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菊島的情書——《案山里100號》 作者:鄭同僚
每次見到同僚兄,他的臉上總是帶著靦腆害羞的笑容,加上謙謙學者的模樣,我理所當然地以為他就是個典型溫和柔順的大學教授。直到他受全民囑託,擔任「公共電視」的董事長,而後經歷幾次社會運動,我才發現他害羞的表面下,骨子裡是那麼的強悍不妥協。看了《案山里100號》這本書,我終於了解,這種堅勒來自澎湖狂風烈日的陶冶。
同僚兄很客氣地說,這本書是他嘗試替八十多歲的父母做的口述歷史,記述父母親的生命歲月,其中交雜著自己的成長經驗。在一個從事教育工作,並且長期關心臺灣社會發展的學者筆下,不知不覺地顯露出他對臺灣這幾十年時代變遷的省思。
回顧個人生命史,對個人及社會都是非常重要的,總覺得臺灣是一個缺乏歷史意識的國家。這造成的問題,除了無法從歷史學得面對未來的智慧外,不知過去、不再緬懷祖先的民族,不容易找到安身立命的篤定感。當然,認識長輩過往的生活,是表達我們感恩之意的方式;對長輩而言,也是一種此生無憾的安慰感。
當我們記得自己是如何走過來的,一個有根的民族將活得比較安心、比較有信心。
我很贊成同僚兄的示範與建議,在還來得及的時候,每個人慎重地訪問自己的父母親或祖父母。我所謂的慎重,是把與長輩的聊天當作重要的事來辦,甚至變成家庭的某種儀式。
當我們與長輩共同回顧過往的歷史時,當下的情境與氛圍,劃出一片不受干擾的時空,好比日本動漫中的「結界」,也像人類學研究發現的原住民族的「神聖空間」。
在特定的時空中,我們被要求停下腳步,仔細反省並回憶生命中的每個特殊時刻,相遇的每個人、每件事,以及說出口的每句話,然後學習珍惜生命中擁有的事物。這種回顧可以讓我們重新看見當下的世界,並好好照顧現在圍繞在我們身邊的人。
我相信看著這本來自菊島,真心誠意所寫的「情書」,每個人都會回想起自己的童年時光,更棒的是,或許也能引領我們找回失落的自己--那個滿懷理想、熱情,瞻望著世界的自己。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後山怪咖醫師》 作者:李惟陽
這是本非常精彩的書,但是卻很難歸類,這都全得怪這位怪咖醫生。書裡每個故事,像小說一般扣人心弦,叫人拍案驚奇,可是我們卻知道,這些都是真實的事件。若說這是一個醫生記下行醫過程所感所悟的生命故事,文中卻很自然而然地寫出許多醫學知識,與民眾生活作息密切相關的飲食消化道問題,在生動的故事中不知不覺就解答了。
這實在是因為李惟陽說故事的功力太強了,簡直像古代說書人一般,幽默與戲劇性地懸疑氣氛,讓我們彷彿跟隨著他坐在時光機上,進入一幕又一幕生動逼真的人生現場。故事與對白幾乎不用太多改寫與更動,就可以變成電視連續劇的劇本,搬上銀幕,可媲美《急診室的春天》或日劇《救命病棟24小時》。
說李惟陽是怪咖應該沒錯,他不只醫術精湛,想盡辦法解決病患的痛苦,更難的是他有一顆體貼患者的心。雖然我們常常以「視病猶親」來形容許多醫生,但真要做到是非常不容易的,難在你必須離開醫師白袍的保護罩、離開診療間,進入一般民眾的生活場景,貼進他們喜怒哀樂與痛苦徬徨的心靈,才能夠談得上視病猶親。
李惟陽做得到這些,除了他的孩子安安生病過逝,有過身為病患家屬的體驗之外,他從年輕時就喜歡登山,走遍各原住民部落,對各民族的語言與文化有濃厚興趣,這幾乎成為他另一項專業。這在多種族融合的臺灣,實在是取得患者信任與親切感的「絕技」,看他如同相命仙一樣,鐵口直斷患者的祖先從哪來,住在哪裡,從事什麼工作,讓我也像他的患者一樣,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本書的十多個故事,簡直是臺灣豐富又奇特的真實寫照:從事法拍屋買賣的黑道大哥,喝酒喝到肝硬化的鎮長,嫁到西班牙的原住民,愛上西洋登徒子的眷村女子,移民到美國卻返臺看病的小氣臺灣人,世代務農老人,講話夾著英文的鋼琴老師……這些人真實地活在我們四周。
在這一本《後山怪咖醫師》之後,李惟陽又寫了《熊裸奔CPR》這本書,描述他在世界各地旅行開會時,遭遇的神奇經驗,這些屢屢九死一生的境遇,不禁令人擊節讚歎!
書裡最令我有共鳴的是他笑中帶淚,面對生命無常時顯現的豁達,他因為懂得人的脆弱與堅強,所以呈現的慈悲與大愛,以及他如何在醫院各科壁壘分明的領域中,尋求突破的努力。
因著他的悲憫,能當他的病人是幸福的;因著他的好奇與文筆,我們能夠沒病沒痛的,只當他的讀者,這就更幸福了。
閱讀給生命力量——《搶救一顆星的光明》 作者:史帝夫.潘伯頓 Steve Pemberton
這是一則令人感動落淚的真實故事,也是一本「有志者事竟成」的勵志書,當然更是「白手起家,轉窮為富」的美國夢最佳典範。作者史提夫.潘伯頓Steve Pemberton現身說法,讓家長、老師,每個有權力的人,以及關心社會發展的民眾瞭解:閱讀對一個孩子的重要。不只是考試多幾分而已,閱讀激發孩子生命的力量,改變孩子的人生。
史提夫的人生可以說是拿了一手爛牌,他是被遺棄的孤兒,被寄養家庭以極不人道地方式虐待,一般而言,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孩子很難有什麼未來可言。幸好有書,書成為他黑暗生活裡的一道光,讓他看見與他真實遭遇完全不同的世界,一個更美好的世界,帶給他生存的勇氣與努力的目標。
史提夫說:「我一逮到機會就偷跑到地窖(寄養家庭說他只配住在地窖),把自己深埋在書裡,我變成無懼地探險家、聰明的科學家、擅長解謎的人。」這種閱讀的樂趣與態度,才是每個大人應該送給孩子的禮物,而不是斤斤計較閱讀可以帶給考試成績的立即效果。
愈是這種看似無用的閱讀,卻愈可能帶給人生巨大影響,對孩子而言,書不該有「用途」,書應該只是用來感受快樂的,所以一本書愈有趣,愈能深刻留在孩子的記憶裡。
在人的成長與學習過程中,我們都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偉大的家庭教育典範孟母,也抵不過環境的力量而必須三遷其居,因為人真的是情境的動物,難以逃脫環境對我們有形或無形的影響。幸好有書,透過閱讀建構對世界與另一種生活的想像,那種憧憬是超越環境限制的唯一力量,從《搶救一顆星的光明》一書,我們可以深刻體會書本帶給生命的正面影響。
大頭菜的自然筆記─《沒有牆壁的教室》 作者:范欽慧
這本書的作者范欽慧,外號叫做大頭菜,因為她說她總是很菜,總是愛問「為什麼?」或是瞪大眼睛喊著「真的嗎?」外號在「荒野保護協會」裡我們是稱為自然名,每個荒野志工都必須取一個自然物當作自己的名字。
認識欽慧已近二十年,那時她在著名的平面媒體工作,到診所來採訪我,後來她帶著孩子加入荒野,也繼續在廣播、電視裡主持節目、拍紀錄片,還有寫書。
她的《海洋行旅》以及《跟著節氣去旅行》,還有《沒有牆壁的教室》,都是叫好又叫座的探索自然的書
欽慧讀的是新聞,後來還到美國學廣播與電視電影製作,她主持的廣播節目以及紀錄片,表現傑出,獲得國內各種獎項。
雖然欽慧具有媒體的完整訓練,不過她真正想從事的是教育工作,再加上對自然生態與歷史有興趣,於是這些年來,她結合專長與興趣,將自然生命與歷史文化的觀照融入她製作的廣播與紀錄片中。
我很好奇她怎麼能始終執著於理想,即便成家生小孩,還能帶著傻勁將一個個看似不切實際的夢想一一完成?而且她還自己帶孩子,並且親自餵母奶。
欽慧笑笑說:「我有一個好老公!」當孩子尚在哺乳階段而卻遭遇拍片最艱困的時期,他的先生留職停薪半年,幫忙帶孩子。
除此之外,欽慧也提到,小時候朋友們喜歡互相看手相,發現她的生命線很短,取笑她活不長。長大之後,雖然知道這是無稽之談,但是心中不知不覺感受到生命短暫的壓力,潛移默化成生命的態度,讓她能夠堅持做自己有興趣的事,也成為朋友眼中的理想主義實踐者。
欽慧的孩子荳荳一歲多時,她正在拍「公共電視」製作的《黑潮三部曲》紀錄片。在她拍片時,荳荳就在旁邊玩沙、玩水,不論在山野或海邊工作,她不但帶著孩子,而且堅持哺餵母乳。為了追尋黑潮蹤跡,她必須率領工作團隊走訪日本、菲律賓等地,其中會到菲律賓一些交通不便的疫區,對孩子是一大風險,所以她忍痛決定面對與荳荳出生後的第一次分離,同時讓孩子斷奶。
在黑潮的彼岸,欽慧經歷了非常難受的漲奶,結果竟然由菲律賓村落的小寶寶來解除她的痛苦。欽慧的情緒非常複雜:「我,居然千里迢迢來到菲律賓餵奶。而且這些素不相識的母親居然都信賴我,願意讓自己的孩子吸吮這股來自臺灣的莫名潮水。」
這是一則傳奇的隱喻,菲律賓是黑潮的源頭,欽慧卻在此地終結她的潮水。大海猶如母親,包容、溫暖並且參雜著孕育生命的苦樂滋味。
花了二年多時間拍完《黑潮三部曲》後,她又花了三年,為「公共電視」拍了八輯《重回海洋》(從九月起,每周二晚上播出),為了拍片,她走遍臺灣各個離島,看到臺灣海洋最動人的面貌,以及最讓人心疼的畫面。
這些年來,她處理了數百支海底拍攝影片,反覆看,查遍資料,勤快地詢問專家,因為必須對這些海洋生物非常瞭解,才能編排出動人精彩的故事。
她直到最近才真正開始潛水,真正看到了獅子魚、石狗公,克氏小丑魚、各種海蛞蝓時,她感動得快哭了:「牠們活生生地與我們生存在同一個空間!我發現牠們也正在看著我!」
她憬然發現,過去這麼多年的準備,原來現在才是起點啊!
欽慧在筆記本這麼寫著:「我渡海而來,在落日的岸邊佇立,或許是因為夕陽太美,或許是感受到遠行的孤獨。過去幾年來,我已習慣打包,這個陪伴著我上山下海的大背包,長久以來都在家門口等候,這是它最適合放置的地點,配合我隨時的出走。有無數個日子,我揚起風帆,駛離了我的廚房與客廳,暫別了孩子騎腳踏車的中庭。我重回海上,在流浪中繼續尋找故事,尋找另一個起點。」
當我看著欽慧拍的紀錄片,聽著她的廣播節目,看著她的書,覺得她彷彿是童話中那位斑衣吹笛人,設法用美妙的笛聲,把人們帶離城市,回到人類心靈的原鄉。
探索生命的渴望-《在海角天涯相遇》 作者:林心雅、李文堯
阿拉斯加被稱為「地球最後的邊境」,看著林心雅與李文堯賢伉儷在極境荒野裡的紀錄,不禁想起哲學家唐君毅所寫的一句話:「在遙遠的地方,一切虔誠終必相遇。」不管是遙遠如阿拉斯加,或者近住家附近,我們皆必須懷抱著虔誠之心,才能遇見來自我們生命中的渴望。
這本書搭配許多精彩圖片,或許會誤導大家,以為這是嚴肅枯躁的自然圖鑑,但書裡五段旅程,除了帶給我們許多鮮為人知又有趣的生態知識之外,每趟歷險也都是與一個精彩生命相遇的過程,不管是在極地餵了三十年白頭海鵰的神鵰俠女珍.金恩,還是在露絲冰河蓋山屋的飛行員歇爾頓,一個個都是不同的生命典範。
我翻閱著書,讀中學的雙胞胎女兒AB寶看我不時露出會心微笑,忍不住好奇湊過來瞧我到底在看什麼?我把已看完的部分拿給她們,也找出了心雅之前出版的《來自大海的朋友象鼻海豹》這本書。
AB寶一邊翻看,一邊羨慕的問:「哇!他們怎麼這麼好,可以到那麼多地方去探險?」
我放下書稿,專心地跟她們討論:「這不是能不能夠,而是願不願意的問題,假如你真心渴望做一件事,只要有足夠的熱情,那麼其他所需的條件都是可以克服的。」我想到我最喜歡的自然作家黛安.艾克曼在《稀世之珍》這本書中寫到,她在拜訪短尾信天翁途中遇到一對夫妻,先生是建築師,太太在金融業,每天規律地生活,可是有一天先生忽然對自己說:「等我六十歲時,我將回首前塵,自問這一生做了什麼。沒錯,我有一份工作,有一些財產,但是我到底做了什麼?」想到這,他們夫妻倆就放棄一切,變賣房子,買了露營車,開始環遊世界,走訪全世界的海鳥棲地,打算為世界留下有關海鳥的記錄。
聽到這兒,AB寶安靜下來,若有所思地繼續翻閱我拿給她們看的書稿,我希望透過心雅與這些人,與白頭海鵰、麝香牛、馴鹿、海象、海獅、海豹、極光、冰河相遇的故事,在她們心中埋下將來會發芽、成長、茁壯的種子。
心雅與文堯在天涯海角與眾多生命相遇,他們都視其為生命中的貴人。的確
,我也是這麼看待,年齡愈長,愈來愈相信機緣,也愈來愈多驗證讓我不敢輕忽這些生命中冥冥的安排。若你活在當下,你很敏銳,會體會到:任何與我們相遇的人事物,一定帶著某些訊息給我們。假如我們感覺不到,或許是生活不夠用心,或許是太隱藏、太保護自己。
總覺得在浩瀚的宇宙,漫長的時間中,能在這一剎那交會,與我們相遇的一切事物,都不可思議,都必須累積許多緣分才能成就此等機遇。
這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啊!
在孤獨中與自我對話-《寂靜之書》 作者:莎拉.梅特蘭Sara Maitland
曾經,我也像《寂靜之書》作者莎拉.梅特蘭一樣,享受著喧鬧所帶來的樂趣,習慣一回家就打開音響或電視,不是為了節目,就只是讓這些人為的聲音,填塞思緒裡每一絲空間。
直到十多年前搬到山裡,才重新聆聽寂靜,如同梅特蘭,我開始了自己尋找寂靜的旅程。這才發現,現今世界要找到沒有人工聲響的寧靜之地,是多麼困難。一開始住在山裡,若是關起門窗,把大自然的天籟稍加隔絕,就聽見老舊冰箱馬達聲吵得要命,換了一臺綠色標章超節能的新冰箱之後,總算好一點,這時候日光燈起動器的細微聲音,卻又嗡嗡地干擾著耳朵。
有位美國錄音師曾經寫過一本書《一平方英吋的寂靜》,他踏遍全世界,想尋找到可以完全收不到人為聲音的地方,發現非常困難,即便遠離人煙的蠻荒曠野,還是不時有飛機聲、遠處輪船、火車或者各式各樣交通工具傳來的低頻震動聲。後來他總算在遠離飛機航道的國家公園森林深處,置放小石頭,圈護出一平方英吋的寂靜。
有人好奇,為什麼要追求寧靜?我們不是希望透過各種感官,來豐富我們的生活嗎?
我們藉由眼睛、耳朵來探索世界,但隨著時代變遷,物質太豐富、聲光娛樂太剌激,讓我們無法安靜下來;尤其手機聲響彷若催魂鈴,讓人無所遁逃於天地之間;世界雖大,卻無處能單獨安靜地面對自我,反而與世界疏離。
科技使人疏離人、疏離自然、疏離了自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午夜夢迴時問自己:「電視、行動電話、電動遊戲到底增加了,還是折損了人類經驗的品質?」當我們擁有更多東西,不但沒有豐富自己,反而更加貧窮,這種貧窮是注意力的喪失,是真實生命的消逝。
因此,我喜歡一個人獨自走在山裡,那是種既豐富又安心的感覺,森林裡的眾多物種有生命流動的韻律,花開花落,在自然的循環中,找到「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合一」的安心感。
我也喜歡在海潮漲退中沿著海岸散步,所有的情緒都被帶向大海,甚至連理性思考也沖刷一空。我像是隨浪滾動的貝殼,隨時迎接海與風沙的流動,不知不覺間,人融於虛空、融入海天一色。
若晚上在海邊走得累了,便躺在沙灘上仰望滿天星斗,感覺身體似乎慢慢向外展延,進入浩瀚星空。
最好獨自追尋寂靜,也只有在孤獨中,才能與自我對話。
有許多朋友每天會找時間「靜坐」,因為從寧靜中湧現的平和與覺知,可以使生命恢復完整,也可以回到自我根源,求得身心安頓。
很多人用喧鬧聲音來逃避寂靜,我想是不願真誠地面對自己的生命吧?《西藏生死書》裡提到的:「如果我們觀察自己的生活,就可以很清楚地發現,我們一生都在忙著無關緊要的責任,可以把它比喻為『夢中的家務事』。我們告訴自己要花點時間在生命中的大事上,卻從來也找不出時間。我們的生活似乎在代替我們過日子,生活本身具有的奇異衝力,把我們帶得暈頭轉向。到最後,我們會感到對生命一點選擇也沒有,絲毫無法作主。」
《寂靜之書》是梅特蘭的自我追尋之旅,也是焦慮的現代人的療癒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