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提姆．賽爾（Tim Sale，《蝙蝠俠：漫長的萬聖節》繪者） 無論是那些一九八〇年代在主流漫畫界混的，還是像我一樣日復一日呆呆地畫同樣東西的人，一定都對《黑暗騎士歸來》、《守護者》、《蝙蝠俠元年》、《蝙蝠俠：致命玩笑》印象深刻，因為這些作品一本接一本蹦出來，從此改變了整個產業。這些作品裡面的角色都是幾十年的老叩叩（對啦，《守護者》例外），而且已經有一大堆才華洋溢的作家跟漫畫家累積了一整疊的傑作，可是法蘭克．米勒（Frank Miller），還有艾倫．摩爾、布萊恩．伯蘭（Brian Bolland）, 約翰．希金斯（John Higgins），理查德．史塔金斯（Richard Starkings）還有戴夫．吉本斯（Dave Gibbons）這群英國瘋子，還是有辦法把整個題材搞到讓人完全耳目一新。這些人在既有的題材裡看見全新的故事，所以當然也用全新的方法把那些故事說出來。這些作品幾乎都用另一種形式呈現：用連續好幾集的漫畫一層一層把故事開展出來，最後變成一部選集。不同作品的呈現方式都不一樣，所以最後大家乾脆用一個包山包海的詞，把這些東西統稱叫做「圖像小說」。不過還是有例外：《致命玩笑》在一開始沿用了既有的漫畫形式。 《致命玩笑》只有46頁。當時我還不知道它有多厲害，但我現在會說，這部作品本身技藝極高，印製得極為清晰細緻，讓整部成品完全超越了當時的水準，讓它厲害到不只是一部偉大的《蝙蝠俠》，而是另一種層次的東西。 真正的高手，就是可以讓舊的東西看起來比新的還新。而且真正的高手，總是會厲害到讓你毛骨悚然。聽說《致命玩笑》最早的構想，是摩爾跟伯蘭在規劃蝙蝠俠與超時空戰警跨界作品時聊天的提議。大局底定之後，摩爾問伯蘭還想玩什麼點子，伯蘭說「好啊，那就麻煩你去請小丑過來。」 「去請小丑過來」，還真有禮貌。總之呢，一部經典就這樣誕生了。 摩爾有很多著名事蹟，其中一個特色就是他的劇本往往設計得極為精巧，完全不能更動，漫畫家得付出一樣多的力氣才能跟上，不過偏偏布萊恩．伯蘭就是一個跟摩爾一樣用心、一樣狂、技巧一樣有魅力的天才。他們兩個都有辦法把最平凡的元素，渲染到一點也不平凡，然後突然爆出一場超華麗的高潮，把讀者嚇到瞠目結舌，然後才發現不久之前的沉悶全都是作者設計好的陷阱。 《致命玩笑》就是好例子：第11頁小丑出場，第18頁演出悲劇，然後到了第39頁小丑再次正面出場，整個節奏都精巧到環環相扣，精巧到你翻回前面才會發現，作者打從一開始就把所有元素都設計好了。這些每一步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作者，造出來的東西總是讓人大呼過癮。 當然，結局那個笑話更酷。光是整部作品用笑話結束就已經夠狂了，更不用說這個笑話很好笑，而且完全符合蝙蝠俠跟小丑的設定。那是絕品。不過你們手上的這本書跟我的又不一樣。這部作品之所以會在一九八八年讓我跟成千上萬的人如癡如醉，原因之一就是上色。 伯蘭的著色方式非常有名，他總是深思熟慮之後給予內斂的色彩。希金斯在一九八八年的著色已經是當時最棒的了，但伯蘭的著色又比他更適合這部作品，而且很有意思。你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個版本的顏色比一九八八年的更冷，更適合這個陰鬱的故事，而且在芭芭拉那頁的襯衫，他保留了一九八八年的亮黃色，於是襯衫跟場景的對比就更強烈，第一時間抓到讀者目光，讓整場戲顯得更恐怖。 你們這些當代讀者真的很幸福，這個版本是由漫畫家自己上色，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對故事的整體詮釋。只要把兩個版本放在一起，就知道差異有多大。而且這還不是最厲害的，差異最大的地方是回憶的那幾頁。 伯蘭把回憶場景變成黑白的，但卻把每個鏡頭裡的焦點：蝦子、整碗的觸手之類，都塗成比原本更鮮艷的紅色。小丑的各種身世裡面最常被忘記的版本，就是可以追溯到一九五一年的紅頭罩，而伯蘭這次的處理方式，讓你一定會注意到這些元素打從一開始就是設計好的，因為每一個都在提醒你那個紅頭罩，提醒你那個失敗的搞笑藝人是怎麼變成瘋狂的犯罪大師。 呼，酷到讓人全身發冷！ 所以，你問我這部作品有多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