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我的追夢旅程不在雪山險道上,而在西藏人澎湃而虔誠的血脈中 !
閱讀此書,宛如品嚐一杯沒有「老梗」卻香濃無比的西藏酥油茶!──原人
‧是什麼樣的緣份,讓一個從小生長在台灣南部的六年級後段班大男生,跟西藏有了如此深刻的連結?
‧是什麼樣的牽引,縮短了雲林斗六和西藏德格超過3000公里的距離?
‧是什麼樣的勇氣,讓這個大男生在不懂藏語,不甚了解西藏風俗民情、可怕的高山症和飲食習慣的情況下,擔敢遠赴西藏求學?
這個從小習慣了現代化電器用品、離不開網路的大男生,來到猶如與世隔絕、沒有瓦斯也沒有電、得燒炭才能煮飯的純樸之地,他如何調適?他的鬼靈精怪,又會為求學的寺院帶來什麼樂趣與衝擊?經過多年宗教的洗禮,又會為他的心靈帶來什麼改變?
暢銷書《西藏生死書》作者索甲仁波切的心靈故鄉「宗薩寺」,首度完整公開!
作者自2004年赴西藏求學至今,經歷了許多外人難以想像的心路歷程,有苦有樂,有喜有悲,樣樣不缺。儘管面對截然不同的生活和飲食習慣、文化差異、語言隔閡的衝擊,作者仍以樂觀、幽默、風趣、開放的態度來看待,因而讓他有機會從不同的視角,看到西藏文化較不為人知的另一面。透過他筆下文字的傳達,讓我們對這個感覺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有一番更深刻的認識。
作者在2002年創立了一個部落格,名為:喇嘛百寶箱。這是一個以藏傳佛教與西藏文化為主題的原創網誌,一開始以電子報的形式創刊,用最寫實活潑的方式,記載喇嘛的文化和生活,有別於一般以宗教法會新聞、傳播,與特定法師開示為主的宗教網站。「喇嘛百寶箱」從不涉及政治、時事批判等話題,純粹是一個最原汁原味的西藏文化、佛法、心靈交流園地。
由於「喇嘛百寶箱」的大受歡迎,作者於是集結了許多精彩文章,並搭配他數年來走訪西藏各地親自拍攝的照片,形成一本以西藏著名宗薩寺的人、事、物為主題的圖文書,從作者的鏡頭底下,我們得以窺見真實的西藏庶民生活,以及許多真正需要被大家關切卻遭到漠視的問題。
全書主要分成「正篇」(喇嘛生活)與「後篇」(藏族文化)共二十四篇精選主題文章,搭配二百多張精采照片,以最輕鬆幽默的文字,描述最原汁原味、最真實的雪域生活,顛覆一般人對於西藏題材的刻板印象,深入淺出地分享許多連西藏人都不易察覺的人文精神,以及值得我們關注的文化隱憂。無論是居家旅行,還是信仰修行,都是不容錯過的心靈良藥!
目錄
◎〈推薦序〉宗薩仁波切
◎〈推薦序〉堪布彭措朗加
◎〈自首序〉錯走西藏的第一步?
◎〈前言〉前往西藏之前的一張照片與一句問題
◎序篇:啟程西藏!
.第1話:踏上《西藏生死書》的故鄉──談本書的故事背景:宗薩寺
.第2話:歡迎來到吉卡若的世界──談這裡緩慢的生活速率
.第3話:老黑堪布──談本書又黑又兇的主人翁:堪布才旦
◎正篇:雪域窗內
.第4話:反恐24小時──談學院超嚴格的作息
.第5話:喇嘛72變──談你應該要認識一下的喇嘛造型與身分
.第6話:德格王打光頭──談剃度了也還會長出來的三千煩惱絲
.第7話:二坪雙人大宅房──談學院只有三步大小的迷你宿舍
.第8話:可樂配糌粑──談這裡的不開心農場
.第9話:喇嘛您為何這樣激動?──談超尷尬的喇嘛如廁之道
.第10話:無期屠心的教育──談學院可以終生留級的開放教育
.第11話:辯經殺很大!──談喇嘛不讓你睡的高潮事:辯經
.第12話:滿院盡帶M P 5 4 3?──談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科技衝突
.第13話:活佛也怕的鐵棒喇嘛──談打是慈悲、罵是智慧的體罰教育
.第14話:那一夜,老黑門口的地獄──談我與堪布之間的飆淚衝突事
◎後篇:雪域窗外
.第15話:草原上的NATURE HIGH!──談不插電的戶外休閒生活
.第16話:阿爸與阿媽──談以孝傳家的親情文化
.第17話:隨遇而安的西藏醫生──談宗薩藏醫院與文化重病
.第18話:工巧妹妹洗冤記──談五缺一的五明文化
.第19話:容易誤會的西藏肢體語言──談你應該了解一下的五指喻、摸頂與碰頭禮
.第20話:2012,西藏環保救地球──談地上為何沒有佛菩薩的環保問題
.第21話:藏族送禮指南──談內行人才知道的送禮心得
.第22話:樂在無名──談西藏人的無名精神
.第23話:雪中的紅楓葉──談季節與一把可以吹響生死無常的集結號
.第24話:佛經裡始終找不到的字──談老黑堪布到底有沒有最終話
◎後記與感謝
◎〈推薦序〉堪布彭措朗加
◎〈自首序〉錯走西藏的第一步?
◎〈前言〉前往西藏之前的一張照片與一句問題
◎序篇:啟程西藏!
.第1話:踏上《西藏生死書》的故鄉──談本書的故事背景:宗薩寺
.第2話:歡迎來到吉卡若的世界──談這裡緩慢的生活速率
.第3話:老黑堪布──談本書又黑又兇的主人翁:堪布才旦
◎正篇:雪域窗內
.第4話:反恐24小時──談學院超嚴格的作息
.第5話:喇嘛72變──談你應該要認識一下的喇嘛造型與身分
.第6話:德格王打光頭──談剃度了也還會長出來的三千煩惱絲
.第7話:二坪雙人大宅房──談學院只有三步大小的迷你宿舍
.第8話:可樂配糌粑──談這裡的不開心農場
.第9話:喇嘛您為何這樣激動?──談超尷尬的喇嘛如廁之道
.第10話:無期屠心的教育──談學院可以終生留級的開放教育
.第11話:辯經殺很大!──談喇嘛不讓你睡的高潮事:辯經
.第12話:滿院盡帶M P 5 4 3?──談心有餘而力不足的科技衝突
.第13話:活佛也怕的鐵棒喇嘛──談打是慈悲、罵是智慧的體罰教育
.第14話:那一夜,老黑門口的地獄──談我與堪布之間的飆淚衝突事
◎後篇:雪域窗外
.第15話:草原上的NATURE HIGH!──談不插電的戶外休閒生活
.第16話:阿爸與阿媽──談以孝傳家的親情文化
.第17話:隨遇而安的西藏醫生──談宗薩藏醫院與文化重病
.第18話:工巧妹妹洗冤記──談五缺一的五明文化
.第19話:容易誤會的西藏肢體語言──談你應該了解一下的五指喻、摸頂與碰頭禮
.第20話:2012,西藏環保救地球──談地上為何沒有佛菩薩的環保問題
.第21話:藏族送禮指南──談內行人才知道的送禮心得
.第22話:樂在無名──談西藏人的無名精神
.第23話:雪中的紅楓葉──談季節與一把可以吹響生死無常的集結號
.第24話:佛經裡始終找不到的字──談老黑堪布到底有沒有最終話
◎後記與感謝
內文試閱
第2話 歡迎來到吉卡若的世界
西藏旅遊要帶什麼藥品、吃的、穿的,都不是問題,重點在於先了解他們的生活態度與規則,以免在你還沒享受美麗的西藏之前,就已經被滿腦子的「為什麼?」給打傷了腦筋。他們對近與遠、長與短、快與慢、優與劣等等,都有不同的標準。究竟是他們怪了些?還是我們快了些?在出發前,請務必調整好自己的心理時鐘!
「遠得要命王國」
很多人曾為了電影《史瑞克》第二集裡面KUSO「遠得要命王國」(In a Kingdom Far Far Away)的內容而會心一笑過,其實那樣的地方,並不是童話,在西藏處處都是。
台灣人習慣了捷運與高鐵的極速生活之後,對時間的態度已經不同。但是到中國就不一樣了,縱使已經慢慢有飛機與高鐵,但是由於里程數超大,一個省到一個省也得耗上N小時的時間,台灣從北到南的距離,可能僅是這裡一個鄉鎮之間的距離。西藏各地藏族自治區裡,除了如拉薩與青海幾處首都有飛機外,其他都是公路,往返每個小小鄉鎮之間的時間,相當於坐電聯車南北環島;而且常是荒郊野外、懸崖險道,一旦遇上路障,可能還要等上一天的救援過程,所以,上車前請自備好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
等你到了目的地之後,會發現,藏人對遠近的標準也完全不同。你問說:「某某人去哪了?」他們回答:「在『渣痛』(草原)那邊」,或是在後山上,實際上這是指幾公里外的山溝。除了縣城之外是沒有計程車的,因此,沒搞清楚這些術語之前,請不要急著去找人,會累死你的!
「等一下」可能就是「等一年」
二○○九年十一月七日一則新聞報導說:「英國人的耐性只剩下八分二十二秒。」受到速食文化和科技的影響,多數英國人發現自己的耐性變差了。最容易讓人失去耐性的是客服人員說等一下。客服人員讓英國人等上五分零四秒,他們就火了;約會遲到的時間則以十分鐘為上限。你的耐性剩下幾分鐘呢?
還好我被西藏人調教過了。在西藏,如果做一件事,對方回答你說:「下午再說」,是指一直到晚上十二點左右都可以算是下午(而且是爽約了也不會通知你)。「明天看看」,就是明天有機會看,但是不一定;「過幾天再說」這句話的意思是:過三天到一至三個月,都可以算是過幾天再說;「慢慢再說」這句話,就是要做的機會微乎其微的意思。所以如果你想增加耐心值,最好的方法就是來西藏住上一兩個月,因為他們可能會改寫你字典裡關於無聊、浪費與廢話的定義。
受過無數年禮儀文化的你,舉手投足間都很優雅,講話也十分客氣,但是這些在傳統西藏都是多餘的。他們進門前不會先敲門,沒經過你的同意就先把東西借走,只因為他認為你是他的好朋友。但當你有難時,他會排除萬難來幫你,甚至真的從腰間「拔刀」相助也在所不辭,前提就是你別跟他講那些道理;相對的,你也得完全包容他們的任何藉口,如果你傷害他們,他們也會恨你入骨。
有一次我的房間被闖空門了,被翻箱倒櫃取走了很多東西。我氣得衝去主人家報案時,都還沒開口,他們居然主動笑著問我說:「今天有沒有感覺你的房間很亂呀?」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我暫居的房間有幾箱他們的東西,他們派人去拿,只好一箱一箱翻著找了。我聽了氣急敗壞,他們卻笑臉迎人,真是讓我哭笑不得,因為他們並沒有惡意。西藏人不過生日,但是他們卻很樂意跟你這位好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們是黑道,是全身曬得黑黑的那種黑道。除了喇嘛之外,很多藏人的教育程度並不高,因此,他們不懂什麼深奧的意義,但是他們心清如雪,義重如山。
吉卡若的標準
「吉卡若」是康巴藏語,也是堪布才旦的口頭禪,有點類似台灣的「切!無聊!」那種不屑一顧的口語。堪布看到有人在看電視、在玩、在聊亂七八糟的事、在浪費時間,一定會罵這句話;對他而言,學生不用功學習、做其他事,通通都是吉卡若的!這句話也成了洛熱老師的鐵棒名言,當地任何喇嘛在他面前根本不敢玩樂。
當然,當地藏人也常愛把這句話掛在嘴邊。當他們無法理解那東西有什麼樂趣時,就會不屑一顧,因此,如果你到了西藏,光聽這句話,就可以判斷出對方對你的評價。我們認為很美妙的事物,可能會被他們視如糞土。
例如,冰淇淋或冰棒,在漢地或是歐美應該是老少咸宜的零食,但是在藏區卻是小娃娃才吃的,大人吃了會被笑,只有在很熱很熱的時候,大人才會勉強吃上一根。而你認為很炫的遊戲或是歌舞電影,甚至是很可愛的卡通公仔收藏品,傳統藏人看不懂有什麼特別之處;有些藏人看藏族唱歌跳舞的節目,成本與製作方式都很粗糙,好像台灣第四台最後面幾台的地方卡拉OK台:歌手在唱歌,背景風景一直換,這種影片他們也能看上一整天;但如果你把電視轉到他們看不懂的談話性節目或是娛樂節目,出現某某大明星,都會遭到冷眼看待。所以到藏區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跟他們搶電視看。
傳統的老藏人對吉卡若的定義比較嚴格些,較趨近於出家人的生活。對他們而言,看電視節目、唱歌跳舞、打牌,都是浪費時間的事,不如多念佛、去轉轉佛塔、或是搖搖手上的轉經輪,所以當你處在有中老年人的場所時,應盡量避免嬉鬧玩樂,這會讓他們有輕浮的感覺。
對他們而言,轉山朝聖的路上,坐在路邊草地上,看著高山野花,喝上一口茶,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或是安安靜靜的坐在床座上,看看經書,在我們眼裡看似很無聊、很虛度時間的發呆事,對他們就是最充實心靈的事。他們對浪費時間的定義不同,不會沒事找事忙著做。
活佛喇嘛做的任何事都不是吉卡若?
一般藏人的生活很單純,但是對待喇嘛的文化上卻複雜多了。
用餐時間到了,明明看到上菜了,主人卻說你不能先吃,要先給喇嘛吃過一輪後,你才能吃。喇嘛在藏人心中地位崇高,所以在口語上有對喇嘛使用的「敬語」,類似你變成了「您」,吃東西為「請享用美食」,去小便要說成「如廁去」……。
只要有喇嘛的身分,無論年紀大小,都是你要尊讓的對象。有時候你會覺得不過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喇嘛,為何要禮讓他呢?如果你不具備西藏佛教信仰,會比較難接受這樣的差別待遇,你會覺得這些保守的規矩才是吉卡若。
西藏佛教歷史上因為有著無數個瘋狂喇嘛的傳奇故事,如密勒日巴大師的故事,也有上師會吐弟子口水、用臭拖鞋打爆弟子的頭,甚至還要弟子去跳懸崖,無論如何不擇手段,都能讓弟子們當頭棒喝而成佛,因此西藏人認為喇嘛是至高無上的,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是能讓你成佛的方法。
這理論在佛法上是沒錯的,因為上師就是要用逆向的方式,來打破弟子對世俗的各種偏見與執著,以毒攻毒。但是這樣危險的火侯,似乎沒有太多喇嘛能掌握好,脫序的行為很容易模仿,但是精髓卻逐漸失傳。正因為藏人深信喇嘛們做的事都不是吉卡若,有心人士就會利用這樣的機會來滿欲。
未來隨著交通發達與科技產品的引進,不曉得純樸西藏人的價值觀是否也會隨波逐流地改變呢?信仰如果產生了盲點,喇嘛背後的目的是吉卡若?還是滿滿的慈悲心?吉卡若的定義要如何界定?公道自在人心。 第20話 2012,雪域環保救地球
萬一世界末日,
西藏真的是最後的庇護所嗎?
二○○九年底,有一部以世界末日為題材的電影《2012》,宣傳海報裡是一位站著的喇嘛背影,電影認為西藏是最後的避難所,大家都想搬到西藏去。然而,二○一○年五月卻不幸發生了青海玉樹大地震。實際上,從二○○八到○九年這段期間,西藏已經發生多起旱災與雪災。其實,西藏深埋著諸多被忽視的環保危機,是大部分遊客所看不見的。
地上沒有佛菩薩?
大部分西藏人在煮飯時,喜歡用藏族工藝打造的黑鐵大爐灶,這種爐灶除了用來煮飯,還有另外一個好處是有根煙囪可以直通屋頂,讓藏人可藉由焚燒草木香料來供養天上的諸神佛。煙囪會慢慢吐出白色的煙直達天際,這是他們每月例行的常態宗教供養活動。
有一次,我把吃完的泡麵垃圾隨手丟到爐灶裡去燒,現場一位中年喇嘛嚇壞了,立刻跑過去把垃圾拿出來,並告訴我說:「這種垃圾不能在這裡燒!這是煮飯和供佛用的,你燒了這種東西,臭煙就會燒到天上去!垃圾可以直接丟到路邊的山溝裡,大家都是這麼做的!」我很納悶的反問他說:「為何能亂丟在山溝裡?請問佛菩薩一定都在天上嗎?」他居然理直氣壯的一口咬定說:「對!沒錯!」於是我又指著地板問:「那麼『地上』就沒有佛菩薩了嗎?」他又狠狠的說:「沒有!」(我傻了一下,他自己也愣住了。)過了幾秒鐘,他表情尷尬地說:「嗯……地上應該也有佛菩薩。」後來不知道這消息是怎麼傳開的,大家就習慣直接把小垃圾丟進爐灶裡去燒了。
這個插曲深深點出了西藏佛教文化盲點下的環保問題。二○○○年後,各大藏族自治區基本上都已經開通了公路,一些大城鎮甚至還開通了鐵路和飛機。因為有了現代化商店,塑膠包裝的食品和日用品大量引進西藏,導致垃圾增加,但是垃圾處理觀念卻相對落後。
由於藏人認為燒垃圾所產生的煙,對諸佛山神們不敬,所以多半都是用土掩埋或是隨意風化,或者直接就把垃圾倒到河裡去。以宗薩學院為例,每個人的房間會有一個垃圾桶兼餿水桶,塑膠類垃圾、髒水通通倒進這個水桶裡,因為學院靠近河邊,所以每天有幾百位師生的廚餘垃圾被倒進河中。喇嘛們還特地在河邊裝了一個斜坡木板,好在倒垃圾時能順便餵食野狗和野鳥。此舉雖然很貼心,但是他們卻沒想到,食物中混雜著洗潔精等化學有害物質,反而會傷害那些動物。不過也因為幾乎沒見到有動物因此而暴斃,所以沒有人去質疑和否定這種處理垃圾的方式是錯誤的。
藏人或許單純地認為垃圾傾倒在山溝、河水中,就算是塵歸塵、土歸土。更何況藏區山川河水那麼廣闊,一些垃圾並不足以掩蓋了雪域的美麗。他們不知道那些塑膠垃圾得花上五十至一百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分解,所幸這樣的遺憾,到了二○○八年終於有了改善。
在說垃圾處理之前,其實宗薩藏醫院的NGO組織玉妥雲丹貢波醫療中心(以下簡稱YYMA),早已著手進行野生動物保育工作。這項工作要成功,祕訣在於活佛喇嘛們的宗教力量。二○○四年至○七年間,堪布彭措朗加與洛熱彭措等當地資深大德們,一起推行了「拒用菸酒與捕獵保育類野生動物」運動。從那之後,當地居民再也沒穿過用野生動物毛皮製成的藏袍衣飾了。二○○八年,堪布才旦又推行麥宿地區「禁賣菸酒」運動。基於對佛法的虔誠信仰,絕大多數藏人都在堪布喇嘛面前發誓不再販賣菸酒。所以如果您是有菸酒癮的人,來麥宿地區可就難過了。
那一年,YYMA還緊接著做回收藏區的「白色垃圾」工作(指的是可回收的保特瓶類垃圾)。當地人都很配合,甚至發動了當地史上第一遭「掃山」行動!只掃了一天就裝滿了五輛大卡車的垃圾,這些卡車是大家自掏腰包租來的。問題是,藏區並沒有天天行駛的垃圾車與回收單位,這些日積月累的垃圾該何去何從呢?雖然這次的活動意義非凡,但是藏人似乎還沒有辦法接受撿垃圾這樣的觀念,一些潛藏的心理問題與錯誤觀念正逐漸浮上檯面。
燒!學院祭出新的垃圾處理校規
繼掃山行動之後,麥宿地區各大路口與景點出現了「公共垃圾回收桶」,藏人以為擺個垃圾桶,垃圾就會自動消失。結果不到半年,垃圾桶成了當地的狗與牛的美食藏寶箱,牠們把垃圾桶推倒,垃圾就散落了一地。仔細往垃圾桶裡一瞧,裡面根本不是回收類垃圾,而是什麼都丟進來。由於人力資源與經費有限,能送到外地有回收服務相關單位的次數很少,所以只要垃圾一滿,當地藏人又按照以前的習慣,全部都倒進河裡和山溝,垃圾桶便形同虛設。負責人降用彭措說這樣的工作量與經費太高,他們暫時無法消化藏人與遊客製造垃圾的速度。
當然,堪布們並不是麻木不仁,看到亂倒垃圾的情況也覺得很心痛,所以就制定了學院的新規定:「學院師生們所有的垃圾要存放在自己房間裡,藏曆十五與三十休假日才能拿出來集中焚燒處理。在校園內設立瓶罐類回收處,由院方出資載送至相關單位處理。」這項規定有個好處是:如果怕房間內囤積太多垃圾會產生臭味和蠅蟲,就會自動減少垃圾量。
缺點是在河邊焚燒垃圾好像不是合法的方式,因為會殘留有害物質,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沒錢請垃圾車與回收車(漢藏來回處理的車資費用數千元,一年下來是筆相當可觀的數目),又不能丟到山溝河裡,就只能這樣做了。
學院鐵棒喇嘛被乞丐恥笑的丟臉事件
為了配合新校規,堪布每個月至少會花一天時間做全校大掃除,打掃學院內外的環境。其中一位鐵棒喇嘛也自告奮勇兼任這個環保大使工作,因為學院周邊的水溝累積了太多垃圾,所以他決定犧牲休假日來處理。但是總不能自己一人苦幹吧?當他想找人一起幫忙時,問題就來了。
難得的休假日(半個月才休半天),誰會願意去幹勞動呢?找了半天,勉強找到一位小喇嘛,又剛好遇上了每天都在學院門口乞討要錢的「阿波瑪」老婆婆跟她的孫子,鐵棒喇嘛希望「阿波瑪」祖孫倆可以來幫忙撿垃圾,喇嘛還自掏腰包說可以給他們十元工資。「不要!不要!我才不要!」祖孫倆一臉厭惡的表情回絕了,「二十元!」還是打死都不要!被以行乞維生的「阿波瑪」拒絕,是多大的恥辱呀!鐵棒喇嘛只好忍氣吞聲,和一位小喇嘛撿了一下午垃圾,許多路過的藏民和喇嘛都對他們指指點點:「你看看!學院的管家喇嘛居然在撿垃圾,好丟臉哦!」「學院的喇嘛都沒事做嗎?都不用念書嗎?怎麼整天都在撿垃圾?」這樣的話語很快就傳遍了麥宿地區……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堪布,過幾天,堪布便在戶外的大眾佛法開示場合中,公開表揚那位鐵棒喇嘛的善舉,也順便鼓勵大家要多多學習做環保。但是大家似乎不太領情,私下批評那位喇嘛在作秀,說他也才撿一兩次就不撿了。基於輿論壓力,那位鐵棒喇嘛後來也不敢再撿了,水溝裡的垃圾又滿了回來。歸根究柢,大部分的傳統藏民都把「撿垃圾」視為比乞丐還不如的骯髒低俗之事,更認為喇嘛的身分是高貴無比的,不應該做這種下賤的工作。要花時間撿垃圾,還不如去廟裡念經修行,或是轉轉佛塔與經輪。 難道佛法裡沒有教環保嗎?
喇嘛一直都是藏民族信仰的中心,喇嘛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做什麼。這樣的宗教力量,在拒用菸酒、野生動物毛皮等奢侈品時還滿有用的,但是在垃圾處理上根本就無法撼動幾千年不變的保守觀念。藏人認為喇嘛不該撿垃圾,也不認為撿垃圾跟修行有什麼關係。真的是佛法不對嗎?佛法沒有說環境保護的事嗎?
洛熱老師為了用佛法教育藏民,翻閱了佛經《甘珠爾》一○三卷,從一九八三年開始,他常常趁每年當地的轉山祈福法會時如此宣傳:
你們身體好嗎?佛祖說世間萬物都是有聯繫的,
世界是地、水、火、風、空組成的情器世界。
如果這五個元素很均勻,世界就會很和平,
所有生命包括你也是由這五個元素組成的,
地就是骨頭,水就是血液,火是你的溫度,風是你的呼吸,
空是什麼呢?是你的心啊!
想一想,如果缺一樣,你的身體就不行了,死掉了。
如果均勻,人就會長命。
大自然的元素不均勻,身體元素也會對應變化,
對我們身體也是不好的啊!
木頭少了水就長不出來,山上沒有樹,田裡就長不出麥子,
就像骨頭少了,造的血就少了,
所以要保護大自然,也是保護你們自己。
我們佛教徒要累積福慧兩種資糧,
福就要像母親愛獨子般幫助一切眾生,
不忍獨子陷溺火坑般不傷眾生。
大家知道,為什麼要保護神山嗎?
大家看看自己的身體,身體有些部位不怕打,
有些卻特別脆弱與重要,
如臉上的眼睛,你的心口,你的鼻子。
佛祖們認定神山,
是因為神山也是世界這個身體重要的部位,好比是世界的眼睛。
如果一座神山破壞了,會對其他神山產生影響,
最後會對世界產生壞的影響,
不僅傷害藏民,也傷害全世界的眾生。
這可是佛經裡的話啊!
關於上述這些垃圾問題,僅僅是以德格縣麥宿地區為例。藏區的環保組織目前並不多,相信還有更多地方沒有落實。此外,據一位在印度留學的朋友說,印度大多數藏區都禁用塑膠袋,達蘭薩拉與印度某一省也全面禁用塑膠袋,但是只能以麻布袋與紙袋代替,而且垃圾也沒有分類,這樣一來,相關的配套措施也未能完善。看來環保問題似乎是世界各角落共通的難題。
無論如何,只能從我們自己盡力做起:如果你到藏區或是非都市區旅遊,別忘了把這些環保觀念分享給他們。行李內有塑膠類產品,也盡可能地把外包裝拆開處理與回收後,再裸裝帶入。特別是送西藏人的禮品,只需要用象徵吉祥的白色哈達包覆後贈送即可,完全不需要外包裝袋,這樣也可省下你的行李空間。如果只是幾天的旅遊,盡量壓縮那些垃圾,別留在當地,自己帶到大城鎮來丟棄與回收。雖然這樣做有點難度,但全看你自己的良心囉!如果你想繼續拍到更美的西藏風景照片,就應該負起一點點責任。
佛菩薩,
不在地上,也沒在天上,而在心裡,
心在哪,佛菩薩就在哪。
既然佛菩薩在你心裡,
那外在全世界的事就絕對跟你有關。
西藏旅遊要帶什麼藥品、吃的、穿的,都不是問題,重點在於先了解他們的生活態度與規則,以免在你還沒享受美麗的西藏之前,就已經被滿腦子的「為什麼?」給打傷了腦筋。他們對近與遠、長與短、快與慢、優與劣等等,都有不同的標準。究竟是他們怪了些?還是我們快了些?在出發前,請務必調整好自己的心理時鐘!
「遠得要命王國」
很多人曾為了電影《史瑞克》第二集裡面KUSO「遠得要命王國」(In a Kingdom Far Far Away)的內容而會心一笑過,其實那樣的地方,並不是童話,在西藏處處都是。
台灣人習慣了捷運與高鐵的極速生活之後,對時間的態度已經不同。但是到中國就不一樣了,縱使已經慢慢有飛機與高鐵,但是由於里程數超大,一個省到一個省也得耗上N小時的時間,台灣從北到南的距離,可能僅是這裡一個鄉鎮之間的距離。西藏各地藏族自治區裡,除了如拉薩與青海幾處首都有飛機外,其他都是公路,往返每個小小鄉鎮之間的時間,相當於坐電聯車南北環島;而且常是荒郊野外、懸崖險道,一旦遇上路障,可能還要等上一天的救援過程,所以,上車前請自備好可以打發時間的東西。
等你到了目的地之後,會發現,藏人對遠近的標準也完全不同。你問說:「某某人去哪了?」他們回答:「在『渣痛』(草原)那邊」,或是在後山上,實際上這是指幾公里外的山溝。除了縣城之外是沒有計程車的,因此,沒搞清楚這些術語之前,請不要急著去找人,會累死你的!
「等一下」可能就是「等一年」
二○○九年十一月七日一則新聞報導說:「英國人的耐性只剩下八分二十二秒。」受到速食文化和科技的影響,多數英國人發現自己的耐性變差了。最容易讓人失去耐性的是客服人員說等一下。客服人員讓英國人等上五分零四秒,他們就火了;約會遲到的時間則以十分鐘為上限。你的耐性剩下幾分鐘呢?
還好我被西藏人調教過了。在西藏,如果做一件事,對方回答你說:「下午再說」,是指一直到晚上十二點左右都可以算是下午(而且是爽約了也不會通知你)。「明天看看」,就是明天有機會看,但是不一定;「過幾天再說」這句話的意思是:過三天到一至三個月,都可以算是過幾天再說;「慢慢再說」這句話,就是要做的機會微乎其微的意思。所以如果你想增加耐心值,最好的方法就是來西藏住上一兩個月,因為他們可能會改寫你字典裡關於無聊、浪費與廢話的定義。
受過無數年禮儀文化的你,舉手投足間都很優雅,講話也十分客氣,但是這些在傳統西藏都是多餘的。他們進門前不會先敲門,沒經過你的同意就先把東西借走,只因為他認為你是他的好朋友。但當你有難時,他會排除萬難來幫你,甚至真的從腰間「拔刀」相助也在所不辭,前提就是你別跟他講那些道理;相對的,你也得完全包容他們的任何藉口,如果你傷害他們,他們也會恨你入骨。
有一次我的房間被闖空門了,被翻箱倒櫃取走了很多東西。我氣得衝去主人家報案時,都還沒開口,他們居然主動笑著問我說:「今天有沒有感覺你的房間很亂呀?」一問之下,才知道原來我暫居的房間有幾箱他們的東西,他們派人去拿,只好一箱一箱翻著找了。我聽了氣急敗壞,他們卻笑臉迎人,真是讓我哭笑不得,因為他們並沒有惡意。西藏人不過生日,但是他們卻很樂意跟你這位好兄弟同年同月同日死。他們是黑道,是全身曬得黑黑的那種黑道。除了喇嘛之外,很多藏人的教育程度並不高,因此,他們不懂什麼深奧的意義,但是他們心清如雪,義重如山。
吉卡若的標準
「吉卡若」是康巴藏語,也是堪布才旦的口頭禪,有點類似台灣的「切!無聊!」那種不屑一顧的口語。堪布看到有人在看電視、在玩、在聊亂七八糟的事、在浪費時間,一定會罵這句話;對他而言,學生不用功學習、做其他事,通通都是吉卡若的!這句話也成了洛熱老師的鐵棒名言,當地任何喇嘛在他面前根本不敢玩樂。
當然,當地藏人也常愛把這句話掛在嘴邊。當他們無法理解那東西有什麼樂趣時,就會不屑一顧,因此,如果你到了西藏,光聽這句話,就可以判斷出對方對你的評價。我們認為很美妙的事物,可能會被他們視如糞土。
例如,冰淇淋或冰棒,在漢地或是歐美應該是老少咸宜的零食,但是在藏區卻是小娃娃才吃的,大人吃了會被笑,只有在很熱很熱的時候,大人才會勉強吃上一根。而你認為很炫的遊戲或是歌舞電影,甚至是很可愛的卡通公仔收藏品,傳統藏人看不懂有什麼特別之處;有些藏人看藏族唱歌跳舞的節目,成本與製作方式都很粗糙,好像台灣第四台最後面幾台的地方卡拉OK台:歌手在唱歌,背景風景一直換,這種影片他們也能看上一整天;但如果你把電視轉到他們看不懂的談話性節目或是娛樂節目,出現某某大明星,都會遭到冷眼看待。所以到藏區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跟他們搶電視看。
傳統的老藏人對吉卡若的定義比較嚴格些,較趨近於出家人的生活。對他們而言,看電視節目、唱歌跳舞、打牌,都是浪費時間的事,不如多念佛、去轉轉佛塔、或是搖搖手上的轉經輪,所以當你處在有中老年人的場所時,應盡量避免嬉鬧玩樂,這會讓他們有輕浮的感覺。
對他們而言,轉山朝聖的路上,坐在路邊草地上,看著高山野花,喝上一口茶,就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或是安安靜靜的坐在床座上,看看經書,在我們眼裡看似很無聊、很虛度時間的發呆事,對他們就是最充實心靈的事。他們對浪費時間的定義不同,不會沒事找事忙著做。
活佛喇嘛做的任何事都不是吉卡若?
一般藏人的生活很單純,但是對待喇嘛的文化上卻複雜多了。
用餐時間到了,明明看到上菜了,主人卻說你不能先吃,要先給喇嘛吃過一輪後,你才能吃。喇嘛在藏人心中地位崇高,所以在口語上有對喇嘛使用的「敬語」,類似你變成了「您」,吃東西為「請享用美食」,去小便要說成「如廁去」……。
只要有喇嘛的身分,無論年紀大小,都是你要尊讓的對象。有時候你會覺得不過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喇嘛,為何要禮讓他呢?如果你不具備西藏佛教信仰,會比較難接受這樣的差別待遇,你會覺得這些保守的規矩才是吉卡若。
西藏佛教歷史上因為有著無數個瘋狂喇嘛的傳奇故事,如密勒日巴大師的故事,也有上師會吐弟子口水、用臭拖鞋打爆弟子的頭,甚至還要弟子去跳懸崖,無論如何不擇手段,都能讓弟子們當頭棒喝而成佛,因此西藏人認為喇嘛是至高無上的,他的一言一行都可能是能讓你成佛的方法。
這理論在佛法上是沒錯的,因為上師就是要用逆向的方式,來打破弟子對世俗的各種偏見與執著,以毒攻毒。但是這樣危險的火侯,似乎沒有太多喇嘛能掌握好,脫序的行為很容易模仿,但是精髓卻逐漸失傳。正因為藏人深信喇嘛們做的事都不是吉卡若,有心人士就會利用這樣的機會來滿欲。
未來隨著交通發達與科技產品的引進,不曉得純樸西藏人的價值觀是否也會隨波逐流地改變呢?信仰如果產生了盲點,喇嘛背後的目的是吉卡若?還是滿滿的慈悲心?吉卡若的定義要如何界定?公道自在人心。 第20話 2012,雪域環保救地球
萬一世界末日,
西藏真的是最後的庇護所嗎?
二○○九年底,有一部以世界末日為題材的電影《2012》,宣傳海報裡是一位站著的喇嘛背影,電影認為西藏是最後的避難所,大家都想搬到西藏去。然而,二○一○年五月卻不幸發生了青海玉樹大地震。實際上,從二○○八到○九年這段期間,西藏已經發生多起旱災與雪災。其實,西藏深埋著諸多被忽視的環保危機,是大部分遊客所看不見的。
地上沒有佛菩薩?
大部分西藏人在煮飯時,喜歡用藏族工藝打造的黑鐵大爐灶,這種爐灶除了用來煮飯,還有另外一個好處是有根煙囪可以直通屋頂,讓藏人可藉由焚燒草木香料來供養天上的諸神佛。煙囪會慢慢吐出白色的煙直達天際,這是他們每月例行的常態宗教供養活動。
有一次,我把吃完的泡麵垃圾隨手丟到爐灶裡去燒,現場一位中年喇嘛嚇壞了,立刻跑過去把垃圾拿出來,並告訴我說:「這種垃圾不能在這裡燒!這是煮飯和供佛用的,你燒了這種東西,臭煙就會燒到天上去!垃圾可以直接丟到路邊的山溝裡,大家都是這麼做的!」我很納悶的反問他說:「為何能亂丟在山溝裡?請問佛菩薩一定都在天上嗎?」他居然理直氣壯的一口咬定說:「對!沒錯!」於是我又指著地板問:「那麼『地上』就沒有佛菩薩了嗎?」他又狠狠的說:「沒有!」(我傻了一下,他自己也愣住了。)過了幾秒鐘,他表情尷尬地說:「嗯……地上應該也有佛菩薩。」後來不知道這消息是怎麼傳開的,大家就習慣直接把小垃圾丟進爐灶裡去燒了。
這個插曲深深點出了西藏佛教文化盲點下的環保問題。二○○○年後,各大藏族自治區基本上都已經開通了公路,一些大城鎮甚至還開通了鐵路和飛機。因為有了現代化商店,塑膠包裝的食品和日用品大量引進西藏,導致垃圾增加,但是垃圾處理觀念卻相對落後。
由於藏人認為燒垃圾所產生的煙,對諸佛山神們不敬,所以多半都是用土掩埋或是隨意風化,或者直接就把垃圾倒到河裡去。以宗薩學院為例,每個人的房間會有一個垃圾桶兼餿水桶,塑膠類垃圾、髒水通通倒進這個水桶裡,因為學院靠近河邊,所以每天有幾百位師生的廚餘垃圾被倒進河中。喇嘛們還特地在河邊裝了一個斜坡木板,好在倒垃圾時能順便餵食野狗和野鳥。此舉雖然很貼心,但是他們卻沒想到,食物中混雜著洗潔精等化學有害物質,反而會傷害那些動物。不過也因為幾乎沒見到有動物因此而暴斃,所以沒有人去質疑和否定這種處理垃圾的方式是錯誤的。
藏人或許單純地認為垃圾傾倒在山溝、河水中,就算是塵歸塵、土歸土。更何況藏區山川河水那麼廣闊,一些垃圾並不足以掩蓋了雪域的美麗。他們不知道那些塑膠垃圾得花上五十至一百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分解,所幸這樣的遺憾,到了二○○八年終於有了改善。
在說垃圾處理之前,其實宗薩藏醫院的NGO組織玉妥雲丹貢波醫療中心(以下簡稱YYMA),早已著手進行野生動物保育工作。這項工作要成功,祕訣在於活佛喇嘛們的宗教力量。二○○四年至○七年間,堪布彭措朗加與洛熱彭措等當地資深大德們,一起推行了「拒用菸酒與捕獵保育類野生動物」運動。從那之後,當地居民再也沒穿過用野生動物毛皮製成的藏袍衣飾了。二○○八年,堪布才旦又推行麥宿地區「禁賣菸酒」運動。基於對佛法的虔誠信仰,絕大多數藏人都在堪布喇嘛面前發誓不再販賣菸酒。所以如果您是有菸酒癮的人,來麥宿地區可就難過了。
那一年,YYMA還緊接著做回收藏區的「白色垃圾」工作(指的是可回收的保特瓶類垃圾)。當地人都很配合,甚至發動了當地史上第一遭「掃山」行動!只掃了一天就裝滿了五輛大卡車的垃圾,這些卡車是大家自掏腰包租來的。問題是,藏區並沒有天天行駛的垃圾車與回收單位,這些日積月累的垃圾該何去何從呢?雖然這次的活動意義非凡,但是藏人似乎還沒有辦法接受撿垃圾這樣的觀念,一些潛藏的心理問題與錯誤觀念正逐漸浮上檯面。
燒!學院祭出新的垃圾處理校規
繼掃山行動之後,麥宿地區各大路口與景點出現了「公共垃圾回收桶」,藏人以為擺個垃圾桶,垃圾就會自動消失。結果不到半年,垃圾桶成了當地的狗與牛的美食藏寶箱,牠們把垃圾桶推倒,垃圾就散落了一地。仔細往垃圾桶裡一瞧,裡面根本不是回收類垃圾,而是什麼都丟進來。由於人力資源與經費有限,能送到外地有回收服務相關單位的次數很少,所以只要垃圾一滿,當地藏人又按照以前的習慣,全部都倒進河裡和山溝,垃圾桶便形同虛設。負責人降用彭措說這樣的工作量與經費太高,他們暫時無法消化藏人與遊客製造垃圾的速度。
當然,堪布們並不是麻木不仁,看到亂倒垃圾的情況也覺得很心痛,所以就制定了學院的新規定:「學院師生們所有的垃圾要存放在自己房間裡,藏曆十五與三十休假日才能拿出來集中焚燒處理。在校園內設立瓶罐類回收處,由院方出資載送至相關單位處理。」這項規定有個好處是:如果怕房間內囤積太多垃圾會產生臭味和蠅蟲,就會自動減少垃圾量。
缺點是在河邊焚燒垃圾好像不是合法的方式,因為會殘留有害物質,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沒錢請垃圾車與回收車(漢藏來回處理的車資費用數千元,一年下來是筆相當可觀的數目),又不能丟到山溝河裡,就只能這樣做了。
學院鐵棒喇嘛被乞丐恥笑的丟臉事件
為了配合新校規,堪布每個月至少會花一天時間做全校大掃除,打掃學院內外的環境。其中一位鐵棒喇嘛也自告奮勇兼任這個環保大使工作,因為學院周邊的水溝累積了太多垃圾,所以他決定犧牲休假日來處理。但是總不能自己一人苦幹吧?當他想找人一起幫忙時,問題就來了。
難得的休假日(半個月才休半天),誰會願意去幹勞動呢?找了半天,勉強找到一位小喇嘛,又剛好遇上了每天都在學院門口乞討要錢的「阿波瑪」老婆婆跟她的孫子,鐵棒喇嘛希望「阿波瑪」祖孫倆可以來幫忙撿垃圾,喇嘛還自掏腰包說可以給他們十元工資。「不要!不要!我才不要!」祖孫倆一臉厭惡的表情回絕了,「二十元!」還是打死都不要!被以行乞維生的「阿波瑪」拒絕,是多大的恥辱呀!鐵棒喇嘛只好忍氣吞聲,和一位小喇嘛撿了一下午垃圾,許多路過的藏民和喇嘛都對他們指指點點:「你看看!學院的管家喇嘛居然在撿垃圾,好丟臉哦!」「學院的喇嘛都沒事做嗎?都不用念書嗎?怎麼整天都在撿垃圾?」這樣的話語很快就傳遍了麥宿地區……
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堪布,過幾天,堪布便在戶外的大眾佛法開示場合中,公開表揚那位鐵棒喇嘛的善舉,也順便鼓勵大家要多多學習做環保。但是大家似乎不太領情,私下批評那位喇嘛在作秀,說他也才撿一兩次就不撿了。基於輿論壓力,那位鐵棒喇嘛後來也不敢再撿了,水溝裡的垃圾又滿了回來。歸根究柢,大部分的傳統藏民都把「撿垃圾」視為比乞丐還不如的骯髒低俗之事,更認為喇嘛的身分是高貴無比的,不應該做這種下賤的工作。要花時間撿垃圾,還不如去廟裡念經修行,或是轉轉佛塔與經輪。 難道佛法裡沒有教環保嗎?
喇嘛一直都是藏民族信仰的中心,喇嘛說什麼,他們就信什麼、做什麼。這樣的宗教力量,在拒用菸酒、野生動物毛皮等奢侈品時還滿有用的,但是在垃圾處理上根本就無法撼動幾千年不變的保守觀念。藏人認為喇嘛不該撿垃圾,也不認為撿垃圾跟修行有什麼關係。真的是佛法不對嗎?佛法沒有說環境保護的事嗎?
洛熱老師為了用佛法教育藏民,翻閱了佛經《甘珠爾》一○三卷,從一九八三年開始,他常常趁每年當地的轉山祈福法會時如此宣傳:
你們身體好嗎?佛祖說世間萬物都是有聯繫的,
世界是地、水、火、風、空組成的情器世界。
如果這五個元素很均勻,世界就會很和平,
所有生命包括你也是由這五個元素組成的,
地就是骨頭,水就是血液,火是你的溫度,風是你的呼吸,
空是什麼呢?是你的心啊!
想一想,如果缺一樣,你的身體就不行了,死掉了。
如果均勻,人就會長命。
大自然的元素不均勻,身體元素也會對應變化,
對我們身體也是不好的啊!
木頭少了水就長不出來,山上沒有樹,田裡就長不出麥子,
就像骨頭少了,造的血就少了,
所以要保護大自然,也是保護你們自己。
我們佛教徒要累積福慧兩種資糧,
福就要像母親愛獨子般幫助一切眾生,
不忍獨子陷溺火坑般不傷眾生。
大家知道,為什麼要保護神山嗎?
大家看看自己的身體,身體有些部位不怕打,
有些卻特別脆弱與重要,
如臉上的眼睛,你的心口,你的鼻子。
佛祖們認定神山,
是因為神山也是世界這個身體重要的部位,好比是世界的眼睛。
如果一座神山破壞了,會對其他神山產生影響,
最後會對世界產生壞的影響,
不僅傷害藏民,也傷害全世界的眾生。
這可是佛經裡的話啊!
關於上述這些垃圾問題,僅僅是以德格縣麥宿地區為例。藏區的環保組織目前並不多,相信還有更多地方沒有落實。此外,據一位在印度留學的朋友說,印度大多數藏區都禁用塑膠袋,達蘭薩拉與印度某一省也全面禁用塑膠袋,但是只能以麻布袋與紙袋代替,而且垃圾也沒有分類,這樣一來,相關的配套措施也未能完善。看來環保問題似乎是世界各角落共通的難題。
無論如何,只能從我們自己盡力做起:如果你到藏區或是非都市區旅遊,別忘了把這些環保觀念分享給他們。行李內有塑膠類產品,也盡可能地把外包裝拆開處理與回收後,再裸裝帶入。特別是送西藏人的禮品,只需要用象徵吉祥的白色哈達包覆後贈送即可,完全不需要外包裝袋,這樣也可省下你的行李空間。如果只是幾天的旅遊,盡量壓縮那些垃圾,別留在當地,自己帶到大城鎮來丟棄與回收。雖然這樣做有點難度,但全看你自己的良心囉!如果你想繼續拍到更美的西藏風景照片,就應該負起一點點責任。
佛菩薩,
不在地上,也沒在天上,而在心裡,
心在哪,佛菩薩就在哪。
既然佛菩薩在你心裡,
那外在全世界的事就絕對跟你有關。
作者資料
原人
1980年生。雲林縣斗六市人,竹山高中第三屆美術班畢業;華梵大學第三屆美術系畢業;華梵大學第五屆教育學程結業;公視紀錄觀點《夢•旅人》被紀錄者之一;2004年起於西藏德格宗薩留學與服務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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