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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別書:在我不在的時代(2025珍重重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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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永別書:在我不在的時代(2025珍重重逢版)

  • 作者:張亦絢
  • 出版社:木馬文化
  • 出版日期:2025-05-14
  • 定價:520元
  • 優惠價:79折 411元
  • 優惠截止日:2030年12月31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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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2000年後台灣最具代表性的小說之一 ★新增收錄:〈再次相信:寫在《永別書》初版十年後〉、〈字母會S:精神分裂〉、圖輯 ▎奇形怪狀的台灣歷史,慘絕人寰的愛欲重生 ▎獻給所有孩子氣的痛苦與悲傷 千萬別幻想著,你可以毫髮未傷地從這個故事中脫離。 你不知道的是,你可能會多恨這個故事,或是說故事的人。 記憶會傷人——這是賀殷殷,從出生始,就難逃的命運。父親告訴她:「賀殷殷的殷,是殷海光的殷。」但是這故事並不單單勾起早期的民主運動記憶,有一天,還要溯及日治時期閩客通婚的變形家庭。在此誕生的賀殷殷之母,將是文學中非常難以消化的角色——口口聲聲保衛客家文化的她,能把最簡單的台灣事說得破爛不堪。然而這全只因為國民黨政權施加於台灣島的噤聲歷史使然嗎? 除此之外,透過私密、甚至是檯面下的小恩小怨小彆扭,作者刻畫了比使命感更複雜的,那些催生,或延誤同志書寫的頡抗因素。那些,文學史絕對不會告訴你的事⋯⋯ ● 張亦絢:「雖然我個人有點不甘願,但我最後還是發現,這終究是一個關於愛的故事。——認同,有那麼難嗎?無論是族群的、或是性別的認同⋯⋯我的答案是,沒有錯,認同有夠難,難上還加難。——但這不代表我們會轉身離去。這本書的企圖,仍然是種共患難,一個『我在這裡』的認真回聲。關於寂寞及其未被毀滅。」 「《永別書》在我看來,最根本的,不過就是它保存的『震驚』。文學並不先天地,為所有苦難預備好語言。(⋯)二〇二四年,因為到愛荷華駐村,我有機會以英文朗誦《永別書》。在旅館練習時,我每每泣不成聲。這對我自己來說,也是震撼的教育。我到這一刻才知道,完成這部小說,最難的部分,其實是『忍住淚水』。」

目錄

致讀者 第一部|在妳的心裡有風景,還有暴風雨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二部|如果你看得到我的記憶,你會吃不下飯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後記 作者致謝詞 附錄一|再次相信:寫在《永別書》初版十年後 附錄二|字母會S:精神分裂 附錄三|別後通訊:在揮手的時間裡╱孫梓評.張亦絢 附錄四|情不自禁及其他:答編輯問 附錄五|圖輯

內文試閱

▎致讀者 各位《永別書》的讀者,大家好: 現在您手上的當然是一本虛構小說。儘管如此,我仍舊好心提醒您,在所有情節上,如有雷同,純屬巧合。書中述及現實世界中確有其蹤的人事物,採取的是小說保存巷議雜談的傳統。此書既非考據文章,更無意代筆歷史。若想了解任何細節真相,請求教於嚴謹的研究與書籍,或是親身查證。小說在使用外文時,有時選擇將中文譯出,有時否,這是作者基於對小說樣貌的考慮,並非編輯上的遺誤。對於不能講述一個更甜美的故事,我滿懷歉意,但並無悔意。如果在此有什麼祝禱之話好說──我深深希望,相信小說,終究能夠促進各位的幸福。 ——張亦絢 二〇一五.十.十六 ▎第一章 我真的打算,在我四十三歲那年,消滅我所有的記憶。 這是個狂野的夢想?是嗎?我倒沒想到可以用幽默感來面對這事。幽默感啊,總是不錯的。是我喜歡的東西。這背後有個悲劇吧?這一點我還沒開始想呢。或許吧,但我還不知道呢,究竟什麼可以稱為悲劇──。什麼可以不稱為悲劇。說是悲劇好像有點太唬人了,簡直像穿了戲服,在轟隆轟隆的音樂裡面。 或許有些政治意味吧?別嚇我,消滅記憶怎麼會是政治呢?一向就只有記得、不忘記,才稱得上政治呀。更何況,我是自願地、自動自發地,消滅我的記憶,這不牽涉到任何別人,不,這跟政治絕對扯不上什麼關係,至少在政治這詞的高尙意涵上。 這麼說來,你不打算政治也不打算高尙──或許你是打算犯罪吧?哎呀呀,事情說得越來越有趣了,真令我煩惱。如果是,你打算告發我嗎?去哪裡告發呢?告發一個消滅記憶的人,這可是比消滅記憶更困難的事吧?尤其是我將消滅的,不是任何其他人的,而是專屬於我一人獨有的記憶。 說起來,不高尙或是犯罪的事,人人都在不知不覺中進行。說真的,我想我要做的事是很普遍地,不同的人,因為不同的原因,每天都做上一點。但是像我這樣,把計畫訂得如此明確,又如此重視過程,或許,就沒那麼普遍了。 我想把話說得更清楚些。我八十六歲的老阿嬤在世時得了失憶症,她既認不得家門口的街道,也分不清我們這些孫子孫女誰是誰,變得非常麻煩──我所想要的,不是這種。當然我也不打算拿根棍子敲昏自己,或是把腦袋往牆上撞那樣,這或許會使我腦震盪,或是變傻,但未必會真的消滅我的記憶。我對我的目標是認真的,消滅記憶是多麼要緊的一件事,要是我變傻了,我看恐怕成功率就不大了。我要消滅最特殊的成分,不是像記得自己的住址,或是如何騎自行車這樣的記憶。 在我的理想藍圖中,記憶消滅後的我,可以跟一般人無異地生活與社交,可以工作,也可以說笑話,或許還更博學多聞,可以背誦莎士比亞的長句,再加上五湖四海中所有的水壩名稱──為什麼要記得水壩的名稱?我也不一定要記得水壩的名稱,把它換成別的東西也成。總之,我想我可以在外觀上打扮成一個有記性的人,但就是不需要有「我的記憶」了。這很難了解?難懂?讓我先說說,我是怎麼發現這件事是可能的:我完全是無意之中發現的。 我第一次夠有意識到這件事,是在惠妮休斯頓死去的那幾天。 惠妮休斯頓是誰,現在你很容易可以在網路上查到,如果你想知道她這部分,你自己去查就是了。假如資料有錯,我也沒辦法,畢竟我對她知道的也不多。雖如此,我這一生至今為止,卻一直小心翼翼提防著她,彷彿她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敵人,那樣提防她活了過來。但是她始終陰魂不散。我想想看,這要打哪裡說起呢? 惠妮休斯頓唱過一首歌,叫做〈心碎者何去何從?〉。在我十三歲時,有個人,提示了我這個歌名:我說提示,真的是種提示。這人說:如果妳想聽英文歌,妳可以聽這四首。然後有張字條就交到我手上,上面用英文字寫了四首歌的歌名與歌手名。 這四首歌分別是芝加哥、混、皇后合唱團以及那首我說的惠妮之歌。我之所以把它們都交代出來,是因為這些歌與我的記憶關係錯綜複雜。混與皇后合唱團的主唱,他們竟然都同志甚深──皇后的弗萊迪,我之後還會提到,他因為愛滋去世,還是這四個歌手中最長年陪伴我,成為我整個精神上美學空氣的一個──一個聲音。 弗萊迪是個在英國的帕西人,他跟坦尙尼亞和印度都有些關係,我們談了那麼多的後殖民大師霍米巴巴,巴巴的帕西背景什麼孟買雜燴之類,但是天啊天啊──啊不是的,我的重點並不是同性戀或後殖民,何況,我雖然知道一個男人的樂團,叫自己皇后叫自己QUEEN,大概不會正常到哪裡去。但要說我就嗅出什麼同性戀的東西,可就差遠了。我沒特別感覺到這部分,就像「性」一樣,我不是不知道它的存在,也不是全無聽聞或經驗,但它終究是很混沌。當一切還在我年紀輕輕的生命裡時。 QUEEN對那時的我來說,自自然然地──只等於音樂──當我崇拜地說到,QUEEN的人聲與配器真是無與倫比,我從沒想到什麼同性戀或是後殖民東西。直到有天,我已經過了三十歲,我在上完床後,在床上提到QUEEN的音樂特殊性,從當時男人深受傷害的臉色,我才忽然意識到:我可真是漏掉某些許多人認為「理所當然的東西」了。附帶一提,當時我人不在台灣。我雖然離QUEEN的所在地只有一個海洋,只要坐個什麼之星的火車就會到達,但我對它的認識仍完好地以台灣青少女的記憶所保存,我的地理位置並沒讓我新學到什麼,我想到有個「理所當然之事」,是在床上發言不慎之後。 理所當然的東西,是什麼東西呢?我之後也許會說到,也許不會。但現在讓我回來說惠妮休斯頓。在我的青春期,我沒聽過其他三人的事蹟,我喜歡音樂,但我是對流行慢半拍的那種青少女。一直到「混」解散了,我才知道有這個樂團。我可以說一件事,讓你明白我是多麼經常不在狀況內:當我讀國中時,我的國中發起過美化廁所的運動,是真的,不只是運動,而且還是全校競賽。敝班級還拿了冠軍。哪個國中那麼無聊?就是台北市的一個國中。你覺得這很無聊?那我很慶幸地告訴你,我對這個競賽一點貢獻都沒有,但我還記得這事,是因為在美化廁所的過程中,我得罪了班上的一個同學。她把心愛的「杜蘭杜蘭樂團」的海報帶來,深情地將她的偶像指給我看,因為我是一個樂意與人為善的好同學,我於是認真地看了那海報,並以同樣深情地回答她:「這人的臉長得像小鳥的臉耶!」──結果導致這個同學,氣得一星期都不願意跟我說話。 大家崇拜的都是歐美的樂團歌手嗎?也不盡然。那時還戒嚴啊。現在的七年級對戒嚴是怎麼回事,一點概念都沒有。有天有個七年級告訴我:「『戒嚴』這兩個字只會讓我們想到,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就像『古早味』一樣。」我差點沒翻臉:「台灣戒嚴三十八年,是全世界戒嚴最長時間的國家,別的不知道,至少這點妳要記得呀。」但她會記得什麼呀?就算她如我所說,記得「戒嚴三十八年以及破世界紀錄」,你說這就算記得嗎?那不過就是一堆字罷了。不可能地,記得──是不可能地。 所以我說記憶這事不是那麼簡單,用文字記起來的東西,或許是最空洞的。七年級的絕不會像我們六年級的那樣記得戒嚴,但四五年級的,你知道嗎?我覺得,他們又記得太牢了,有時會讓我想說:難道你們都忘記,已經解嚴過了嗎?真的。去年我碰到個四年級的做紀錄片的,他說到二二八,竟然還很噤寒,他說到王添灯的弟弟,卻不敢把王添灯的名字說出來。散場後我忍不住去找他,問:「你說的王姓二二八受難者,是不是就是王添灯呢?」果然就是。 我為什麼知道?我告訴你,這裡面有個很美的東西,我始終忘不掉。王添灯是開茶行的(紀錄片的主題是茶不是二二八,但茶和紀錄片說真的也不是我的興趣,我在因為走錯地方才聽到這場演講的),他們說,王添灯女兒小的時候,茶行的工人們會把她擲到茶行中的茉莉花茶叢裡讓她玩,當然這一切是發生在二二八事件之前──啊,我真是忘不了這個意象,茉莉花茶叢我從來沒見過,茶我也老實告訴你,我沒什麼研究。不過這個把小女孩丟到茉莉花叢裡的故事,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忘不了,如果有天我忘記了,我真希望有人能記得。第一章 導論 也許這個現象尚未廣受注意,然而,我們正面臨馬克思主義思想與運動史上一次根本的轉型。最近在越南、柬埔寨和中國之間的戰爭,就是這個轉型最明顯的徵候。這幾場戰爭具有世界史的重要性,不僅因為它們是在幾個無可置疑的獨立革命政權之間最早發生的戰爭,同時也因為交戰各國中沒有任何一方嘗試使用馬克思主義的理論觀點來辯護這些屠戮。雖然我們還是可能從「社會帝國主義」或「捍衛社會主義」之類的角度——這要視個人品味而定——來詮釋一九六九年的中蘇邊界衝突,以及蘇聯對德國(一九五三)、匈牙利(一九五六)、捷克(一九六八),和阿富汗(一九八○)等國的軍事干預,但是,我猜想,沒有人會真的相信這些術語和中南半島上發生的事情可以扯上什麼關係。 如果越南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以及一九七九年一月對柬埔寨的入侵與占領,代表第一次由一個革命馬克思主義政權向另一個革命馬克思政權所發動的大規模傳統戰爭,那麼中國在七九年二月攻擊越南則迅速確認了這個先例。只有那些最深信不疑的人才敢打賭說,在二十世紀即將結束的幾年裡面,如果有任何大規模的國際衝突爆發,蘇聯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更不必說較小的社會主義國家了——會站在同一陣線。誰敢保證南斯拉夫哪一天不會和阿爾巴尼亞打起來?那些企圖使紅軍從東歐駐地撤出的各種團體應該先想一想,一九四五年以來,無所不在的紅軍在多大程度上防止了這個地區的馬克思主義政權之間爆發武裝衝突。 上述的思考,有助於彰顯一個事實: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發生的每一次成功的革命,如中華人民共和國、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等等,都是用民族來自我界定的;經由這樣的做法,這些革命扎實地植根於一個從革命前的過去繼承而來的領土與社會空間之中。相反的,蘇聯和大不列顛及北愛爾蘭聯合王國卻有一個少見的共同特性,就是拒絕用民族來為國家命名。這個事實顯示,這兩國不但是十九世紀前民族期王朝國家的繼承人,也是二十一世紀國際主義秩序的先驅。 艾瑞克.霍布斯邦說過:「馬克思主義運動和尊奉馬克思主義的國家,不管在形式或實質上都有變成民族運動和民族政權——也就是轉化成民族主義——的傾向。沒有任何事實顯示這個趨勢不會持續下去。」在這點上,他是完全正確的。然而,這個傾向並非只發生在社會主義世界之內而已。聯合國幾乎年年都接受新的會員。許多過去被認為已經完全穩固的「老民族」如今卻面臨境內一些「次」民族主義(sub-nationalisms)的挑戰。這些民族主義運動自然夢想著有這麼快樂的一天,它們將要褪去這個「次級」的外衣。事實擺在眼前:長久以來被預言將要到來的「民族主義時代的終結」,根本還遙遙無期。事實上,民族屬性(nation-ness)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政治生活中最具普遍合法性的價值。 但是,如果事實是清清楚楚的,那麼該如何解釋這些事實則是一段長期聚訟紛紜的公案。nation(民族),nationality(民族歸屬),4nationalism(民族主義)——這幾個名詞涵義之難以界定,早已是惡名昭彰,遑論對之加以分析了。民族主義已經對現代世界發生過巨大的影響了;然而,與此事實適成對比的是,具有說服力的民族主義理論卻明顯的屈指可數。休.賽頓-華生(Hugh Seton-Watson),這位關於民族主義的英文論著中最好、涵蓋面最廣的一部作品的作者,也是自由主義史學與社會科學的繼承人,悲傷地觀察道:「我被迫得到這樣一個結論,也就是說,我們根本無法為民族下一個『科學的』定義;然而,從以前到現在,這個現象卻一直持續存在著。」湯姆.奈倫(Tom Nairn),《不列顛的崩解》(The Break-up of Britain)這部開創性作品的作者,同時也是規模未遑多讓(於自由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史學與社會科學傳統的傳人,做了如此坦白的評論:「民族主義的理論代表了馬克思主義歷史性的大失敗。」然而甚至這樣的表白也還是有些誤導,因為我們會誤以為這段話的含意是,馬克思主義確實曾經長期而自覺地追尋一個清晰的民族主義理論,只不過令人遺憾的是這個努力失敗罷了。比較準確的說法應該是,對馬克思主義理論而言,民族主義已經證明是一個令人不快的異常現象;並且,正因如此,馬克思主義理論常常略過民族主義不提,不願正視。不然,我們該如何解釋馬克思在他那篇令人難忘的對一八四八年革命的闡述當中,竟然沒有說明其中那個關鍵性的形容詞的意義:「當然,每個國家的無產階級都必須先處理和它自己的(its own)資產階級之間的關係。」?我們又怎樣解釋「民族資產階級」(national bourgeoisie)這個概念被用了一個世紀以上的時間,卻沒有人認真地從理論上合理化(民族)這個形容詞的相關性?如果以生產關係來界定,資產階級明明是一個世界性的階級,那麼,為什麼這個特定部分的資產階級在理論上是重要的? 本書的目的在於嘗試對民族主義這個「異常現象」,提出一個比較令人滿意的詮釋。我覺得,在這個問題的處理上,馬克思主義和自由主義的理論都因為陷入一種「晚期托勒密式」的「挽救這個現象」的努力,所以都變得蒼白無力;我們亟需將理解這個問題的角度,調整到一種富有「哥白尼精神」的方向上。我的研究起點是,民族歸屬(nationality),或者,有人會傾向使用能夠表現其多重意義的另一字眼,民族的屬性(nation-ness),以及民族主義,是一種特殊類型的文化人造物(cultural artefacts)。想要適當地理解這些現象,我們必須審慎思考在歷史上它們是怎樣出現的,它們的意義怎樣在漫長的時間中產生變化,以及為何今天能夠掌握如此深刻的情感上的正當性。我將會嘗試論證,這些人造物之所以在十八世紀末被創造出來,其實是從種種各自獨立的歷史力量複雜的「交會」過程中自發地萃取提煉出來的一個結果;然而,一旦被創造出來,它們就變得「模式化」(modular),在深淺不一的自覺狀態下,它們可以被移植到許多形形色色的社會領域,可以吸納同樣多形形色色的各種政治和意識形態組合,也可以被這些力量吸收。我也會試圖說明,為什麼這些特殊的文化人造物會引發人們如此深沉的依戀之情。 概念與定義 在處理上面提出的問題之前,我們似乎應該先簡短地考慮一下「民族」這個概念,並且給它下一個可行的定義。下列這三個詭論經常讓民族的理論家感到惱怒而困惑:(一)民族在歷史學家眼中的客觀的現代性相對於民族在民族主義者眼中主觀的古老性。(二)民族歸屬作為社會文化概念的形式普遍性——在現代世界每個人,就像他或她擁有一個性別一樣,都能夠、應該,並且將會擁有一個民族成員的身分―相對於民族歸屬在具體表徵上無可救贖的特殊性,例如,「希臘」民族成員的身分,依照定義本來就是獨特的(sui generis)。(三)各種民族主義在「政治上」的力量相對於它們在哲學上的貧困與不統一。換言之,和大多數其他主義不同的是,民族主義從未產生它自己的偉大思想家:沒有它的霍布斯(Hobbes)、托克維爾、馬克思,或韋伯。這種「空洞性」很容易讓具有世界主義精神和能夠使用多種語言的知識分子對民族主義產生某種輕鄙的態度。就像葛楚.史坦(Gertrude Stein)面對奧克蘭(Oakland)的時候一樣,人們會很快下結論說民族主義是一個「空無一物的地方」(there is ‘no there there.’)。即使像奈倫這麼同情民族主義的學者也還是會如此寫道:「『民族主義』是現代歷史發展上的病態。如同『神經衰弱』之於個人一樣的不可避免;它既帶有與神經衰弱極類似的本質上的曖味性,也同樣有著退化成痴呆症的內在潛能―這個退化潛能乃是根源於世界上大多數地區所共同面臨的無助的兩難困境之中(這種痴呆症等於是社會的幼稚病),並且,在多數情況下是無藥可醫的。」 有一部分的困難來自於,人們雖然不會把「年齡」這個概念當作一個專有名詞,卻常常不自覺地把民族主義當作專有名詞,將它視為一個具有特定專屬內容的存在實體,然後把「它」區別為一種意識形態。(請注意,假如每個人都有年齡,那麼「年齡」只不過是一種分析性的表達語彙而已。)我想,如果我們把民族主義當作像「血緣關係」(kinship)或「宗教」(religion)這類的概念來處理,而不要把它理解為像「自由主義」或「法西斯主義」之類的意識形態,事情應該會變得比較容易一點。 依循著人類學的精神,我主張對民族做如下的界定:它是一種想像的政治共同體——並且,它是被想像為本質上有限的(limited),同時也享有主權的共同體。 它是想像的,因為即使是最小的民族的成員,也不可能認識他們大多數的同胞,和他們相遇,或者甚至聽說過他們,然而,他們相互連結的意象卻活在每一位成員的心中。當赫南寫道:「然而民族的本質在於每個人都會擁有許多共同的事物,同時每個人也都遺忘了許多事情。」他其實就以一種文雅而出人意表的方式,指涉到了這個想像。當蓋爾納判定「民族主義不是民族自我意識的覺醒:民族主義發明了原本並不存在的民族」,他是帶著幾分粗暴地提出了一個類似的論點。但是,蓋爾納這個表述的缺點是,他太熱切地想指出民族主義其實是偽裝在假面具之下,以致他把發明(invention)等同於「捏造」(fabrication)和「虛假」(falsity),而不是「想像」(imaginging)與「創造」(creation)。在此情形下,他暗示了有「真實」的共同體存在,而相較於民族,這些真實的共同體享有更優越的地位。事實上,所有比成員之間有著面對面接觸的原始村落更大(或許連這種村落也包括在內)的一切共同體都是想像的。區別不同的共同體的基礎,並非它們的虛假/真實性,而是它們被想像的方式。爪哇的村落居民總是知道他們和從未謀面的人們有所關聯,然而這種關聯性,就如同可以無限延伸的親族或侍從(clientship)網絡一般,是以特殊主義的方式被想像的。直到不久以前,爪哇語當中還沒有能夠表示「社會」這個抽象概念的字眼。今天我們也許會把「舊政權」時代的法國貴族想成一個階級;但是他們被想像成一個階級當然是非常晚近的事。對於「誰是X伯爵?」這樣的問題,以往正常的答案不會是「貴族階級的一員」,而是「X地的領主」、「Y男爵的伯父」,或者「Z公爵的侍從」。 民族被想像為有限的,因為即使是最大的民族,就算它們或許涵蓋了十億個活生生的人,它們的邊界,縱然是可變的,也還是有限的。沒有任何一個民族會把自己想像為等同於全人類。雖然在某些時代,基督徒確實有可能想像地球將成為一個信奉基督教的星球;然而,即使最富於救世主精神的民族主義者也不會像這些基督徒一樣地夢想有朝一日,全人類都會成為他們民族的一員。 民族被想像為有主權的,因為這個概念誕生的時代,啟蒙運動與大革命正在毀壞神諭的、階層制的皇朝的合法性。民族發展臻於成熟之時,人類史剛好步入一個階段,在這個階段裡,即使是普遍宗教最虔誠的追隨者,也不可避免地被迫要面對生機勃鬱的宗教多元主義,並且每一個信仰的本體論主張與它所支配的領土範圍之間也有不一致的現實。民族於是夢想著成為自由的,並且,如果是在上帝管轄下,直接的自由。衡量這個自由的尺度,與這個自由的象徵,就是主權國家。 最後,民族被想像為一個共同體,因為儘管在每個民族內部可能存在普遍的不平等與剝削,民族總是被設想為一種深刻的、平等的同志愛。最終,正是這種友愛關係在過去兩個世紀中,驅使數以百萬計的人們甘願為民族,這個有限的想像,去屠殺或從容赴死。 猛然之間,這些死亡迫使我們直接面對民族主義提出來的核心問題:到底是什麼原因使得這種只有短暫歷史(不超過兩個世紀)的,縮小了的想像竟然能夠激發起如此巨大的犧牲?我相信,只有探究民族主義的文化根源,我們才有可能開始解答這個問題。

作者資料

張亦絢 出生於台北木柵。巴黎第三大學電影暨視聽研究所碩士。早期作品曾入選同志文學選與台灣文學選。著有《愛的不久時》、《永別書》(以上國際書展大獎入圍)、《性意思史》(Openbook與鏡文學年度好書獎)、《我討厭過的大人們》、《晚間娛樂:推理不必入門書》、《感情百物》等數種。專欄「我討厭過的大人們」獲金鼎獎最佳專欄寫作。「麻煩電影一下」(BIOS Monthly)、「想不到的台灣電影」(《FA電影欣賞》)作者。曾任台北藝術大學、臺灣大學川流臺灣文學講座駐校作家。曾於德國柏林駐村、二〇二四年愛荷華國際寫作計畫作家。《永別書》獲《文訊》頒發「二十一世紀上昇星座」榮譽,並為二〇一七法蘭克福國際書展臺灣館選書。她也為臺灣文學館策展。 網站:nathaliechang.wixsite.com/nathaliechang

班納迪克.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 1936-2015) 康乃爾大學名譽教授,全球知名的東南亞研究學者。著有《語言與權力:探索印尼的政治文化》、《比較的幽靈:民族主義、東南亞與全球》、《全球化的時代:無政府主義,與反殖民想像》、《革命時期的爪哇》(Java in a Time of Revolution)、《美國殖民時期之暹羅政治與文學》(Literature and Politics in Siam in the American Era)、《三面旗幟下:無政府主義與反殖民的想像》(Under Three Flags: Anarchism and the Anti-Colonial Imagination)等書,以及回憶錄《椰殼碗外的人生》(時報文化)。

基本資料

作者:張亦絢 出版社:木馬文化 書系:我愛讀 出版日期:2025-05-14 ISBN:9786263147850 城邦書號:A0500942 規格:平裝 / 部分彩色 / 456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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