房的沙發猛力一坐。

  蘿倫把直立簾撥到一邊,往外眺望院落。「從森林丘來的兩個女生,」她說,「誰想得到我們會變成大人的老媽?」

  「崔佛十六歲,」黛比說,「你可能以為他是大人,或許他也自認為是大人──可是我們呢,還不怎麼信服。」

  「嗯,」蘿倫說,「那麼,誰想得到,我們會養出認為後院有椰子砸下來、牆壁有蜥蜴在爬是正常現象的孩子?」

  就在那刻,小崔輕腳踏進書房,六尺之軀,格子花呢睡褲的褲腳拖在地上,棉衫一堆破洞。他剛醒來,你可以看出他不確定自己是否還在作夢。我們跟他說家裡有客人。可是崔佛就這樣怔怔瞪著一身黑西裝、鬍子擱在肚皮中央的男人。而蘿倫呢,我跟黛比結婚的時候見過她一次,可是生了十個女孩加上一千頓安息日晚餐之後──唔,她成了身廣體盤的女人,穿著難看的洋裝,頭戴瑪麗蓮夢露風格的大頂金色假髮。早先我去應門的時候,一看到他們,自己也狠狠嚇了一跳。可是這小子啊,臉上就是藏不住東西。

  「嘿。」他說。

  然後黛比就撲了過去,替他撥整頭髮、張臂擁抱他。「小崔,這是我童年時代的手帕交,」她說,「這位是修夏娜,這位是──」

  「馬克。」我說。

  「耶如罕。」馬克說著便伸出手來。小崔跟他握了握手,接著彬彬有禮地把手伸向蘿倫。她望著主動伸出來、懸在半空中的那隻手。

  「我是不握手的,」她說,「可是見到你我好高興。就像見到自己的兒子。我說真的。」她說。說到這裡,她當真哭了起來。她跟黛比互擁,黛比也在哭。我們男生們就是呆呆站在那裡,最後馬克瞥瞥手錶,很有男子氣概地使勁掐掐小崔的肩膀。

  「星期天睡到下午三點?天啊,想想從前的好日子,」馬克說,「還是個小睡蟲的年代。」小崔望著我,我想聳聳肩,但馬克也在看,所以我動也不動。小崔對我們兩個擺出最棒的少年臭臉,慢吞吞地踱出房間,邊走邊說:「要練棒球。」然後從通往車庫的門上鉤子,拿走了我的汽車鑰匙。

  「車子加過油了。」我說。

  「這邊十六歲就可以開車?」馬克說,「真是瘋了。」


  「都這麼多年了,」我說,「什麼風把你們吹來的?」黛比離得太遠而抓不到我,但臉上的神情道盡了一切。「我應該知道嗎?」我說,「要命,黛比一定跟我說過了。她肯定跟我講過。是我的錯。」

  「是我媽,」馬克說,「她狀況越來越差,我爸越來越老了──他們本來每年都會來跟我們一起過住棚節。你知道吧?」

  「那些節日我都知道。」我說。

  「他們以前會搭飛機來找我們。住棚節跟逾越節都是。可是他們現在沒辦法飛了,我只是希望在狀況還好的時候過來走走。我們很久沒回美國了,都已經有──」

  「噢,天啊,」蘿倫說,「我不敢去想到底有多久。都超過十年了。有十二年吧。」她說:「十二年前的事了。身邊帶著孩子,在他們長得夠大以前,我們就是動彈不得。這可能是──」現在換她猛力往沙發一坐──「那麼久以來,這可能是我頭一次到屋簷下沒有小孩的房子。噢,天啊。我是說真的。好詭異。我快昏了。我說昏的時候,」她邊說邊站起來,像少女似的轉了一圈,怪哉,「意思是暈陶陶。」

  「你們是怎麼辦到的?」黛比說,「十個小孩?我真的想聽聽看。」

  就在那時我想起來了。「我忘了拿你的酒。」我對馬克說。

  「沒錯,他的酒。我們就是靠酒撐過來的,」蘿倫說,「那就是我們應付的方法。」

* * *

  我們四個最後回到廚房圍著桌子坐,中間放了瓶威士忌。我沒有在星期天下午喝醉的習慣,可是我告訴你,既然預計要跟馬克混一整天,我得把握機會趕快把自己灌醉。黛比也在喝,可是為了不同的原因。對她跟蘿倫來說,我想她們有點像在重溫過去的狂野年代。她們兩個女子當時一起住在紐約,幾乎算不上成年,那段歲月好似介於兩個世界邊界上的一扇迷你小窗。她們兩個看起來因為團圓重聚而欣喜若狂,我想她們一方面在慶祝,一方面卻難以招架整個狀況的張力。

  黛比已經喝到第二杯了,她說:「這對我們來說真的有點不妥。我的意思是真的不妥。這陣子以來,我們都盡量少去碰酒。我們覺得喝酒會替崔佛立下壞榜樣。他們到了容易違規的歲數,在他們這樣的人面前喝酒不好。他對那種東西的興趣突然高了起來。」

  「他能對什麼事情有興趣,我就已經很慶幸了。」我說。

  黛比用手掌拍擊空氣。「身邊有個少年,要是把喝酒這件事弄得很有趣的樣子,我就是覺得不好。」

  蘿倫綻放笑容,扶正假髮。「我們做的事情裡,哪有什麼是我們小孩看了會覺得有趣的?」這句話把我逗笑了。老實說,我對她越來越有好感。

  「是年齡限制的關係,」馬克說,「是整個美國清教徒文化的關係,二十一歲才能喝酒那些的。在以色列,我們就不會把這種事情看得很重,小孩也是,他們連酒類都不會去注意。除了外籍勞工在星期五會買醉以外,你幾乎看不到什麼醉酒的人。」

  「勞工跟俄國人。」蘿倫說。

  「是俄國移民,」他說,「那是另外一回事。你知道的,他們大部分根本不是猶太人。」

  「什麼意思?」我說。

  「表示母系繼嗣,那就是我的意思,」馬克說,「表示那裡的衣索比亞人都是後來才改信教的。」

  可是黛比希望我們避開政治的話題,我們安排座位的方式是:我坐在那對夫婦之間,黛比在我對面(我們的廚房桌子是張圓桌),她幾乎要把自己拋過桌面,才抓得到我的手臂。「再幫我調一杯。」她說。

  她在此刻將話題轉向馬克的父母。「你們來看爸媽,狀況怎樣?」她滿臉肅穆地說,「老人家都還好嗎?」

  黛比對馬克的父母興趣濃厚。他們是猶太大屠殺的倖存者。對於那一代人的逝去,黛比有種只能說是不健康的執迷。別誤會我的意思。這件事對我來說也很重要。我也很在乎。我只是想說,有分健康跟不健康的執迷,而我老婆,她對這個主題投注了大量的時間。「你們知道嗎?」她會無來由地對我跟崔佛說,「二次世界大戰的榮民以每天一千人的速率死去?」

  「我能說什麼?」馬克說,「我媽病得很重。我爸呢,就努力要振作精神。他是個硬漢。」

  「一定的。」我說。然後我嚴肅地望著自己的酒,搖了搖頭。「他們真的很不可思議。」

  「誰?」馬克說,「所有當老爸的嗎?」

  我再次抬起頭來,他們全都盯著我看。「倖存者啊。」我說,看出自己話說得太早。

  「有好有壞,」馬克說,「就跟其他人一樣。」接著他呵呵一笑。「不過沒人有過跟他們一樣的處境。」

  蘿倫說:「你們應該去見識一下。整個卡梅爾湖村(Carmel Lake Village)啊,就像設有撞球房的難民營。他們全都在那裡。」

  「消息一個傳一個,」馬克說,「他們就都跟著來了。很不可思議。當初從歐洲遷到紐約,現在,到了人生的盡頭,又來到同一個地方。」

  「跟他們講那個很誇張的故事,」蘿倫說,「跟他們說嘛,耶如罕。」

  「跟我們說嘛。」黛比說。我從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她希望這個故事會是有個傢伙在馬戲團表演用的大砲裡躲了三年。戰爭結束的時候,有個非猶太裔的外邦人歡天喜地跑出來發射大砲,把那傢伙射過一個圈圈、掉入水缸之後,還在那裡找到了他失散的孩子,而孩子正潛在水裡透過吸管呼吸。

  「你們可以想像我爸爸的樣子,」馬克說,「在歐陸,他上過猶太宗教小學、留蓄鬢的傳統髮型等等的。可是在美國,他就是典型的擁抱西方文明的旅外猶太人。他看起來更像你而不像我。我會有這個,不是因為受他的影響,」他指著自己的鬍子說,「是因為我跟修夏娜──」

  「我們知道。」我說。

  「再說回我爸。他們那裡有個不錯的九洞高爾夫球場、練習場,還有幾個果嶺可以練習推桿。我老爸那時在運動更衣室裡。是我陪他去的。他說想到健身房鍛鍊一下身體。他跟我說,我也應該去做點運動。而且他跟我說──」說到這裡馬克指指自己的腳,一條腿從桌子底下滑出來,好讓我們看看他雙笨重的大黑鞋──「『你不能穿安息日的皮鞋上跑步機。你需要橡皮底的鞋子。就運動鞋啊,你知道吧?』他說。我就告訴他:『我知道什麼是橡皮底的鞋子。我忘掉的英文沒比你忘掉的意第緒語多。』所以他說:『Ah Shaynem dank dir in pupik』(多謝你的肚臍,用來表示因為對方沒幫上忙的不悅)只是為了讓我瞧瞧誰才是狠角色。」

  「重點是,」蘿倫說,「跟他們講重點嘛。」

  「他那時候坐在儲物櫃室裡,拼命要套上一隻襪子。到了那個年紀啊,穿襪子基本上就是一種健身運動。是快不來的事。我在等的時候,恰好看到了。我真不敢相信。我差點昏過去。他隔壁的那個傢伙,手臂上的編號,就是我爸的編號往前推三碼。你知道,是照順序排的。」

  「你的意思是?」黛比說。

  「我指的是刺青的號碼。就跟我爸在集中營的編碼一模一樣,每個位數都相同,只是我爸的尾數是八,這個傢伙的尾數是五。只有那個地方不同。我是說,他們之間隔了兩個人。」

作者資料

納森.英格蘭德(Nathan Englander)

納森.英格蘭德的短篇小說曾經刊登收錄於《紐約客》、《亞特蘭大》以及無數的合集裡,包括《美國最佳短篇小說集》與《歐.亨利短篇小說獎》,作品被翻譯為十幾種語言,被《紐約客》雜誌選為「21世紀的20位作家」之一。著有小說《特案辦事處》(The Ministry of Special Cases)以及短篇小說集《為了弭除難以承受的衝動》(For the Relief of Unbearable Urges),後者榮獲美國筆會/馬克拉姆傑出短篇小說獎、美國藝術文學協會的蘇考夫曼首部小說獎。現居紐約布魯克林。 作者網站:www.nathanenglander.com

基本資料

作者:納森.英格蘭德(Nathan Englander) 譯者:謝靜雯 出版社:漫步文化 書系:rever 出版日期:2013-08-01 ISBN:9789868834279 城邦書號:A1670002 規格:平裝 / 單色 / 288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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