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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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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身

  • 作者:李欣倫
  • 出版社:木馬文化
  • 出版日期:2014-01-28
  • 定價:2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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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李欣倫暌違五年推出最新散文集 「這本書寫給所有不具名的身體:痛與快之身,被囚禁與自由之身,乾枯與盎然之身,欣烈活著的與瀕臨死亡之身。」 ──李欣倫 《此身》以身體為主題。寫的不只是具體可見的身體髮膚,也寫人們投射形體之上的情感與情緒。從己身寫到他者之身,再從彼身回眸自身,冥想生死。作為素食者,李欣倫對痛覺特有感觸,「我常想:眾生(身)為何受苦?而受苦或旁觀他者受苦可能反饋我們何種奧義?」她將身體書寫提升至另一層次,關照並凝視世間各種身體樣貌,最後展現對生老病死的反思以及對生命的關懷,深刻定義了此身與此生。 【名家推薦】 「有關身體的書寫大多是形而下的,此書則是形而上的,尖而拔高。」 ──周芬伶(東海大學中文系教授) 「我們與自己的身體相處一輩子,不必然就能理解它的神秘與奧秘。印度之旅以後,李欣倫的生命有了全面的翻轉,她不僅變成素食主義者,也變成長跑的健將。很少有散文書寫者,以省思與實踐的方式,重新改造自己的肉身結構,從而也改造了過去的美學風格。她再度執筆時,已是人妻,也是人母。感情提升到救贖的層面,可以帶著慈悲看待父親與家人,看待生命與生物。她的文字非常篤定,以開放的態度,為我們深刻定義了此身與此生。」 ——陳芳明(政治大學台文所教授) 「李欣倫每本書都是關於身體,自己的身體,他者的身體,世界的身體。身體是人世一切痛苦憂患的道場,也是理想與追尋的試煉場。《此身》寫吃素的身體,運動的身體,為購物欲充塞的身體,自我標示的身體,被剮被烹被凝視被進入的各種身體,在怎樣的倫理和悲憫中來去折衝。此身有異,而那異處,即是辯證的出發。」 ——楊佳嫻(作家) 「她從過去的才華洋溢解放出來,走的是散文的「險招」:不以文字見長,而是以思想見美,且不討好(當今美食書寫當道),她卻以文字明心己志。難得的是行文如流水,傷而不悲(甚至帶點自揄式的自省),這是從女孩過度到女人的欣倫銳筆,身體因之壯美深闊,讀者亦如是地跟著她跳躍穿越……進入純真的烏托邦國度。在身體與感情上,放掉「我們」,放進「他人」,這是我眼中的美麗欣倫(慈悲心輪)。」 ——鍾文音(作家)) 「讀完李欣倫《此身》,很想問問她對圓仔的看法。作為一個近年也愛晨跑騎車素食者,不明白把一個黑白相間的小生命囚禁終生,且恆溫空調無日無夜攝影機對著,和許達然筆下動物園的猩猩(〈一生〉)、待宰豬隻(〈諸相〉)、鐵鍊長進頸肉裡的猴子(〈失去的森林〉)何異。寒冬碼頭擠滿搶拍黃色小鴨的人潮笑聲,我卻只在李欣倫神思清明的文字裡,才找到了真正愛物惜生的柔軟心。」 ——張瑞芬(逢甲大學中文系教授)

目錄

推薦序 眾身之書——李欣倫散文的潔靜之美 以血肉之軀,我宣告 所有東西都黏在身上 畢竟喜歡堅石流動成河 就這樣,他們走了進來 煙火 朝向起點往回跑 長跑少年的身體實驗 關於幾種素食的可能 他們的身體在路上 候車早晨的細微暴行 問題是誰該被放生 貧窮鍛鑄了他們的眼耳鼻舌 浮木 後記 寫給身體

序跋

後記 寫給身體
  十年前的印度之旅在我身體裡留下兩個印記:冥想與素食。我寫的不多,想的倒是不少,漸漸感覺這個世界的所有景觀和物事,全是砥礪思維的磨石,我是讀者,以渺小的血肉之軀,於亙古天地間觀想恆河沙數眾生,默讀遠古智慧:無常與恆常,生與死。   印度之旅後,我決心成為素食者,飲食的選擇出於自由意願。說來微不足道,這十年茹素確實讓我開了眼界,啟發不同層次的身體感知,也因此認識了幾位特別的朋友,又加上與SY結識、結婚,我開始參加路跑和騎自行車,有了不同的身體經驗。點點滴滴,匯集成眼前的這本書,此身。   這本書大多數的稿子初寫於二○一○至二○一一年,幾乎未曾發表。當時,身體蓄積的能量逼促我寫下這些篇章,寫完後就儲存在電腦裡,枝蔓雜蕪,我也提不起勁修改。接著,二○一二年夏天我生下女兒,多少次動念想改想寫,但快節奏的白晝與破碎睡眠的夜讓我無法如願,即便有寫,也只能是札記、短文不成篇。因此回頭來看這些長文,再度看到了那個持續行在路上、跑在路上的自己,像是過去某個時間點的快照速寫。我珍惜這樣迎著風、流著汗的身體,那時的肉身記憶已銘刻於此書的字裡行間。   肉身是什麼?我們為何擁有這樣的形驅?相較於諸多被迫離開軀殼的眾生與眾身,我們何能安居在此?這些問題總在腦際盤桓不去,於是我試圖從西方的身體論述和中醫的身體觀找到線索,從閱讀佛經尋求可能的答案,從百種眼前看到的景物中拼湊可能的真相。更重要的是許多精彩的作家所給予的途徑,光是說一隻蒼蠅吧,一隻僅令人聯想到不潔、污穢的醜陋生物,在莒哈絲和費爾南多‧佩索亞(Fernando Pessoa)眼中,蒼蠅讓他們窺見了身與生的奧義:莒哈絲曾目睹一隻蒼蠅如何從掙扎步入死亡,由於感受到牠最終激烈的生,她甚至希望牠活下去,這場沒人留意的死亡過程,莒哈絲屏息凝視,進而思索蒼蠅之死不若犬馬之亡,既不引人悲憫,亦無人記憶。佩索亞則從一隻停在墨水瓶上的綠頭大蒼蠅,揣想在上帝和魔鬼眼中,自己恐怕也不過是隻閃亮蒼蠅,不知何時會飛來一柄拍扁自身的權杖。八○年代達賴喇嘛於紐澤西的演講稿中,亦顯示尊者以蒼蠅來思惟人類和眾生的不同(也許演講時恰巧有蒼蠅飛過):乍看之下,人尊貴而蒼蠅卑下,然蒼蠅不致造惡,人心思複雜,反容易釀鑄大禍。這圍繞著食物、垃圾、牲畜的不祥傢伙,不約而同地引發大師由彼身回眸自身,冥想生死。   較諸於大師,我只能以有限的視界和體驗,來談我所看到、感知到的身體,從自身到他者之身,這大約是茹素經驗所予我的,尤其是對痛覺特有感觸,我常想:眾生(身)為何受苦?而受苦或旁觀他者受苦可能反饋我們何種奧義?二○一二年夏天生產,終於親身體驗他人所謂的痛之極致,產檯上,我看見再熟習不過的身體打開了一扇門,夾在尖銳如巨浪的疼痛和濃稠的血腥深潭之間,急著來到世間的孩子將我整個身子推進了這神秘之境,我目睹,我經歷,我顫慄,我流淚領受,不是因為如死亡般的痛,也不是因為新生兒即將到來的感動,而是原來身體可以這樣,可能這樣;原來面對欺身的巨大苦痛,是這樣的感覺。原來如此。從今以後,我得謙卑,我得小心翼翼,身體不可思議,而我總是低估。   這本書寫給、獻給所有不具名的身體:痛與快之身,被囚禁與自由之身,乾枯與盎然之身,欣烈活著的與瀕臨死亡之身。

內文試閱

畢竟喜歡堅石流動成河
  哭是好的,這是我長得比較大才明白的事。所謂長得比較大是指心智上更趨成熟,有一對隱若果蠅的翅從身體裡長出來,能堅定溫柔地包覆憂傷與憤怒。即便那扇小小的翅不能包覆所有的傷,至少眼前能暫時包覆父親的淚。是的,父親的淚讓我更加確認這件事:哭是好的。   爸爸一向是嚴肅而沈默的,就像大部分傳統家庭的父親一樣,很少表露自己的情感,很少斬釘截鐵地說「不」,而是用那頑強如堅石般的沈默間接地表示否定,而我們也慣於從那深而廣的沈默中猜度他的想法。算是彼此間的默契,當父親沈默,我和妹妹已能根據上下文脈絡,熟練地揣摩父親的心意。   第一次看父親哭是在六、七年前,農曆年節前。剛從尼泊爾返台的那晚,我和全家人聊著談著——多半是母親、妹妹和我在聊,父親仍舊如雕像那般靜靜坐著、聽著。突然間,他眉頭深鎖,整張臉擠縮在一塊,在我面前大哭了起來,像個孩子般地脹紅著臉、滿臉鼻涕眼淚。   在我出國的那個月裡,他常喊胸悶,時有幾近窒息的感覺,因而免不了胡思亂想,懷疑自己病了,想到哪天可能就突然走了;尤其當時妹妹在外地工作,愛與朋友遊山玩水的母親也常往外跑,這種關係讓他極度不安。那晚,當我和家人興奮地滔滔訴說重遊異地的種種——盡可能誇張有趣的經驗,悉數隱藏那些會引發他憂惱的故事——沈默的父親突然哭了出來,幾乎泣不成聲地訴說著生病的苦,而我從那顫抖的聲線中聽出了他對死亡的恐懼及離別的憂傷。   不曾見到父親像個孩子般地大哭,當下的我訥訥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盡是訝異,不知所措。倒是母親連忙拿了紙巾將父親的眼淚鼻涕拭淨,用幾乎是斥責的口吻叨絮著「想這麼多幹嘛,根本就好好的想這個是要做甚麼」。母親忌諱說「死」這個字,然而我想她是辛酸難過的,只是面對一向堅強、沈默且沈穩的丈夫突然迸發的淚水,她和我一樣無助,除了用熟習的斥責之外別無他法。   當天夜裡,我反覆想著父親哽咽的模樣,有種不真實感,不斷揣摩隔天是否該說什麼安慰的話。隔日,父親又恢復了昔日的威嚴與沈默,昨晚那個在我面前大哭的父親恍如夢境,然我確知他的眼淚確實迸發於昨日。   昨夜,父親暫時將他身為父親的、類似甲殼般堅硬的外罩卸下,露出了柔軟如蚌肉的內裡,讓我近距離地凝視那莫名所以卻又具普世性的脆弱與憂懼。當時,父親不見了,他的身體髮膚凝縮成眼淚,過去幾十年來極力形塑的堅強軀殼化為最純粹、最微小、最需要保護的,蚌肉般的存在。   但那僅發生於一瞬間,就只是一瞬,過了也就過了,無法重新來過,像一扇塵封已久的大門,在我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轟然開啟,又在我開始審視、仔細思量的片刻猛然關上。不過,我感謝父親的眼淚,那必定是信任與依賴的表徵。   他的淚水在我舊有的皮膚表面生成了新的皮膚,我發現我該變得強壯。我該站在父親前面而不是躲在父親身後;是開始保護他的時候了。是時候了,我該用我如果蠅的翅將父親溫柔地包含在裡頭,將他的悲傷和恐懼包覆在裡頭。是時候了。   兩年後,父親因輕微中風而住院,我又目睹了父親掉眼淚的片刻。當時我和叔叔、母親、妹妹輪流去醫院陪伴、照護父親。某個晚上,只有我單獨和父親在病房裡,我問一直瞪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父親說,要不要去走廊走走。父親直視著我,沒說什麼,但作勢起身下床,於是便攙扶他走出病房,隨意晃了幾分鐘後,他往交誼廳走去。   交誼廳的擺設很簡單:一台大電視,十來張折疊椅。裡頭冷冷清清,只有一名外籍看護、兩名頭髮花白的老人專心盯著電視。   歌唱節目。一位年近半百、但仍舊保養得極好的女歌手深情地唱著,曲調哀傷,詞中盡是思念不捨。曲罷,男主持人問女歌手選這首歌的原因,她解釋這首歌是已逝的母親在生前最喜愛的歌,當時她聽了沒有太多感觸,但母親往生後,偶然聽到這首歌,細究歌詞,才發現詞中盡是濃烈的懷思,於是日後當她細細唱起這首歌時,母親的模樣又重新在腦海中鮮活了起來。   接著,主持人說了幾句抒情、寬慰之語,然後說「進廣告」。當正我要問父親想不想回房時,側過臉才發現父親的頰上留有清淚,不太明顯,但確實是淚水。當時我感到極大的震撼,只能望著他的眼淚發楞。   隨即,父親轉過臉面對我,讓我將那兩行淚看得更仔細,然而,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流淚了,完全沒有擦拭或掩飾的動作,而震驚的我竟也裝作若無其事,既沒有替他擦去淚水,也沒問他怎麼了,我木木地牽他回病房,心裡卻空空的,好像沒了底,不知如何是好。   一回房,父親踏進房內的浴間。隔著門,依稀能聽見擤鼻涕和水龍頭的水嘩嘩流洩的聲音。沒多久,門開了,父親臉上的淚消失了。   他又恢復成先前的模樣:不苟言笑,面無表情。但我確實從那雙飽含水氣的眼瞳中發現了像細微燭火搖曳的、晃動的什麼,像受傷的小動物。我有些不忍和後悔,更多的是對自己的疑問:為什麼。為什麼說不出像方才節目主持人那樣寬慰的話,為什麼我不像幾前年的母親那般——當然我同樣能以斥責的方式來掩飾我的驚訝和不安——故作鎮定,替父親拭淚。   問號像飛蚊在腦海盤旋,但我什麼也沒說,只是攙扶父親上床,看他閉上眼睛,逐漸入睡。最終我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關上房門,佇在門口。 只能輕輕關上房門,佇在門口,看走廊上緩步的老人,以及從門口走過、聊得很愉快的護士,如此而已。   又是兩年後,我再度目睹了父親的眼淚。這次,我不像先前兩次那般手足無措,雖然不能說準備周全;畢竟誰能好整以暇地應對突然的淚水(如同面臨猝然的死亡),不過這次我長得比較大了,有一宛若果蠅那對幾近透明的翅膀從身體裡長出來,溫柔卻強而有力地包覆我,足夠讓我去護翼父親,至少那關乎眼淚的、病苦的重量,我還禁受得住。   當父親最敬重的堂兄送進了急診室,手術後摘除一只腎臟,住進加護病房,得知消息的父親立刻深鎖眉頭,鼻翼一縮,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緊握電話的手不停打顫,慌張地喃喃:「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掛上電話,父親傷心而驚惶地哭了起來,妹妹立刻前去擁抱父親,穩住他抽搐不止的肩膀。當時我不在場,事後轉述整個過程的妹妹說,父親現在對病和死亡較為敏感,較容易感傷,容易流淚,我們要幫他。   於是後來,我也能自然地握住父親那雙乾燥和溫暖的手,對他說,沒關係。這很正常。哭出來會比較好。   當然,這不是件容易的事,記得多年前第一次去加護病房探視父親,母親示意我去握父親的手,我無意抗拒,卻也必須鼓起勇氣,才能趨前握住那幾近陌生的手。那次,一握住他的手,父親便咬著下唇,抑制自己,不讓淚水掉下來,而我也同樣地低著頭,默默無語。   父親和我一定都想自然而安靜地任由淚水流下,但有一條深深鑿在彼此間的溝隙,時光河道,長而深的時光河道。自然流淚,變得艱難。   但現在不一樣了。記得上回在飯館用餐,我隨口和父親聊起了學校的演講。講者是位傑出的女性登山者,在攀登某座高峰時獨自在深山中受困了兩天,她在帳棚內等候下基地營的隊友送糧食上山,但帳棚外風狂雪悍,怒風幾乎要拆了帳棚,彷彿來自地心的咆哮令人戰慄。   即使在帳棚裡,仍能感覺死亡脅迫,她只能藉由抄寫心經來安頓慌亂的心。過了驚恐的兩夜,朦朧間聽到隊友的聲音,急急拉開帳棚,兩人面對面,好像彼此都老了許多。恍如隔世,相擁而泣。當我說到這裡,父親整張臉皺成一團,幾乎要哭了。   如今,只要提到病、苦、重逢、恍如隔世這類故事,父親就會掉淚。 當時我們正坐在飯館裡,人聲鼎沸,笑鬧聲響,沒有任何人注意到父親的淚水正由眶而出。   於是我放下筷子,凝視他的眼睛,將雙手覆蓋在他的手上,那雙散布著斑點的手背乾燥但溫暖。他的眼淚不再讓我慌張錯愕,反而像一條清澈的溪流從我內心深處淺淺流動,以一種稚拙的形象柔軟了我,濕潤了我。   幾乎能感覺那溪流從他的眼眶穿流過我的頂門、背脊,以無法估量的速度和自由節奏貫透身體,水流到哪裡,哪裡就生了細而軟而青而幼的草芽,哪裡就漫開如繁星般的蒲公英。就這樣,隨處青青,隨處盎然,隨處都是蒲公英的花絮飛行。   於是我長久地以手覆蓋他的手,凝視著淚水從他的眼角泌出,流貫了我和他之間那條長久枯乏的時光河道,繼而蔥籠繁茂地長成草原,漫成森林。   我畢竟喜歡這樣的灌溉,如同幼時母親以奶水餵養。當父親能在女兒面前放下三十多年堅毅的形象,鬆懈下多年來蓄養的硬殼,不再偽裝,沒有隱藏,我激動不已。感謝父親的脆弱、傷感與不安,感謝他真實的種種,讓我看到蚌肉般的柔軟,感謝他第一次不是以父親而是人子的身分與我面對面。   感謝如恩典的清溪流貫我的腦門、喉頭及身體。他曾以精如同母親以血給了我身體髮膚,讓我有了形狀、感知然後姓名,但現在他以淚水如同母親曾以奶水哺育,於是我有了新的皮膚:可以完整將父親包含住的皮膚。我喜歡新的身體,新的身體髮膚。   我畢竟喜歡在日常時刻;尤其是最理所當然、習以為常的片刻,凝視多年來的堅石從我眼前瓦解碎裂。那頑強、那穩固、那堅不可摧、那沉篤的巨石在我面前裂散,由於淚水,由於對死亡的恐懼,由於種種對未知的猜度與想像,堅石即將鬆懈,於是鬆懈。   畢竟喜歡堅石流動成溪,成為輕快而自由的節奏,成為自由本身。 終究喜歡堅石流動成河,成海,成為深廣而無際的存在,成為無際本身。   於是,當父親提及了摯友病苦與無常生命而流眼淚時,我會立刻摟緊他的臂膀,或是握住他的手,輕聲地說,疾病其實是貼心的叮嚀,提醒我們該回歸良好的生活作息與飲食習慣。   這很正常,身體的崩壞很正常,身體一直在崩壞,即便聲音微弱,但身體持續崩壞,這很正常。重要的是除了身體之外,有什麼無形的東西不斷增長,長成新的皮膚或皮膜,穩妥承接了所有傷痛、苦難及種種。   於是喜歡身邊親密的男人流淚。   和SY坐在電影院裡看著一幕又一幕動人的畫面時,我清楚察覺情感續流以具體的形象從眼眶成形。然後我側臉看SY,他也無聲流下了淚水。   這是我最喜歡的時刻。漆黑的電影院裡,影像閃動的微光映照男人的淚。喜歡在電影院裡安靜地流淚,喜歡他在同一時刻裡流淚,那是某種連結,當然也可說是默契,是共鳴,是同感,無論用什麼形容都好,畢喜歡這種親密連結的片刻:為了同一個故事、同一個人、同一種情境而流淚,對我而言,此時的連結更甚於身體的結合,當然勝於身體的結合。   身體總有空隙,那胎記、那起伏的地表、那偶然的殘缺、那逐漸崩壞的肌理、那誤解的語言塑成了空隙,唯有如溪如河如海的眼淚慈悲地流遍所有孔隙,彌縫所有距離。   於是我看親密的男人掉淚,陪他們掉淚,將我的手蓋在他的手上,宛如植被覆蓋地表。他們說,眼淚不能解決什麼,但我並沒有非得解決什麼。   是的,我並沒有想解決什麼。只想陪他們一同掉淚。這個世界,有太多人、太多故事、太多時刻,令你掉淚。   行過現實荒莽及旱漠,最是與烈日對峙的發燙石頭,終究抵擋不過普世的情感洪流,從深處裂開,漫流成河。   那時分,我側耳細聽真實柔軟從現實地表蜿蜒出細而淺的水道,由小而大,由疏而密,躍過塵世砂礫,激濺水沫,流成溪,流成河,匯成海,所到之處長滿了輕軟的草,生成了強韌的綠。   畢竟喜歡堅石流動成河。

延伸內容

推薦序 眾身之書——李欣倫散文的潔靜之美
◎文/周芬伶(東海大學中文系教授)   二00二年相信對欣倫對我都是重要的一年,那年我出版《汝色》與《世界是薔薇的》,她則出版第一本散文書《藥罐子》,在書店翻閱她的新書,心想這女孩子才二 十四歲,散文寫得又早又好,就第一本散文集來說,可說是個性與風格鮮明,描寫疾病、中藥、身體之隱喻,具有新世紀的新氣息,可以期待是簡媜、鍾怡雯之後的 抒情美文接班人;然世紀初的散文很詭異,抒情美文大量地被編進各種選本中,另一方面,文學市場則大幅度下滑,她雖受到囑目,其對待卻無法跟之前的散文盛況 相比。二00四年的《有病》更進一步描寫情慾與女身,跟散文家的早期作品一樣,強調文字雅美,文氣又急又快,長句長文,綿密交織,那時的她在愛戀中嚐到痛 苦,幾度去印度,將溫文的中文系才女與中醫師女兒結合成散文女鬥士,表面上是戰鬥,心靈卻變得柔軟無爭無求,她選擇一條較困難與寂寞的道路,來到台中教書 彷彿沉潛下來,此後很少見她活耀於媒體。   我是到二00六年才在靜宜見到她,因著對彼此文章的熟稔,一見是好乖巧的小個子美麗女孩,我抱了 她一下,她的臉龐紅潤像蘋果般甜美,笑時眼睛彎灣,滿臉幸福,聽說每吃到好吃的東西,整個人笑開了,那一百分的笑容讓人也覺得幸福,因此朋友們都想餵食 她,只因想聽她好滿足地說「好好吃哦,好好吃哦!」以及那會溶化人的笑容。她是吃素的,能吃的東西不多,不過就是一小塊麵麵包就讓眾人齊感幸福,如此靜好 的女子,上臺時評論文章圓融細密銳利,才有那麼一點鬥士感。愛吃的健康女孩,熱愛旅行與騎自行車,天生是要走到曠野與荒原去的,或是從我身走向他身或眾 身。如此五年後出版的《重來》(二00九),滿佈旅行所見的臉孔與風景,我的位置從中心、主觀變成客觀,在這點上她受蘇珊‧桑塔格影響頗大:   在旁觀他人的痛苦之時,絕不能不加思索地把『我們』這個主體視為理所當然。   散 文是自我之書,尤其常是作者描寫小我之書,當散文作者放棄「我」或「我們」為主體的訴說,轉向「他們」,讓我們看到美麗眾生之相,自我的色彩減弱,這是欣 倫作品風格的重要轉變,她將她的愛擁抱眾生;這次的新書,焦點在「此身」,也可說是「彼身」或「眾身」,這時的她經歷過婚姻與產女而成為強悍又溫柔的小母 親。她對身體的描寫更文雅細緻,「雅潔」是文體的特點,文字不再精雕細琢,只有在重點處才放射文字的利芒:   看哪!看哪!我流下眼淚,幾乎要喊出來,他們的身體在路上,在路上。   於 是我避開熱鬧的市集,尤其清晨,尤其傍晚。那裏有太多我無法承受與臨睹的身體:鮮而猛而狂的羽毛、血液、震顫,從完好的身體裏迸裂四散,然後,被清洗乾淨 的身體(當然,那已非身體,我們會說,屍體。是的。屍體)被割裂、運送、分派到餐廳、小吃店,連死亡前的憤怒恐懼,當然也連同體內難以消散的成長激素,在 當然還是隔天,進入你的身體,成為你的身體,你的身體。   在這裏他們的身體成為你們的也是我們的身體,我們卻讓這種暴行不斷發生,因此她是 有意識也有意志的素食主義者,連加蔥的蛋都不吃,這樣的堅決,只因她的同情與悲憫,成為生命的守護者與女鬥士,她的文字與豐頗接近,這讓我想到豐子愷的 《憶兒時》描寫幼時吃螃蟹的歡樂與追悔,他的茹素是信仰,也是不忍人之心使然「然而這一劇的題材,仍是生靈的殺虐!因此這回憶一面使我永遠神往,一面又使 我永遠懺悔。」欣倫的吃全素則是對世俗的抵抗與對眾生的愛護心切, 豐子愷對於人生境界的描述:   我以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是物質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   懶 得(或無力)走樓梯的,就住在第一層。……高興(或有力)走樓梯的,就爬上二層樓去玩玩。……還有一種人,「人生欲」很強,腳力很大,對二層樓還不滿足, 就再走樓梯,爬上三層樓去。這就是宗教徒了。……弘一法師是一層一層的走上去的。……在人的修身上,器識重於一切。……文藝小技的能不能,在大人格上是毫 不足道的。(〈我與弘一法師〉,《文學卷二》,頁399-402)   在這不講究人品與風骨的此世界,欣倫的慈愛與恬淡走出散文的 林中小徑,她安安靜靜地窩在台中,心靈一階一階往上爬。她也寫物質,如〈所有東西都黏在身上〉寫的是大賣場不可擋的誘惑,在購買慾與物質慾正旺時,曾經折 磨著她「像微小但尖銳的鋸子,來來回回穿透於腦神經」,現在的她只要一只舊背包,騎自行車,或到遠方去凝望一個小女孩深邃的眼眸,無物一身輕,不讓所有東 西黏在身上;她也寫吃,在〈關於幾種素食的可能〉中,寫她不吃蔥蒜、不吃奶蛋、不吃肉;她曾經喜歡的生魚片,也被她以強大的意志力克服了,她終於成為全素 者,這樣的決絕與乾淨了斷,那她還有什麼能吃?原來她現在還吃布丁與奶酪,想到那次在paul共進晚餐,她點的是麵包與乳酪,奶油應該是不吃的,那天她沾 了點吃,開心得眼睛瞇成一條線「好好吃喔!」令人也感到她的滿足,這樣對於食物的潔癖,化為文字,自然形成稚子般的潔靜之美。   我最喜歡 〈畢竟喜歡堅石流動成河〉描寫男人的哭,父親的哭僅發生於一瞬間,他原是像傳統男人一般嚴肅沉默,很少表露自己的感情,卻在她到尼泊爾旅遊時,忍住擔憂與 恐懼,幾個月後女兒回來了,訴說旅遊的種種,尤其是危險,父親突然像孩子般大哭,讓大家不知所措,隔天又恢復威嚴與沉默。她漸漸能面對父親的眼淚,並將雙 手覆蓋在他手上,父親的淚澆灌著她:   他的眼淚不再讓我慌張錯愕,反而像一條清澈的溪流從我內心深處淺淺流動,以一種拙稚的形象柔軟了我, 濕潤了我。幾乎能感覺那溪流從他的眼眶流穿我的頂門、背脊,以無法估量的速度和自由節奏貫穿身體,水流到哪裏,哪裏就生了細而軟而青而幼的草芽,哪裏就漫 開如繁星般的蒲公英。就這樣,哪處青青,隨處盎然,隨處都是蒲公英的花絮飛行。   最後寫到丈夫的哭,她喜歡陪他們一起掉淚,可以想見作者也 是愛哭的人,強悍而愛哭「最是與烈日對峙的發燙石頭,終究抵擋不過普世的感情洪流」,她對文字最多的雕飾僅止於此,其他大多生活化且清澈如水。「身體」是 她此書使用較多的意象,身體有時如堅石,如浮木,如生死流浪,有關身體的書寫大多是形而下的,此書則是形而上的,尖而拔高。   因為作品都是為自己而寫,且未發表,行文更自由,天然去雕飾,這些在作者生產前後寫成的文章,有為母者強的愛生憫生,也有冥想者的心靈探索,馬拉松選手的長氣與毅力,是濁世中的清音,可以期待欣倫的散文帶領一代清流。   我私心希望欣倫在寫作上也可作女鬥士,寫得多一些,而且不要躲起來寫,大大方方刊登發表,讓大家都看見,她一直努力往更高的地方走。

作者資料

李欣倫

任教於中央大學中國文學系。出版《藥罐子》、《此身》及《以我為器》等散文集。《以我為器》獲二〇一八年國際書展非小說類大獎,亦入選《文訊》「二十一世紀上升星座:一九七〇後臺灣作家作品評選」中二十本散文集之一。

基本資料

作者:李欣倫 出版社:木馬文化 書系:我愛讀 出版日期:2014-01-28 ISBN:9789865829841 城邦書號:A0500202 規格:平裝 / 單色 / 208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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