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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戰莎士比亞1:時間的空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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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書已絕版已絕版,無法販售

內容簡介

全球書迷為之瘋狂的文壇盛事 空前絕後的寫作計畫—— 「挑戰莎士比亞」系列小說 穿越四百年,獻給21世紀的你 《控制》作者吉莉安.弗琳說:「我接下挑戰,正是因為莎士比亞的名號令人膽寒!」 1616年,莎士比亞離開人世,400年後的今天,我們依然從他筆下的人物中照見自己。 為紀念莎翁逝世400週年,「挑戰莎士比亞」書系籌畫三年,邀請七位在文壇呼風喚雨的小說名家接下戰帖,以現代時空、全新觀點、小說形式,為21世紀讀者改寫莎翁經典。 作家直視創作本心,不畏挖掘寫作生涯中最深沉的恐懼與渴望,選定各自欲挑戰之劇作,讓「經典」不再只是書架上泛黃的紙頁,而是最貼近你我的現代新演繹。 ★七位挑戰作家陣容 ◎英國才女珍奈.溫特森 揭開刻骨銘心生命歷程,尋回《冬天的故事》 ◎加拿大國寶級作家瑪格麗特.愛特伍 傾盡畢生功力,穿越驚濤駭浪《暴風雨》 ◎普立茲獎小說家安.泰勒 慧眼洞悉世情,扭轉極具爭議的《馴悍記》 ◎曼布克獎得主霍華.傑可布森 無懼自砸招牌,指定《威尼斯商人》 ◎《戴珍珠耳環的少女》轟動文壇的崔西.雪佛蘭 直視心中恐懼,感動共鳴《奧賽羅》的孤寂 ◎北歐犯罪小說天王尤.奈斯博 探索罪惡本質,鎖定終極殘酷《馬克白》 ◎《控制》作者吉莉安.弗琳 凌厲筆鋒直剖《哈姆雷特》,讓悲劇重獲新生 這是出版人的挑戰、作家的挑戰,更是讀者的挑戰—— 你準備好跨越既有的閱讀體驗,欣賞「紙上舞台」的文字演出了嗎? 系列首作《時間的空隙》改寫自莎翁晚期名劇《冬天的故事》,文風靈動慧黠的珍奈.溫特森寫作主題一直緊扣著「愛」,而原劇探討的正是愛的轉化力量。莎翁文字宛如護身符,曾在苦澀的成長歲月撫慰她的心靈。 《冬天的故事》探索失落、懊悔、寬恕,以及「時間」。溫特森巧手將「時間」轉化為現代電玩中的元素,並以她大膽又獨具詩意的筆、對於愛與悲傷深刻的洞見,創造了獨一無二的全新作品。即使與原作相隔四百年時空,我們仍舊受困於同樣的執著,只待「時間」的神祕力量插手,帶來寬恕契機,讓人重獲自由。 ◎作品皆邀請名家深度賞析,書末收錄「紙上演後座談」 ◎書系最新出版情報.幕後故事 goo.gl/z1kVRF ◎「挑戰莎士比亞」官方網站 www.booklife.com.tw/shakespeare.htm ★「挑戰莎士比亞」書系裝幀設計 ◎莎翁蠟封章.燙黑鋼印書衣 莎翁衣領悄悄化身攤開的紙本書,乘著穿越400年的郵戳,在紙上舞台展開全球矚目的文學挑戰 ◎原曲與翻唱.雙概念內封 褪下書衣,內封正面為現代版《時間的空隙》,背面隱現莎翁原著《冬天的故事》 ◎羽筆說書人.英國原創版畫扉頁 藝術家以橡膠版畫創作莎翁經典紋樣,系列七書各以獨特色彩印製 【各界好評】 林奕華 韓良憶 鴻鴻 李屏瑤 童偉格 梁文菁 何一梵 王耿瑜 感動推薦 溫特森勇敢接下改寫《冬天的故事》這艱鉅挑戰,激盪出一部閃閃發光的小說……她極擅長捕捉人們未曾言說的心緒,以深具力量的抒情語言,創造了書中角色迷人的觀點,也徹底讓小說以其獨特的文學形式,揭露了劇場演員的內心世界……《時間的空隙》本身就是個精采的當代故事,讓人掩卷時心滿意足。 ——《紐約時報》書評 溫特森的文學舞台一如莎翁的劇院舞台,充滿令人嘆服的奇景。 ——《泰晤士報文學增刊》 精湛筆力將多層次的敘事與主題交織在一起,閱讀過程有如聆聽巴哈的前奏曲與賦格……極其精巧、扣人心弦且具有感染力,其細膩層次值得再三品味。 ——英國《週日郵報》 溫特森巧筆一揮,莎翁筆下的角色便換上當代衣裳,懸疑張力貫串全書。這是「挑戰莎士比亞」系列極為成功的開場,也預告了接下來更多精采的文學旅程。 ——英國《每日快報》 如果說莎士比亞以《冬天的故事》重新審視《奧賽羅》,將背叛、嫉妒與狂暴,導引成可能的寬恕,《時間的空隙》將空間撐得更大些,靈巧地張開羽翼,舉重若輕地說完一場失物招領的故事。 ——李屏瑤(劇作家、文字工作者) 《時間的空隙》圈點「寬恕」,這一莎士比亞晚期劇作的共同主題,而將《冬天的故事》這一以陰森氛圍吸引觀眾的通俗喜劇,改寫為較切合當代語境與心理邏輯的小說……明快,富巧思,向來是溫特森的書寫特色,而此作,可能是她最明亮且溫暖的一部小說,確認了互解的必要,與人們彼此療癒的可能。 ——童偉格(作家) 《冬天的故事》或許是莎士比亞劇作裡,最難以處理的劇本,推敲起來疑點處處、不易拿捏……真要演出此劇,每項細節都讓人傷透腦筋……溫特森將故事場景代換至當代的倫敦、巴黎與紐澳良,緊密扣著莎劇情節發展,還不著痕跡地以其擅長的同志書寫,豐厚並合理化角色的心理動機,喜愛原劇者不容錯過。 ——梁文菁(國立清華大學外語系教授、台灣莎士比亞學會秘書長) 從一個作家的筆下到另一個作家的鍵盤上,故事總是變形的,可是在《時間的空隙》中,輕快的語調捲起了龐然的深沉與憂傷。聰明的評論或許會這樣聲明:這與莎士比亞無關了。但在這個現代小說的變體裏,莎士比亞卻是被小心翼翼地維護:敘事拆散了,角色重新鍛造,但在與原作呼應的空隙中,溫特森掘出了埋在其間的陰暗……新舊故事的觥籌交錯,讓我記起《冬天的故事》原來有那麼哀傷! ——何一梵(台北藝術大學戲劇系助理教授) 這是個關於挽回的故事。同樣以嫉妒為主題,莎翁的《奧賽羅》讓大錯鑄成,他晚年的《冬天的故事》卻用了傳奇的筆法,讓人生因愚蠢而失去的一切,有了挽回的契機……時空移轉,人的愚昧與善良、執迷與荒謬不改,讓這則傳奇,在濃烈的當代都會氣息中,以無比的活力再現。 ——鴻鴻(詩人、導演) 時間不等人,但人可以把時間種出時間,舊的故事便有了新的啟發。經典是最有養份的泥土,把它耙鬆的方法,是借用每個人的生活,因為能把經典解出新意,從來不是你去讀它,卻是它來讀你。莎士比亞了解我的方式是,通過我在與他照面時所發現的似曾相識,這句話我在什麼時候聽過,想過,說過?他幫助了一個人從讀者變成作者:創作,使生命不斷的自我超越,由自己發現自己開始。 ——林奕華(導演) 想像那個在大學畢業,就進入劇場打工,書包裡始終擺著《冬天的故事》並帶著覺察的第三隻眼,時時俯瞰自己生命軌跡的珍奈.溫特森……想像那個在成人之後,得知自己是個被領養的小孩,終其一生在尋找生母,並以書寫,面對傷口、失落和愛的中年女人。「我抱著寶寶在街上走,掉進了時間的空隙——某個時間,和另一個時間,在這道空隙裡,化為同時。」想像那個總是在富有隱喻的童話、神話和網路、電玩中來去自如,原來生命靈數5的她,「自由」是她一輩子的功課。 ——王耿瑜(電影工作者)

目錄

〈第一部〉 似水之月 杯中的蜘蛛 淫亂之星 這不算一回事嗎? 棒刺、荊棘、蕁麻、蜂尾 我的命在你的幻夢中 任風擺布的羽毛 陌生的異地 鳶鷹、烏鴉、狼、熊 〈幕間休息〉 〈第二部〉 交流 慶祝日 時間的消息 幕間休息 〈第三部〉 活著的鬼魂 倘若得不到她的愛 就在你的城裡 假如這是魔術…… 奏樂,喚醒她 謝辭 〈紙上演後座談〉 耿一偉

內文試閱

〈第一部〉 似水之月
  我今晚看見怪到極點的事。   我在回家的路上,外面是窒熱的夜。每年這時候就是這樣,皮膚總罩著汗珠的光,上衣永遠乾不了。我在平常固定演奏的那個酒吧彈鋼琴,只是今晚的客人沒半個想走,所以即使我想準時下班,最後還是比平常晚收工。我兒子說會開車來載我,卻一直不見他人影。   我在回家的路上,大概已是清晨兩點左右,冰涼的啤酒瓶,在我手裡慢慢有了溫度。是,我知道不該在街上喝酒,不過,管他呢,老子在酒吧不忙時負責倒酒,酒吧一忙就得彈鋼琴,這樣連幹了九小時活,喝一瓶不為過吧。有現場演奏,大夥兒就會喝得比較多,這是事實。   我在回家的路上,結果這天氣說變就變,傾盆大雨如冰塊當頭澆下(還真的是冰)——高爾夫球大小的冰雹,像石頭一樣硬。街道早吸飽了這一天、這一週、這個月、這一整季的熱,冰雹一落地,便好似把大堆冰塊倒進滾燙的油鍋,於是這正常的自然現象,反倒變得不像從天而降,而是從街上緩緩升起的東西。冰雹在我腳邊爆開無數碎片,我忙著左躲右閃,一見樓房有點遮蔽的大門口就去暫避。冰雹落地激起的嘶嘶水霧,害我連自己的腳也看不見。最後我終於爬上教堂前的階梯,這才有了一、兩分鐘空檔,擺脫腳下那層白霧。這時我早已成了落水狗。口袋裡的鈔票全黏在一起,濕漉漉的髮緊貼著頭。我擦去眼中的雨水。雨的淚。我太太過世都一年了,找遮風避雨之處又有何益,不如回家吧。   於是我決定抄近路。我平常不喜歡走這條近路,因為會碰上「棄兒箱」。   那是醫院一年前裝的。那時我每天都去醫院探望太太,也就每天看著工人忙進忙出,灌漿做混凝土外牆,在牆內放進鐵箱,又裝上氣密窗,接上暖氣、電燈、警鈴等等。有個工人不願做下去,我猜他大概是覺得這樣不對、不道德。這是這時代的某種徵兆吧。只是這時代的徵兆實在太多,若是想一一解讀,只怕會心碎而亡。   那箱子牢固又溫暖。要是有人把寶寶放進去,關上箱門,醫院的警鈴就會響,不多久便會有護士下樓來,這中間的空檔,正好能讓做母親的離去——那箱子就裝在街角。她隨即消失無蹤。   我就看過一次,還追在她後面,大喊:「小姐!」她回過身,望我。那一秒,全世界為之凝結——下一秒啟動,她已遠去。   我走回箱邊,箱中空空如也。我太太幾天後走了,所以後來我再也沒從那條路回家。   「棄兒箱」是有歷史的。故事不都有歷史嗎?你自以為活在當下,過去卻跟在背後,如影隨形。   後來我做了點功課。歐洲早在中世紀某個時期就有「棄兒箱」了,他們稱之為「棄兒之輪」——因為那是修女院或修道院的一扇圓窗,你可以把寶寶從窗外放進去,期盼上帝看顧。   你也可以把寶寶裹一裹放在森林裡,讓狗啊狼啊去養。你就此離去,沒為寶寶留名,卻留下讓故事開始的契機。   ***   有輛車疾駛而過,把路上的水濺了我一身,是嫌我不夠濕還是怎樣?這王八蛋。結果車停了下來——原來是我兒子克羅。我坐進車內,他遞上毛巾,我連忙擦了把臉,很慶幸終於得救,也突然一點力氣都沒有了。   我們駛過幾條街,聽著車上的收音機。氣象報告講的盡是些怪事:超級月亮、海上巨浪、大水淹沒河堤。別出門、留在屋內。這不是卡崔娜颶風,但也不是適合出門晃蕩的晚上。停在馬路兩旁的車,輪子已經有一半泡在水裡。   然後我們就看到了。   我們前方有輛BMW 6系列的黑車,對著牆一頭撞成稀爛,兩邊車門大開。後面還有輛小破車,車尾已經凹陷。兩個混混把一個男的打倒在地。我兒子上半身壓在喇叭上朝他們直衝,一邊放下車窗大吼:「搞屁啊?搞屁啊!」就在他全速進攻之際,有個混混朝我們開了一槍,想打爆前輪。我兒子方向盤一扭,車便撞上路緣。那兩人跳進BMW發動,車身沿著牆狠狠擦過,把那輛小破車頂到對街。被打趴的那個男的仍倒在地上,全身高檔西裝,人大概六十歲左右,流著血,雨把他臉上的血沖得一地。他嘴動了動,我在他身邊跪下,卻只見他兩眼圓睜,死了。   我兒子望著我(我畢竟是他爸)——我們該怎麼辦?接著,我們都聽見遠方響起警笛,像另一個星球的聲音。   「別碰他。」我對兒子說。「倒車。」   「我們應該等警察來。」   我搖頭。   我們在街角把打爆的前輪七手八腳裝回去,沿著會經過醫院的那條路慢慢開。有輛救護車駛出急診室的車庫。   「我得把輪胎換了。」   「你停到醫院停車場去。」   「我們應該把剛剛看到的事跟警察說。」   「他人都死了。」   ***   我兒子把車停好,到車後去拿換輪胎的工具。有那麼一會兒,渾身濕透的我,就這麼坐在濕透的座位上。醫院刺眼的燈光透過車窗朝我當頭劈來。我討厭這間醫院。我太太死後,我就是這樣坐在車裡,透過擋風玻璃朝外望,只是什麼也進不了眼裡。一天過去,換上黑夜,什麼也沒變,因為一切都變了。   我下了車。我兒子把車尾用千斤頂頂起來,我們合力取下輪胎。他已經先把備胎從後車廂拿出來放好。我伸手在前輪的破損處摸索,拔出那顆子彈。無論如何我們都用不著這玩意兒。我拿著子彈,打算把它往路邊深不見底的排水溝一扔。   就在那時,我看到了。那燈。   「棄兒箱」的燈亮了。   我不知怎地有種感覺,這一切都有關連——BMW、破車、死掉的男人、嬰兒。     因為那裡真的有個嬰兒。   我走向棄兒箱,整個人成了慢動作。那娃兒睡得正沉,吮著拇指。還沒人來。為什麼還沒人來?   我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握著撬胎棒而不自覺;我動手撬開那箱子而不自覺。易如反掌。我抱起那嬰兒,她耀眼似星辰。   * * *   今早的會眾聲勢浩大,教堂裡塞了大約兩千人。外面淹大水,顯然動搖不了大家上教堂的決心。牧師說:「愛情,眾水不能息滅,大水也不能淹沒。」   這段話出自《聖經》中的《雅歌》。我們唱自己熟的歌。   「救恩堂」起先只是簡陋的小木屋,後來漸漸擴大為房舍,再變成一個小鎮的規模。會眾大多是黑人,也有白人。白人不太容易信「信靠某事」這一套,又很拘泥某些細節,像七天創世啦、耶穌復活之類。我自己是不管這些啦。假如沒有上帝,我死了也不會糟到哪裡去,反正死都死了。假如有上帝,嗯,那好,我懂你意思——那你說說,這上帝到底在哪兒?   我是不曉得上帝在哪兒,可我覺得上帝知道我在哪兒。祂有世上第一款全球通用的應用程式。「搜尋薛普」。   正是在下。薛普。   我和兒子克羅相依為命,過著低調的生活。他今年二十歲,是在這兒生的。他媽是加拿大人,外公外婆則是印度裔。而我呢,我想我是坐奴隸船來的——好啦,坐船的不是我,但我DNA裡仍有非洲的印記。我們現在住在新波希米亞,從前是法國殖民地,種了大片甘蔗,有殖民風的大宅院,集美好與驚悚於一身。有觀光客最喜歡看的鑄鐵樓梯欄杆;有漆成粉紅、黃、藍等色的十八世紀小屋小樓。店家向街的那面有木造大門與窗框,嵌著外凸的圓弧形大片玻璃。小巷裡則是一條條漆黑的通道,通往男性尋歡之地。   還有河。很寬的河,寬得像未來曾有的模樣。還有音樂——總有女人在某處唱著歌;總有彈班鳩琴的老男人。也可能是收銀機旁的女生,搖著兩支沙鈴。或許是讓你想起母親的小提琴聲;或許是你寧願遺忘的曲調。記憶是什麼?記憶無非是與往昔痛苦的爭執。   我看別人寫過,身體每七年就會自己再造。每個細胞都會,連骨骼都會像珊瑚自行再生。那,我們為什麼會記得理應如煙的往事?每道傷痕,每回屈辱,意義究竟何在?美好時光若已遠颺,又何必記住不忘?我愛妳,我想妳,而妳已不在人世。   「薛普!薛普?」是牧師。嗯,謝謝你,我很好。對啊,昨晚還真的有夠嗆。上帝對人類的無數罪行自有審判。這位牧師相信這點嗎?不相信。他相信的是全球暖化效應。上帝用不著懲罰我們,我們自己來就行了,所以我們才需要原諒。人類根本不了解「原諒」。「原諒」,是個詞,就像「老虎」——我們都看過老虎的影片,事實也證明老虎存在,但很少有人真的近距離看過牠生龍活虎的模樣,也少有人真正了解牠的本性。   我就無法原諒自己做的事……   有一晚,夜已深,一片死寂的大半夜——人說「『死』寂」不是沒道理。我把躺在病床上的太太活活悶死。她渾身無力;我壯如蠻牛。她得靠氧氣才能活,而我,拿開她的氧氣面罩,雙手摀住她口鼻,請耶穌來帶她走。祂真的辦到了。   病床旁的監視器嗶嗶叫,我知道很快就會有人來,也不在乎這麼做的後果。可是沒有人來,最後我還得跑出去找人——這醫院護士太少,病人太多。出了這種事,他們也不知該怪誰——雖然我很肯定,他們覺得是我幹的。我們幫我太太全身蓋上床單,等醫生終於來了,他寫的死因是「呼吸衰竭」。   做了這件事,我不後悔,卻難以釋懷。我做了正確的事,卻是錯的。   「你為了正當的理由,做了錯事。」牧師如是說,這卻正是我們意見不和之處。乍看之下,我們講的話不過是把幾個字的位置換一換,但這中間的差異可大了。他是說,取人性命是錯的,但我這麼做是為了免她受苦;我則堅信取她性命是對的,我們是夫妻,本為一體,只是我這麼做的理由是錯的,我沒多久便明白了。我出手不是想終止她的痛,是想了結我自己的苦。   「別再想了,薛普。」牧師說。   ***   我從教堂出來後便回家。兒子在看電視。寶寶醒著,不吵不鬧,一雙大眼直瞅著天花板,那上面是陽光透過百葉窗畫出的條條黑影。我抱起她,逕自開門出去,往醫院走。寶寶暖烘烘的很好抱,比我兒子出生時還輕。那時我們夫妻倆剛搬到新波希米亞,對一切深信不疑——對世界、對未來、對上帝、和平與愛,還有,最重要的,我們相信彼此。   我抱著寶寶在街上走,掉進了時間的空隙——某個時間,和另一個時間,在這道空隙裡,化為同時。我身軀變得挺拔,跨的步伐變大。我是個娶了漂亮姑娘的青年,忽然間兩人就當了爸媽。「托著寶寶的頭。」她叮囑著,我抱起他,用手捧著他的命。   他出生後那一整週,我們完全下不了床,吃睡都在床上,中間躺著我倆的寶寶。那整整七天,我們就只是目不轉睛望著他。我倆創造了他。無需技巧,不必訓練,沒有大學文憑,不靠科學經費,我們就製造出一個人。我倆居然能在這個亂糟糟的瘋狂世界做出人來,這是什麼世界?   別走啊。   你說什麼?先生?   對不起,我剛剛胡思亂想,亂講話。   好漂亮的寶寶。   謝謝。   女人走了。我這才驚覺自己站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抱著熟睡的寶寶自言自語。但我不是自言自語,我是對妳說話。這習慣還是沒改。我總愛對妳說話。別走啊。   你懂我剛剛形容的「記憶」嗎?我太太已經不在,世上沒這個人了。她的護照早已註銷,銀行帳號也關了,她的衣服現在穿在別人身上,但我腦裡全是她。倘若她從未到這世上走一遭,而我腦裡全是她,應該會有人說我失心瘋,把我關起來才對。我就是走不出傷痛。   我發現,「傷痛」的意思是「和已經不在的人同住」。   妳在何方?   摩托車引擎呼嘯。來往車輛放下車窗,車內放著收音機。孩子玩滑板。有隻狗兒在叫。送貨卡車忙著卸貨。兩個女的在人行道上吵架。人人都在講手機。有個男的站在箱子上大喊,「一件不留」。   這我沒問題。都拿走吧。車、人、拍賣的東西。把這一切清光,化為我腳下塵土頭上青空。聲音關掉,畫面全白。我倆之間空無一物。今晚我是否會見妳向我走來?如妳慣常的模樣,如我倆下班回家精疲力盡的模樣?我們抬眼,望見彼此,先是隔得好遠,然後就在跟前?妳的能量再次化為人形,妳的愛是原子的形狀。   「沒什麼。」她知道自己來日無多時,這麼說。   沒什麼?這樣的話,天不算什麼,地不算什麼,妳的身體不算什麼,我們做愛也不算什麼……   她搖頭。「我生命中最不要緊的就是死了。有差嗎?反正我也不會在了。」   「我會在。」我說。   「殘忍就殘忍在這兒。」她說。「假如我可以為了你拖著生不如死,我當然也願意。」   「關門大拍賣!一件不留!」   都過去了。   我來到醫院那條街,看見了棄兒箱。只是這時我懷裡的寶寶醒了,我感覺得到她在動。我們對望著,她骨碌碌轉動的藍色雙眸,尋覓著我陰鬱的眼,又舉起一朵小花般的手,觸著我臉上扎手的鬍碴。   在我,與我即將越過的街之間,車來,車往。這永遠轉動著的無名世界。寶寶和我在原地一動不動,彷彿她明白,有個選擇非做不可。   非做不可嗎?重大的事才是偶然發生,別的都是計畫好的。   我繞著那個街區走,想說再考慮考慮吧,只是兩條腿卻往家移動,有時候,你的心最清楚該怎麼做,你只能接受。   ***   進了家門,兒子在看電視。昨晚暴風雨的最新動態,外加某人某事。幾張政府官員老面孔,講老掉牙的那套話,接著又播出了呼籲目擊者提供線索的訊息。那個死掉的男人,名叫安東尼.剛薩里斯,墨西哥裔。死時身上帶著護照。謀財、害命,在這城市算不上希奇,希奇的是天氣變成這樣。     不過還是有件希奇事。他丟下了寶寶。   「你哪知道,爸。」   「我心裡有數。」   「我們應該報警啦。」   我怎麼會養出個相信警察的兒子?我兒子不管誰都相信,實在讓我擔心。我不禁搖搖頭。他手一指,指向寶寶。   「不報警的話,那你要拿她怎麼辦?」   「養她啊。」   我兒子滿臉驚愕,難以置信。我沒法養一個剛出生的寶寶,再說這也是違法的,可是我豁出去了。「幫助無助之人」。我就不能是伸出援手的人嗎?   我已經餵過她,也幫她換了尿布。從醫院回家的路上,我把該買的東西都買齊了。倘若我太太在世,也會做同樣的事。我們會同心協力。   這感覺就像——我奪走了一條命,所以現在有人把一條命交給我。這對我而言,就像寬恕。   這孩子身邊擺著一只手提箱——活像先幫她預備了從商之路。箱子上了鎖。我對兒子說,假如我們找得到她爸媽,自然會全力去找,於是我們打開箱子。   克羅那表情,完全是低成本喜劇的爛演員——雙眼暴凸,下巴掉到地上。   「七天創造世界!」克羅驚呼。「這玩意兒是真的嗎?」   箱內是一疊疊整齊紮妥的簇新鈔票,和警匪片裡的道具一個樣。五十捆。一捆就是一萬元。   鈔票下放著一只柔軟的絨布袋,裡面是條鑽石項鍊。不是什麼便宜小碎鑽——非常大顆,非常慷慨,如同女人的心。時間在各個刻面中,如此深邃,如此清晰,恍如望進水晶球。   鑽石項鍊下有一份樂譜。手寫的。曲名是〈珀笛塔〉。   嗯,這就是她的名字。這小小的棄兒。   「萬一你沒去坐牢,」克羅下了結論:「可就發了。」   「她是我們的,克羅。她現在是你妹,我是她爸。」   「那你要拿這筆錢怎麼辦?」   ***   我們搬到沒人認識我們的新地方。我把原來那間公寓賣了,用所得的房款和手提箱裡的錢,買了一間叫「羊毛」的鋼琴酒吧。這酒吧原本的老闆是黑手黨,他們得脫手,所以對我用現金付款完全沒意見,一個字也沒問。我把鑽石項鍊用她的名義放到銀行保險箱,寄放至她十八歲。   我照樂譜彈那首歌給她聽,教她唱。她話都還不會講,唱歌倒先會了。   我學著當她的父親與母親。後來她問起生母,我說我們一無所知。我對她總是說實話——或者說,她該知道的實情我自然會說。何況她是白人,我們父子倆是黑人,她當然知道自己是撿來的。   故事總得有個開始。

影音

作者資料

珍奈.溫特森(Jeanette Witerson)

(1959~) 英國當代最好的小說家之一,1985年她寫下自傳色彩的第一部作品《柳橙不是唯一的水果》,獲頒英國惠特布雷小說獎,授權BBC拍成影集,並親自改編,獲得許多國際大獎。2013年她再以成長題材寫出暢銷又獲獎的回憶錄《正常就好,何必快樂?》。2006年因其文學成就獲頒大英帝國勳章(OBE)。 溫特森童年遭親生父母棄養,由信仰虔誠的溫特森夫婦收養,在曼徹斯特受教育成長。然而她因為愛上女孩,不見容於養父母,也無法再從事家庭期待於她的傳教工作,16歲決定離家自立更生。艱難的年少生活,養成她獨立思考的特質,且言論大膽,對自己熱愛的文學勇敢發聲。如今她已是英國文壇公認代表性的聲音。BBC舉辦「女性分水嶺小說」票選中,她以三部作品同時獲得提名,成為入選作品最多的當代小說家。 目前為止她總共出版了十部小說,另外著有童書、非虛構作品和劇本,並長期為《衛報》撰稿。

基本資料

作者:珍奈.溫特森(Jeanette Witerson) 譯者:張茂芸 出版社:寂寞 書系:挑戰莎士比亞 出版日期:2016-08-05 ISBN:9789869170949 城邦書號:A1750030 規格:平裝 / 單色 / 336頁 / 15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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