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她時而安靜,時而俏皮、甜蜜、冷冽、嘲諷、憂傷、細膩的文字裡,埋藏著非常絢麗的記憶寶庫,她的生活與生命裡的點滴,細心地被料理成一篇又一篇氣味獨特、簡潔,餘韻繚繞的文章。
愛亞的一雙眼像是能鑽進事物深處裡的探針般,挑出最螫心的部位。」
——沙貓貓,小小書房
持續寫作迄今近四十年的愛亞,文筆舒暢清新,信手拈來,市井生活小事在她精煉、溫暖的筆觸下,都能散發一股擄獲人心的魅力。
《昨日告白》收錄愛亞一貫暖色調文字下,日常生活裡的雋永深情、生活了四十年隨處是光合作用的社區悠然扉頁,以及,轉身回望成長過程中,在台中、新竹客家村的童年往事、兒時遊戲;苦澀少年時代的夏日復仇、自行車記憶;青春愛戀的淡淡輕愁、愛怨交織的延平南路98號……每一篇章,都有著愛亞經典的優雅,都展現著經典的散文之美!
【本書特色】
在部落格、FB……等各式書寫載體盛行,每個人似乎都可以書寫,毫不客氣抒情言志討拍炫耀式的喧嘩吵鬧,愛亞這一輩人,文字裡的從容優雅,讀來更顯得清新可喜。
【得獎記錄】
一九九九年榮獲中興文藝獎章
二○○九年吳魯芹散文獎得主
內文試閱
夏日復仇
要先說「空軍子弟小學」呢?還是先說「鋼筆」?
這是現代人都弄不大明白的兩種事物。
小學時,父母覺得兩個姐姐和我一直在沒有水電沒有像樣資源的鄉下唸書會影響到未來,便帶著分別是六年級、五年級和四年級的我們去考了當時的貴族小學竹師附小的插班考。父母其實一心盯著大姐的前途,不料只有我考上一個備取。我並不懂「考」及名校這回事,只是正式上學之後發現,「怎麼同學們家裡都這樣有錢!」
在長辮子、白襪子、紅皮鞋、長統中國強球鞋環伺下,有幾個同學看來家境並不怎麼樣,他們和她們都是外省人,在一起時都講四川話,學校規定穿便服的日子裡,他們大多服裝不是很登樣,這使我的心裡感覺好過一些。後來我知道他們都是空軍子弟小學轉學過來的,也有些人後來又轉回空軍子弟小學去。
空軍子弟小學簡稱子弟小學。
新竹是空軍基地,不論飛行員或地勤工作人員家眷都住眷村,小孩則讀子弟小學;每晨父親上班,小孩便隨著一起坐軍用交通車由山崎、赤土崎、牛埔、三廠、兵營及北大路的眷村到東大路麗池旁學校上課。
子弟小學學生氣質特殊,幾乎每個孩子都很好看,在民國四十二、三年,他們外形特色是無論男女都不穿製服不戴學生帽,蓄髮、穿便服的服裝很「外省」,而又有點美式作風,即便髮亂衣敝也掩不住一種悶悶的不吭氣的昂揚,讓別校的小孩有些怕又有些喜歡,對他們有所顧忌又很想認識。
暑假來臨,我擅泳的大姐在她的學校東門國小參加校泳隊,父親偶時便帶二姐與我去附近的新竹泳池游泳。二姐怕水常不肯去,我獨自一人在兇教練父親指導下,害怕得連悶水都沒學會,每次都在水裡閉眼閉氣瞎蹬水,不然就傻子一般坐在漾著燙水的池岸眯著眼苦曬太陽,生氣又失望的父親便常把我扔在淺池區,自已到大人深池游自己的去了。
我的泳衣是紅色上身、深藍下身的泡泡紗棉布做的,十分美麗。穿著貼身可愛小泳衣,露肩露腿的獨自小女孩立刻招來色狼怪手。九歲的我再懵懂也瞭解自己遇到壞人了,那男子在水中潛游,慢慢游近我,便在水中動手在我身上亂摸,我嚇得蹬了不鏽鋼梯子向池岸逃走。這時泳池邊穿小背心小短褲克難泳衣的三個女孩正盯著我看,嘴裡吱吱喳喳四川話說了又說,她們的樣子一看便知是子弟小學的。
我向她們挨近,很怕那個壞人跑到泳池外來摸我,女孩裡梳雞毛小辮的抬了抬眼看我,並問:「他摸妳還是摳妳?」我嚇一跳,趕快搖頭,「妳說謊話。」我不敢吭氣了,兀自感覺頭髮上的水流流淌淌地經過泳衣經過身體達到腿達到膝彎……
她們三個都在瞪我,一邊審視我的泳衣,四川話愈說愈亮,她們一邊向泳池中那壞人的方向罵些學自眷村媽媽的話,諸如「砍腦殼的」「打釘耙的」「殺千刀的」「不要臉」之類,一邊走進女更衣室,也不走進沖洗的地方,在過道就脫起衣服來,小身體小屁股全都露出來,看她們光光的身體我恍然,她們比我小!我問:「妳們幾年級?」一個三年級,兩個二年級。
我冲了水,把存衣抽屜裡自己的衣服換穿好,不敢,不敢出去,並且一直用眼睛黏著她們。
她們沖水時唱歌,和我們學校唱得不一樣,三個人擠在一間,典型子弟小學兄弟姊妹式的快樂。
我蓄意粘著她們,一個人很沒意思啊,又可怕。她們忽然鬼鬼祟祟起來,穿好衣裳濕淰淰著頭,她們往更衣室外走,她們看看左看看右。
太陽在暑假裡姓燙,燙太陽在下午曬得死一群大象,哎附近動物園的大象怎麼樣了?我感覺我的皮膚冰冰涼,但身體內裡一點一點地熱起來熱起來。除了泳池燙,太陽下根本沒什麼人。
這時父親穿著整齊向我走來,說他要去大姐學校看大姐練泳很快回來。我要不要對父親說那個壞人的事?我要怎麼說?我……父親叫我坐在女更衣室外等他,不准亂跑。
我更是緊迫迫地粘黏著三個小傢伙,這時她們朝向一棵榕樹走去,一件洗黄了的白衫子掛在榕樹枝上,是來游泳的人懶得去更衣室而順手掛上樹枝的?衣裳胸前袋子裡看得出有一包扁扁的「新樂園」香煙。
三年級腳踏在粗凸榕樹根上還不夠高,她,哎她要幹嘛?她踮起腳尖伸手向白衫子衣袋裡,不是拿新樂園啦,是另一個衣袋,她從另一邊衣袋裡拿了別在袋口的鋼筆。
小偷!怎麼偷人家的鋼筆!
兩個二年級大樂,湊過去扳著三年級的肩,三人賊賊地笑但噤聲地往大門口走。她們要走了,偷了鋼筆要走了,我要不要喊抓小偷?
她們說了什麼?她們一起轉頭向我,看我一遍再轉頭,再看一遍。那表情似乎一直召喚我,好像要我跟過去。我瞪大眼看她們,三年級說:「快點啦!」
是,她是朝著我說的。
我有了朋友,她們當我是朋友。我們四個擠在游泳池的大門入口處,她們讓我看那支深藍色的鋼筆,根本是一枝舊舊的筆,很便宜的那種,不是「偉佛」,當然更不是「派克」。我鼓起膽說:「可是,不可以偷東西。」
「等一下就還他。」
「用完就還他。」
「我們不是小偷,不會偷人家東西啦。」她們左一言右一語。
我們哩哩嚕嚕,有時國語有時四川話亂講一通,我也是會講一些四川話的呀!而二年級的小孩子講話本來就哩哩嚕嚕的嘛。
我們在有風的樹下,可燙太陽還是緊緊地貼在我身上,汗水也像出來散步一樣,在我的身體上面走走後面走走頸子走走腿部走走……
「那個人出來了,從游泳池出來了。」呀,那個壞人穿了很噁心的游泳褲向更衣室走去,我們四個探頭向大門裡望,望,望……
終於出來了,「好棒,他穿白衫。」三年級壓低嗓子小聲嚷嚷。
為什麼穿白衫就好棒?
那個壞人穿了好衣服呢,白衫很白,西裝褲前有挺挺的線,頭髮梳得光光,分縫分得直直,真不像做壞事的人。
他過來了他過來了,那壞人要走了要出大門了。
壞人出了大門要經過我們,我們縮擠在門旁牆邊擠成一糰,但他現在已看不到我們這群小鬼,既使看到,也不認識換下泳衣的我們吧。
三年級做了一個奇怪的動作,她把手上鋼筆的筆帽旋脫掉,兩手合抓著筆用力向空中一甩,她要用人家的筆丟壞人……
我明白了!
三年級向壞人用筆一甩,又甩,再甩,第一次的藍墨水在白衫上斜斜地變成一條點、點、點、點、點……虛線,第二次,唉她實在太矮了,白衫上沒沾到,黄皮帶和卡其色的西裝褲上倒多了一條歪歪彎彎的藍點。
幾乎同時,她沒有說什麼,我也沒有說什麼,她把筆交給我,我也正好伸手去抓她手裡的筆,筆在我手中,我旋脫去鋼筆的筆身套,我們四個向前跑著追大步向前走的壞人。我左手抓筆身套,右手向前使力地做出甩的動作,我的右手連擠了兩下鋼筆中間的吸裝墨水的軟橡皮,我感覺到大拇指擠卡在金屬口的痛痛的感覺。
壞人嫌厭地回頭望了我們一眼,大步離去。
我們樂不可支,因為我們都看見了新增加的白衫腰上有一條,卡其褲上有一條比較粗大的藍黑水圓點點組成的彎曲曲的虛線……
很像一條一條小蛇!
後來呢?鋼筆、那三個小女孩……
是選擇性記憶嗎?我幾乎完全忘記了這一回事。
後來,我唸高中一年級。
那時,讀到一本老小說,徐訏的《風蕭蕭》,書中有一段精采的描述:
「說徐和白蘋參加化裝舞會,在舞會上會合梅瀛子,臨時叫毫無經驗的徐暗地進入一間小書房竊取日本機密。不久,剛潛入的徐發現有人也進入小房間,徐只好快速鑽入鋪著長桌布的小桌,由桌布的縫隙,他看見穿著白色晚禮服的女士進入,他不知這人是誰?化裝舞會女士大半著西式晚禮服,這女子,白蘋麼?梅瀛子?他不敢確定,便也不敢現身,萬一是日方的間諜那可如何是好!白色紗質的大裙擺在縫隙裡晃搖移動,是誰呢?這人?徐一時興起,由胸口衣袋取出自已的自來水筆,將筆一甩,筆中的藍墨水飆出去,一霎時在白色裙擺上留下一條長長的微微彎曲的藍色小點組成的線條,那圖形很像是一尾小蛇。後來徐和白蘋、梅瀛子一起在大廳舞姿曼妙的女士晚禮服裙擺尋找那一尾小蛇,發現那小蛇竟然屬於狠毒的日本女間諜宮間美子,那是一尾有毒的藍色的響尾蛇……」
後來,我聽人談到徐訏,我就想到《風蕭蕭》,就想到白蘋、梅瀛子,以及「藍色的響尾蛇」。
慢慢,我便想起了九歲的四年級的我,和三年級、二年級的三個空軍子弟小學的小女孩。
還有那個有著姓燙的太陽的夏天。
還有,在那白衫上我們製造的藍色響尾蛇。
作者資料
愛亞
本名李丌,一個堅持的寫作者。因為生活與理想做過許多工作,諸如:傳播公司企劃、報紙兒童版策劃、青少年廣播節目、青少年心理輔導、一般成人心理輔導、文學雜誌執行主編、文學廣播節目製作、主持。所做工作雖多,最鍾情的仍是寫作。目前以作家身分領讀讀書會及教授寫作班的愛亞,已寫作二十餘年,出版書籍二十餘本,計散文:《喜歡》、《十二樓憑窗情事》、《夢的繞行》、《葡萄紅與白》,小說:《曾經》、《愛亞極短篇ⅠⅡ》、《脫走女子》、《給年輕的你》、《有時星星亮》、《想念》、《秋涼出走》、《暖調子》、《湖口相片簿》等。愛亞慕愛人生之中許多瑣碎小事,舉凡女紅、烹食、動物、植物、音樂、美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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