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目錄
‧和古魯巴赫太太及布斯特娜小姐的談話
‧初審
‧在空蕩蕩的會議廳裡/大學生/辦事處
‧毆打手
‧叔叔/蕾妮
‧律師/廠主/畫家
‧商人布羅克/解聘律師
‧在大教堂
‧結局
◎殘稿
‧B的女友
‧檢察官
‧去找艾爾莎
‧與副行長對抗
‧那棟屋子
‧搭車去看母親
◎附錄
‧導讀(鍾英彥/淡江大學德文系教授兼系主任)
‧《審判》波蘭文版跋(布魯諾.舒茲作/林蔚昀譯)
‧德文版編輯小記
‧《審判》手稿版後記(麥爾坎.帕斯里)
‧卡夫卡年表
序跋
《審判》波蘭文版跋(林蔚昀 譯)
在卡夫卡生前得以出版的作品有如鳳毛麟角。由於卡夫卡對自己的作品抱著重大無比的責任感,並且以崇高的、宗教般的神聖態度看待創作,這使得他無法滿足於任何成就,只能一篇又一篇地扔棄那些充滿神來之筆的傑作。只有一小群好友才有機會在那時候就看出,卡夫卡即將成為一位格局宏偉的創作者,他把那終極的任務攬到身上,辛苦地奮鬥,試圖解決存在最深奧的課題。對卡夫卡來說,創作從來就不是目的本身,而是帶領他抵達最終真相的途徑,讓他可以找到人生的正道。卡夫卡命運的悲劇是,雖然它終其一生抱著絕望的熱情尋找、渴望攀附到信仰的光芒之上,它卻無法找到它。雖然不願意,他的命運還是走入了幽暗之地。這可以解釋為什麼在臨終之際,這位早逝的創作者交代密友馬克斯.布羅德(Max Brod)將其創作盡數銷毀。作為卡夫卡的遺囑執行人,馬克斯卻決定違反死者的遺願,反而將那些倖存的作品陸續分成好幾冊出版,奠定了卡夫卡作為這個時代偉大心靈的地位。
卡夫卡豐富又強烈的創作──在早期就十分完整成熟──其實從一開始就是來自於深刻的宗教體驗。他的作品正是在這種體驗激發之下,所創造出來的紀述及見證。卡夫卡的目光總是被事物那凌駕於世俗之上的、神性的意義所吸引,他以這樣的目光看見隱藏的現實,帶著研究的熱忱探索它深沉的秩序、組織和架構,測量人性和神性之間的界線到底在何處。他是歌頌神之秩序的詩人,說真的,這實在是一個很奇怪的文類。即使是最極端的毀謗者和諷刺作家,也無法像卡夫卡那樣把那個世界描寫成如此揶揄諷刺、變形、表面上看起來那麼荒誕可笑的樣子。在卡夫卡心目中,神性世界的崇高無法以別的方式表達──只能把它表現成否定人類世界的強大力量。神性世界的秩序離人類的秩序如此遙遠,超越所有人類可理解的範疇,它的崇高在人類眼中成了負面的力量,遭受到他們暴烈的反抗和情緒性的批評。話說回來,人類在面對這些力量的奪權時,還會有什麼除了抗議、不能理解以及一面倒的批評之外的反應呢?
《審判》的主角在他的案件初次開庭審理的時候,就是這麼咄咄逼人地大肆批評了法院。他誇張地攻擊它,表面上有效地把它痛批了一頓,從被告的身分轉換成原告。從人類的眼光看來,法院陷入了尷尬的處境,變得退縮、無助。這份無助,完美的表現出法院的崇高和人類世俗事務之間的不平衡。這一切都讓滿腦子改革念頭的主角感到興奮,提高了他的自大與狂熱。盲目的人類就是以這種方式去面對神之力量的侵襲:他們誇大自我,把古老的傲慢披在身上──然而,這份傲慢並不是引起神之憤怒和天譴的原因,而是它的副產品。約瑟夫.K覺得自己比法院高尚百倍,它那些虛有其表的欺騙手段和陰謀讓他覺得噁心、輕蔑。他於是試圖用個人的國家利益、文明和工作來反駁它。真是可笑的盲目!他的高尚和權利無法保護他,讓他免於面對那已經無法避免的審判。審判深入他的生命,彷彿完全凌駕於他的高尚及權利之上。約瑟夫.K感到審判像一個環狀物,在他身邊越收越緊。不過,他沒有停止作夢,仍然相信他可以避開這場審判,在它所觸及的範圍外生活。他哄騙自己:他可以透過女人走旁門左道,從法官那裡得到什麼(在卡夫卡筆下,女人是人與神之間的連結),或者透過那名好像和法官有點關係的畫家─乞丐。卡夫卡就以這種方式不遺餘力地批判、取笑人類在面對神之秩序時所採取的那些絕望、可疑的行為舉止。
約瑟夫.K的錯誤是,他頑固地堅持自己的人類權益和正當性,而不是一句話都不說地乖乖投降。他孜孜不倦、不斷改寫給法院的陳情書,每天都想辦法向法院證明他那無懈可擊、人類的不在場證明。這所有一切努力和「透過法律途徑解決」的意圖最後全都詭異地落入徒勞無功的陷阱,完全無法到達法院高層。人類竭盡所能想要和這個各部分不成比例、表面凹凸不平、內部充滿自相矛盾的世界建立關係,然而這一切一點用處都沒有,只會造成誤會。兩者之間不會有任何交集,所有的嘗試只是旁敲側擊,無法切入重點。
內文試閱
他還是自由的。「對不起。」他說,匆匆從那兩名守衛之間穿過去,走進他的房間。「他看起來還滿明理的。」他聽見背後有人這麼說。一進房間他馬上拉開書桌的抽屜,裡面的東西擺得整整齊齊,偏偏他要找的身份證件卻由於緊張而一時找不到。最後他找到了他的自行車執照,拿著這張證件就想去找那些守衛,可是他隨即覺得這張證件太微不足道了,便又繼續翻,直到他找到了那張出生證明。等他再度回到隔壁房間,對面的門正好打開,古魯巴赫太太想要走進來。她只露面了一下,因為她一看到K,顯然就感到尷尬,道了聲歉就溜走了,並且小心翼翼地把門關上。「妳就進來吧。」K只來得及這麼說。此刻他拿著證件站在房間中央,望著那扇沒有再打開的門,直到守衛喊了他一聲,他才嚇得回過神來。他們坐在敞著的窗邊那張小桌旁,此刻K發現他們正在享用他的早餐。「她為什麼不進來?」他問。「她不准進來,」那個高大的守衛回答:「畢竟你被逮捕了。」「我怎麼可能被逮捕了?而且還是以這種方式?」「你又來了,」那名守衛說,把一塊奶油麵包浸在蜂蜜罐子裡,「這種問題我們不回答。」「你非回答不可,」K說:「這是我的證件,現在請出示你的證件,尤其是逮捕令。」「天哪!」那名守衛說:「你不懂得隨遇而安,看樣子存心要激怒我們,這根本沒必要,在你身邊所有的人當中,如今我們說不定是跟你最親近的人。」「的確是這樣,你就相信了吧。」法蘭茲說,沒有把拿在手裡的咖啡杯往嘴邊送,而久久注視著K,那眼神很可能意味深長,但卻令人費解。K不由得和法蘭茲交換起目光,但隨即又拍拍他的證件說:「這是我的證件。」「我們哪裡在乎什麼證件?」那個高大的守衛喊了起來:「你的舉止比小孩還糟。你想怎麼樣呢?想讓你這樁該死的大官司趕快結束,就憑著跟我們這些守衛討論身份證件和逮捕令嗎?我們是低階人員,身份證件我們幾乎不懂,我們跟你的案子唯一的關係就是每天在你這兒守衛十小時,並且領到做這件事的酬勞。我們就只是這樣的人,儘管如此,我們卻能看出指派我們的高階單位在下令進行逮捕之前,很仔細地了解過逮捕的理由和被逮捕的人。這當中不會出錯。就我所知,我們的單位──我只認識最低的層級──並不會在民眾當中尋找罪過,而是如同法律所說,是被罪過所吸引,不得不派出我們這些守衛。這是法律。哪裡會出錯?」「我不知道有這種法律。」K說。「這對你來說更糟。」那個守衛說。「這法律大概只存在於你們的腦袋裡。」K說,他想設法潛入守衛的思想中,朝著對他有利的方向改變其思想,把他們的思想扭轉成對他有利,或是讓自己習慣他們的思想。但那守衛只是用駁斥的口氣說:「你會見識到的。」法蘭茲插進話來,說:「看吧,威廉,他承認自己不懂法律,卻又聲稱自己無罪。」「你說得對,可是怎麼說他都不懂。」另一個守衛說。K不再回答,心想:難道我得讓這些最低階人員的廢話──他們自己承認是最低階人員──來把我弄得更加糊塗嗎?他們說的事肯定他們也根本不懂,之所以這麼篤定只是出於愚蠢。與其跟這兩個人長篇大論,只要我能跟與我階級相當的人說上幾句話,一切就會清楚得多。他在房間裡的空地來回踱步,看見對面那個老婦人把一個年紀更大的老人拖到窗前,抱著他。K必須結束這場戲,說道:「帶我去見你們的上司。」「這得要等到他想見你的時候,」那個被喚做威廉的守衛說:「現在我勸你回到你的房間,冷靜下來,等候發落。我們勸你不要用無用的念頭分散了心思,而要集中精神,你面臨的考驗將會很大。以你對待我們的方式,其實不值得我們這樣幫你,你忘了,不管我們是什麼身分,就目前而言,相對於你來說,至少我們還是自由之身,這個優勢可不小。儘管如此,如果你有錢的話,我們願意去那邊那家咖啡館替你買份早點來。」
對於這個提議K沒有回答,靜立了好一會兒。如果他打開通往下一個房間的門,甚至是打開通往前廳的門,也許這兩個人根本不敢阻止他,也許鋌而走險是解決這整件事最簡單的辦法。可是說不定他們真的會抓住他,一旦他被制服,就會失去所有的優勢。就某方面而言,相對於他們,目前他畢竟還保有一點優勢。因此,他決定還是安全為上,事情的自然發展必然會帶來解決之道。他走回他的房間,沒有再說什麼,那兩名守衛也沒有再說話。
他跳上床,從床頭几上拿起一顆漂亮的蘋果,是他昨天晚上準備好今天當早餐吃的。現在這蘋果成了他唯一的早餐,而在大大地咬下第一口之後,他深信這要遠遠勝過從那家骯髒的咖啡館買來的早點,那兩名守衛大發慈悲要去替他買的早點。他感到自在,而且充滿信心,雖然今天上午沒法去銀行上班,但是由於他在銀行裡的職位相當高,很容易得到諒解。他應該照實提出請假的理由嗎?他打算這麼做。假如別人不相信──在這種情況下,別人不相信也是可以理解的──那麼他可以請古魯巴赫太太作證,或許也可以請對面那兩位老人作證,那兩個老人此刻大概正往對面的窗戶走去。K覺得納悶,至少按照那兩名守衛的思考邏輯他覺得納悶,他們居然把他趕進了房間,留他一個人在那兒,他明明有十倍的機會可以自殺。然而他同時自問,這回按照他自己的思考邏輯,他有什麼理由要這麼做。難道是因為那兩人坐在隔壁房間裡,而且攔截了他的早餐嗎?自殺是毫無意義的,即使他真想這麼做,基於此舉的了無意義他也終究無法做到。假如那兩名守衛不是如此明顯地頭腦簡單,就可以假定他們基於同樣的信念,認為留他獨自一人不會有什麼危險。如果他們想看,就讓他們看著他此刻走向放著一瓶好酒的壁櫃,看著他先喝下一杯充當早餐,再喝下第二杯來壯膽,最後一杯則只是為了以防萬一。
此時從隔壁房間傳來一聲呼喊,把他嚇了一跳,牙齒撞上了玻璃杯。那喊聲說:「督察叫你。」把他嚇一跳的只是那聲呼喊,這種短促、斬釘截鐵的軍事化口令,他沒料到這會出自守衛法蘭茲之口,命令本身倒是他樂於接受的。「總算。」他喊回去,關上壁櫃,立刻急忙走進隔壁房間。兩名守衛站在那裡,又把他趕回他的房間,彷彿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在想什麼?」他們大喊:「穿著睡衣就想來見督察?他會把你痛揍一頓,還會連我們一起揍!」「放開我,該死的。」K喊道,他已經被推回他的衣櫃旁邊,「誰要是趁我在床上的時候闖進來,就不能指望我穿著禮服。」「你喊也沒用。」兩名守衛說,每次K一大喊,他們就冷靜下來,甚至變得悲傷,從而讓他迷惑,或是在某種程度上讓他恢復理智。「可笑的禮節!」他還在嘀咕,但已經從椅子上拿起一件外套,用兩隻手拿著好一會兒,像是要那兩名守衛表示意見。他們搖搖頭,說:「得穿一件黑色的外套。」於是K把那件外套扔在地上,說:「又還不是大審。」自己也不知道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兩名守衛微微一笑,卻還是堅持:「得穿一件黑色的外套。」「如果這樣做可以讓事情進展得快一點,那我也沒意見。」K說,自行打開衣櫃,在那許多衣服裡找了很久,挑出他最好的一件黑色衣服,那是件西裝上衣,其腰身剪裁在熟人之間幾乎引起轟動。此時他也換上了另一件襯衫,開始仔細地著裝。他暗中相信自己加快了整件事的速度,由於守衛忘了強迫他去浴室盥洗。他觀察他們,看他們是否還會想起這件事,但他們當然根本沒想到。不過,威廉沒有忘了派法蘭茲去向督察報告K在穿衣服。
作者資料
法蘭茲.卡夫卡(Franz Kafka)
現代主義文學鼻祖,存在主義作家先驅。 1883年7月3日生於布拉格,父母皆為猶太人,下有三個妹妹。經商的父親專制暴躁,自小對卡夫卡嚴厲管教,令敏感的卡夫卡深感懼怕。這份恐懼後來深深影響了他的性格與創作。 1901年,卡夫卡入大學修習法律,1908年進入勞工保險局任職,直到1922年因病退休為止。受限於工作,卡夫卡幾乎只能利用深夜寫作,長期的精神疲憊與創作時間不足,成為他一輩子的困擾,也使他極少滿意自己的作品,甚至還未完成就被擱下,更不願意發表。在生前,卡夫卡僅出版了幾本短篇故事,雖然受到少數作家如里爾克的讚賞,但在文壇上並未引起反響。 婚姻則是終身困擾卡夫卡的另一個問題。對他來說,結婚是逃離家庭獨立的唯一手段,但他又害怕婚姻生活會破壞自己寫作所需要的孤獨狀態,他曾三度訂婚又取消婚約,一生都為此糾結不已。然而,與不同女子的戀愛經歷,也在各方面刺激了他的創作靈感,並留下許多珍貴的文學書信。 1924年,卡夫卡因肺結核與世長辭,留下未完成的三部長篇小說、多篇短篇作品,以及大量的日記和筆記。他在遺囑中交代好友布羅德將這些遺稿全部焚燬,幸好布羅德並未遵從,反而將其一一整理出版。不到十年內,卡夫卡已經躋身20世紀文學最偉大的作家之列,被譽為「現代人精神困境最完美的闡釋者」,其魅力與影響力至今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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