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河明博士（悅智全球顧問公司創辦人暨董事長） 　　上個世紀美國企業由於重視管理，在全球的競爭中取得絕對的優勢，使得美國的國力超越歐洲強國而稱霸全球。在這波管理革命中，管理顧問擔任了相當重要的角色，管理顧問公司中的領導者麥肯錫已成為全球知名的公司，他們的影響遍及全球幾乎所有的產業。甚至，許多政府也重金禮聘他們為國家重要的問題獻策，在管理顧問業中麥肯錫無疑是最受推崇的品牌。 　　本書記載麥肯錫顧問公司從創辦至今的發展歷史，其中包含許多過去不為人知的內幕，讓讀者可以窺見這家公司成功壯大的過程。麥肯錫藉由網羅傑出的菁英，以客觀和理性的分析提供給企業高層，幫助企業做出正確的決策，或是進行必要的轉型。他們堅持用事實和數據反映出企業的問題和挑戰，年輕的顧問擅長分析，往往成為產業策略的高手，許多麥肯錫的顧問後來成為知名的領袖，例如：挽救IBM的葛斯納，以及擔任許多亞洲政府顧問，著作等身的大前研一都曾經是麥肯錫優秀的顧問。 　　不過，由於許多麥肯錫的建議都造成企業的裁員，使得麥肯錫備受批評， 　　加上公司規模變大後，也出現了內線交易和其他嚴重的弊病，作者從正反兩面評論麥肯錫，給予讀者思索和判斷的空間。 　　美國式的資本主義鼓勵競爭和創新，會不會過度強調獲利而忽略了員工和社會的福祉？經過麥肯錫協助的安隆公司，曾經被《財星》雜誌等知名媒體捧為創新企業的典範，卻因過分迷信能源期貨等衍生買賣而造成破產，甚至多名高層主管因涉嫌詐欺而遭判刑，成為錯誤領導的負面教材。被起訴的安隆前執行長史金林也是過去麥肯錫訓練出來，被公認為極有創意的顧問，他接受安隆邀請擔任執行長後，將原本經營的能源集團轉變為期貨買賣的「能源銀行」，由於過度操弄財務槓桿和做假帳，最終毀了自己和公司。 　　麥肯錫對世界的貢獻是無庸置疑的，今天全世界重視管理，用事實根據做出理性決策，已經帶給企業、政府和非營利組織驚人的進步。藉由更科學化的管理，讓經濟資源獲得更好的利用，應該是資本主義自由市場對人類的貢獻。麥肯錫努力提供領導者事實真相和對策建議，幫助他們提升管理的品質和績效，他們的創業理想十分崇高，也堅持自己所建立的價值觀，因此發展出成功的公司。身為管理顧問業的一份子，我從這本書啟發甚多，也發現許多可以向麥肯錫學習的做法。 　　但是，書上也寫出麥肯錫十分令人驚訝的黑暗面，作者顯然對於麥肯錫慣用的精簡費用和縮編裁員的做法抱持質疑的態度。在許多案例上，麥肯錫過度採用重整策略，忽略了企業員工的利益。在瑞士航空和安隆的慘痛失敗之後，作者更懷疑麥肯錫整個公司會不會已經陷入功利掛帥，不顧原則的境界。這是麥肯錫應該注意的危機，也是整個顧問業應該引以為鑑的教訓。任何組織都難免因為成功和龐大而自滿，麥肯錫也要面對最大的敵人：自己。 　　談起顧問的工作，並非近代才出現的。古代領導者身邊的丞相、參謀、軍師和智囊，都屬於是顧問性質的工作。他們往往是飽學、聰明而經驗豐富的菁英。在中國歷史上，孔子、韓非、孫武、諸葛亮和魏徵等都是國君有名的顧問，古希臘羅馬的蘇格拉底和亞里斯多德，也是王公貴族徵詢請教的對象，他們的觀點和智慧不但幫助領導者治國，也成為人類文明中寶貴的資產。 　　顧問的貢獻自古就備受尊敬肯定。但是歷史上聽信身旁親信（大多也可歸類為顧問）的建議而身敗名裂、家破人亡的領導者，也多到難以勝數。有些是領導者自身的問題，也有些確實是誤用了顧問，造成難以挽回的失敗。麥肯錫的危機在於有些過於精明的年輕顧問，以自身的利益為優先，忘了麥肯錫以顧客為重的信條，因而誤入歧途。真可謂成也顧問、敗也顧問。 　　美國企業在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由於規模擴充所引發的種種問題，開啟了顧問工作的新世紀，其中泰勒在一些鋼廠的顧問工作催生了「科學化的管理原則」，梅育、傅蕾特、西蒙等都曾經是企業界倚重的顧問。管理大師杜拉克由於擔任通用汽車十八個月顧問，寫出了《企業的概念》那本曠世鉅作，後來又以《管理的實務》成為管理界的泰斗。 　　除了這些鼎鼎大名的學者顧問外，一個世紀前美國就有專業的管理顧問公司出現，博思（Booz）是第一家以管理顧問為名的公司，成立於1914年，麥肯錫則成立於1926年，這些顧問公司在美國企業大型化的發展歷程上，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他們隨著美國的強大而擴展版圖，影響了全世界。 　　美國式管理顧問的優點在於分析和研究的方法，累積上百年對於企業的研究，美國擁有世界上獨有的產業和大企業研究的能量，利用理性分析所建議的決策，讓美國企業的經濟效益遠超過其他國家的企業，MBA的訓練更提供源源不斷優秀的顧問人才，讓美國比其他國家更積極引進管理觀念，也提供管理顧問行業絕佳的成長空間。 　　但是，顧問業過於重視策略規劃和破壞性創新，也容易忽略社會面和人性面所需的安全感和穩定性，美國的企業高層太重視華爾街期望的財務回報，顧問公司為高層所僱用，大多配合高層的期望。特別是金融界聽取了麥肯錫的建議，冒險開拓高財務槓桿的衍生性金融商品，破壞了金融體系該有的自律和風險管控。這些荒唐的做法連作者也不禁要感嘆地說：「目前我們經濟的最大產值是由一群坐在摩天大樓冷氣房的人與企業主操縱資訊所創造出來的。麥肯錫是現代商業白領階級遠端操控特色的重要催生者，也是獲益者。麥肯錫專業最好的證據就是公司本身。麥肯錫公司依循自己的規則，漸漸爬到一個坐擁權力與聲望、使人欽羨的位置。」 　　這本書是一本值得細讀和深思的好書，不只是要投入顧問業的年輕人可以一窺這家顧問業龍頭的全貌，詳細了解他們的成功因素；也可以避免他們所犯過的錯。整個顧問行業都應該思考書中提出的一個挑戰：「問題不在於顧問業是否有其優點，而是顧問業興起後，社會是否因此付出過高的機會成本？以麥肯錫為龍頭老大的顧問業，究竟有助於產業改寫遊戲規則，或者只是在拖累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