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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拉.韋布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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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榮登全球30餘國暢銷榜 ◆歐巴馬年度選書 ◆亞馬遜百大編輯選書 ◆榮獲2015年英國霍桑登文學獎 ◆入圍柯斯達文學獎、佛立歐文學獎決選 「一個失去所愛的惡魔……」 年輕的寡婦,四個孩子的母親 破碎的家庭如何走出悲傷? 嚴厲的諾拉能否找回內心寧靜? 《布魯克林》作者柯姆.托賓最新長篇小說 年少喪父的親身經歷,歷經十四年書寫完成 托賓更召喚出他創作生涯中最心酸駭人的場景 讀者將發現諾拉.韋布斯特不為人知的内心世界 本書是托賓最悲傷的悼念之作,獻給母親與愛爾蘭 諾拉.韋布斯特是個年輕的寡婦。個性剛烈的她,直到遇見丈夫墨利斯才將她從沉悶的人生中解救出來。在丈夫因為一種長期且痛苦的疾病去世後,諾拉的生活又回到婚前那般可怕壓抑的氣氛裡。獨力扶養四個孩子,經濟拮据,她不得不考慮賣掉房子。在她生活的小社區裡,沒有任何隱私可言,鄰居的打探,即使是出自好意,卻造成她更加沈浸在痛苦中,悲愴將她變回嚴厲的母親、難纏的鄰人,令旁人無所適從。唯獨在唱歌的時候.有著媲美母親生前一般動人的歌喉,偶爾帶來一些明亮色彩。只不過,唱歌雖然帶來了希望與快樂,卻也帶來罪惡感。因為諾拉執著地相信,唯有抵抗一切快樂的事物,她才能在思念裡留住墨利斯…… 本書是托賓回憶年少時喪父的經歷,前後歷時十四年完成,成為他創作生涯中情感最壓抑也最澎湃的巔峰傑作。極端內斂的筆下,依舊描寫尋常日子,卻道盡人情冷暖。諾拉.韋布斯特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祕密,你以為無法感同身受的悲愴,結果竟是如此打動人心。這名除了亡夫之外,不讓人輕易靠近、性格火爆又帶點驕傲,如優雅刺蝟般的剛毅女子,絕對是托賓創作生涯中塑造最出色、形象最強烈鮮明,最有距離感、神祕,卻也令人最難以忘懷的人物。 【名家推薦】 「一個寡母求生故事,卻能觸動普世人心。」 ——珍妮佛.伊根(《時間裡的癡人》) 「令人痛徹心扉的小說,出自正在巔峰狀態的作家之手。」 ——《今日美國報》 「本書出自於作者失去父親的親身經歷。一般人認為諾拉即是托賓母親的化身。評論家們也認定,作者書寫寡婦的重生,實則為近代愛爾蘭多舛的命運立傳。」 ——紀大偉(摘自總導讀「國族、性別、托賓小說的含蓄美學」)(全文收錄於書中) 【書評】 以作者的第八本小說而言,本書之難度直逼高空鋼索……原本是稀鬆平常的寡母求生存故事,在柯姆.托賓極端內斂的筆下道盡人情冷暖,成了一部精彩亮麗、情節簡練俐落的小說,讓尋常的日子貼近玄奇境界……諾拉.韋布斯特不為人所知之處多得是,而這份神祕感使得她的重生更能觸動普世人心。 ——珍妮佛.伊根(《時間裡的痴人》作者、《紐約時報》書評) 引人入勝……發人深省……比包法利夫人多一份省思,少一份自毀,最後遠比註定悲劇收場的安娜.卡列尼娜更適合當母親,也沒有安娜的誇張造作。諾拉令人難忘之程度絕對與兩者不分軒輊,而且可信度遠比兩者高。針對本書多言無益,只會破壞大師級的難忘小說。 ——美國國家廣播電臺 新作仍可說是托賓的巔峰之作。托賓以簡樸的力道表現寡婦喪夫的痛楚,你以為你無法感同身受的悲愴,結果竟是如此打動人心。 ——《觀察家》年度小說 與托賓備受好評的《布魯克林》堪稱完美的姊妹作……在描繪愛爾蘭鄉村小鎮的同時,融合了諷示和鄉愁。精巧且引人入勝。 ——《週日泰晤士報》年度小說 這部作品中托賓完美展現了如何嚴謹地鋪陳故事,並且貼近觀察人情世故。 ——《每日電訊報》年度小說 精細雕琢之作。今日少有作家能像托賓,有勇氣描寫生活如同日常而不加矯飾,卻仍深深感動我們。 ——《衛報》年度小說 《諾拉.韋布斯特》出自文筆處於巔峰狀態的作家之手,是一部人性特寫的傑作,優美而大膽。 ——《紐約時報》 悄悄鑽進讀者的心,讓讀者自由揮灑想像力。 ——《今日美國報》 《諾拉.韋布斯特》即可能是完美小說的典範……行文找不到特技和噱頭,只感受得到溫情與敏銳的省思,而這正是柯姆.托賓高明之處……大家稱呼托賓為優美作家,是因為大家不知該如何定位筆法如此精妙、同理心如此簡明的高手。有些奧妙是無法以批評來解密的。托賓不只是優美作家,他是偉大作家。 ——《洛杉磯時報》 鉅細靡遺……托賓的慢版行文開創出處處閃亮美景。 ——《紐約客》雜誌

內文試閱

第一章
  「不停有人上門,妳一定很煩吧﹖」鄰居湯姆.歐康諾站在自家前門望著她,等她回應。   「瞭解,」她說。   「別應門就是了。換成我,我就不應。」   諾拉關上院子門。   「他們的出發點是好意。大家都是,」她說。   「每天晚上都來,」他說。「不知道妳怎麼受得了。」   她想進屋內,不願再回應。他的口氣變了,改以他從未試過的語調講話,彷彿有權對她頤指氣使似的。   「大家的出發點都是好意,」她再說一遍,但這次話一出口,她不禁感傷,咬唇忍淚。她瞥見湯姆.歐康諾的眼神時,明白自己必定顯得垂頭喪氣,委靡不振。她回屋裡。   同天晚間近八時,有人敲門。後廳的壁爐燃著火,兩個兒子在餐桌做功課。   「你去開門,」東諾對康納說。   「不要。你去啦。」   「你們其中一個去,」她說。   弟弟康納進走廊。門打開時,她聽見不熟悉的女聲。康納把客人帶進前廳。   進後廳時,他對母親低語﹕「是住在寇特街的那個矮女人。」   「哪個矮女人﹖」她問。   「不知道。」   諾拉進前廳時,梅.雷西沉重地搖搖頭。   「諾拉,我拖到現在才來。墨利斯的事太遺憾了,請節哀。」 她伸手去握諾拉的手。   「他走得太早了。我在他好小的時候就認識他。道院街的所有人全認識他。」   「脫掉大衣吧。我們進後廳,」諾拉說。「我兒子正在做功課,不過他們可以搬來這裡,開電熱器寫作業。反正他們很快就要去睡覺。」   梅.雷西的帽子遮不住稀薄的灰髮,圍巾仍繞頸。她在後廳坐下,面對著諾拉,開始聊天。一會兒後,小孩上樓,諾拉叫康納下來,康納太害羞,不願下樓道晚安,唯獨東諾下來陪坐,仔細端詳著梅.雷西,不吭聲。   顯然不會再有人上門了。諾拉慶幸不必再招待彼此不認識的人、互相看不順眼的人。   「告訴妳一件事哦,」梅.雷西繼續說,「前陣子東尼在紐約布魯克林區住院,鄰床來了一個病人﹐跟東尼閒聊。東尼知道他是愛爾蘭人,所以對他說,我老婆是衛克斯福郡人。」   梅歇口,噘噘唇,彷彿在回憶些什麼。冷不防地,她模仿起男人的嗓音﹕「那男人說,喔,我也是那裡人。接著東尼說,我老婆是恩尼斯科西人。男人也說,喔,我也是那裡人。他問東尼,老婆以前住恩尼斯科西的哪一區,東尼說她住道院街。」   梅.雷西定睛注視諾拉的臉,強迫她表達興趣與詫異。   「結果那男人說,我就住那裡。太巧合了﹗」   她歇嘴﹐等諾拉搭腔。   「然後他告訴東尼,離開恩尼斯科西以前,他幫傑瑞.科雷恩家的窗框做一種鐵工──叫什麼東西來著﹖鐵窗或護窗架之類的。我去道院街一看,果然有。是誰在什麼時候裝的,傑瑞不曉得。不過東尼在布魯克林醫院的病友說,他是焊接工,所以鐵窗是他裝的。太湊巧了,不是嗎﹖居然在布魯克林碰到。」   諾拉泡好茶,東諾去睡了。她把軟餅乾和蛋糕放在茶盤上,一起端進後廳。忙了一陣茶點之後,梅.雷西喝著茶,又開始講話。   「當然囉,我們家小孩都很敬重墨利斯。每次來信,他們總不忘問候他。傑克以前和墨利斯是好朋友。而且墨利斯當然也是個好老師。我幾個兒子都向他看齊。我常聽他們這麼說。」   諾拉望著爐火,儘量追溯往事,以前梅.雷西是否進過這間房子?應該沒有。諾拉和鎮上許多人一樣,認識她好幾年了,在路上見到總會打招呼,噓寒問暖,有時發生大新聞,也會停下來交談。諾拉對她的生活瞭若指掌,連她的本姓都清楚,更知道她死後將葬在墓園的哪一塊地。有一次,諾拉在音樂會上聽她引吭,記得女高音的她嗓力單薄,唱的是〈我的家庭真可愛〉或〈靜夜常景〉之類的歌曲。   她認為梅.雷西不常出門,頂多外出上街購物或做禮拜。   兩人現在相視無語,諾拉以為梅或許快告辭了。   「感謝妳爬坡過來看我,」她說。   「唉,諾拉,我掛念妳好幾天了,心想妳家最近一定人擠人,不如等幾天再拜訪。」   梅不願再來一杯茶,諾拉端茶盤回廚房,以為梅可能會起身穿上外套,不料梅坐在原位。諾拉上樓查看兒子是否睡著,考慮自己也回房就寢,把梅.雷西擱在樓下傻傻望爐火,苦等不到屋主回來。想到這裡,諾拉不禁暗笑。   諾拉一回來,梅立刻問,「兩個女兒呢﹖最近不見人了。她們以前常路過我家。」   「艾雅去邦克洛迪唸書,現在就住那裡,」諾拉說。「費歐娜在都柏林讀師範學校。」   「她們長大搬走後,妳一定會捨不得的,」梅.雷西說。「我小孩走後,每個都讓我想念,可是說也奇怪,我最想念的是艾莉,只不過,我也想念傑克。不曉得怎麼著,我就是捨不得放艾莉走。我以為我女兒蘿絲死後──諾拉,妳全都知道吧──我以為艾莉會搬回家住,會在鎮上找工作。她回來住了一兩個星期,有天我留意到,她變得好安靜,不像平常的她,在餐桌前哭了起來,我才聽她說,她在紐約的男人逼她結婚,否則不准她回國。所以她嫁了,誰也沒通知。『婚結了就結了,艾莉,』我說。『妳遲早要回到他身邊。』我沒辦法正眼看她,也講不出話。她回去之後從紐約寄夫妻合照給我,我看不下去。這世上我最不想看的東西就是那些照片。但我總惋惜她不能留下來。」   「是啊,她回美國時,我聽說了,也覺得遺憾,不過說不定她在美國日子過得幸福。」諾拉此話一出口,看見梅.雷西視線下垂哀愁,面露受傷的表情,諾拉立即懷疑自己是否講錯話。   梅.雷西開始翻找包包裡的物品,雷西開始翻找包包裡的物品戴上老花眼鏡。   「我以為我帶著傑克的信。一定是忘在家裡了,」她說。   她檢視一張接一張紙。   「對,我沒帶來。我想帶信過來給妳看。他想問妳一件事。」   諾拉不語。她已有二十多年沒見傑克.雷西了。   「等我找到信,再轉寄給妳好了﹐」梅說。   她起身想走。   「我覺得他不可能搬回鎮上住了,」她邊穿外套邊說。「回來又能做什麼﹖他們在英國伯明罕定下來了,盛情邀我過去,不過我告訴傑克,如果我這輩子見不到英國,死也無憾。但是呢,我認為他想在國內置產,不時回來走一走,艾莉的小孩或其他人想來住一住也行。」   「他可以回來探望妳啊,」諾拉說。   「他在想,妳會不會想賣掉你們在庫煦村的別墅,」梅說著纏好圍巾,口氣若無其事,但她望著諾拉時,眼神變得強硬專注,下巴顫抖起來。   「他問我,妳願不願意賣別墅,」她說完緊緊閉嘴。   「我暫時沒這個打算,」諾拉說。   梅再次抿唇。她毫無動作。   「要是記得帶那封信來就好了,」她說。「傑克以前總是喜歡庫煦,還有巴利康尼葛。他以前常找墨利斯和其他人一起去,常把庫煦記在心上。而且,庫煦的變化不大,那裡的人應該還認得他。上次傑克回國,鎮上一半的人他已經不認識了。」   諾拉不語。她希望梅快點離開。   「我只能告訴他,我向妳提過這件事了。」   見諾拉不回應,梅盯著她,顯然對她的沉默感到心煩。兩人走出後廳,駐足走廊。   「時間療傷的能力很強大,諾拉,我只能這樣告訴妳。這是個人經驗談。」   她在諾拉開前門之際嘆息。   「謝謝妳過來,梅,」諾拉說。   「晚安了,諾拉,好好照顧自己。」   諾拉看著她慢慢踏上回家的步道。   ※※※※   那年十月的某個週六,諾拉駕駛奧斯汀A40老車前往庫煦村,叫兒子去找朋友玩,不向任何人透露她去哪裡。在秋轉冬的那幾月,她的目標是強忍淚水,為了兒子好,或許也為自己好。兩個兒子逐漸適應父親不在的事實,她動不動就哭,不僅嚇到兒子,也令他們心神不寧。她現在理解到,他們已懂得以平常心面對一切,裝作家裡什麼也不缺。他們已學會掩飾內心的感受。至於諾拉,她也學會自我警惕,能牽扯到危險念頭的想法一來,她懂得及時打住。她以控制情緒的多寡來衡量教育兒子的成效。   路過巴勒村,車子下山途中,她見到第一瞥海景,不禁意識到自己從未單獨行經這條路。這些年,每次帶小孩駛過這路段,兒子之一總會嚷嚷「看得見海耶」,早幾年兩個女兒也會這麼喊,她會叫他們坐好,不准吵鬧。   來到黑水鎮,她考慮停車買香菸或巧克力,隨便買個什麼東西都好,以拖延抵達庫煦的時刻,卻又唯恐被熟人撞見,怕被對方同情。常人的慰問語講得輕鬆﹕「很遺憾,」或「苦了妳,我很難過」。大家講的話都一樣,回話卻無公式可循。「瞭解」或「謝謝」聽來冷冰冰,近乎空泛。對方會一直站著看她,盯到她巴不得拔腿逃。有時對方會握著她的手,望進她的瞳孔,神態中帶有某種飢渴。她懷疑自己是否也對任何人做過同樣的事,想想覺得,沒有。車子右轉,朝巴利康尼葛前進時,她明瞭到,假如大家開始閃躲她,她的心情肯定會更糟。她忽然想到,大家也許正對她左閃右躲,只是她自己沒發覺。   天暗下來,雨滴撞擊擋風玻璃。這裡的葉子顯得更稀疏,比前進黑水鎮路上的鄉景更有凜冬的氣息。來到草地保齡球場,她往左轉向庫煦,允許自己把今天想像成不久前的某日,藉此鬆一小口氣。她想像現在是夏天,黑壓壓的天空看似暴雨將至,她剛去黑水鎮買麵包、肉、報紙,輕輕把東西扔向後座,全家都在別墅裡,墨利斯和兒女全在泥灰池旁的那棟房子裡,或許也有一兩位朋友同行,小孩賴床,見太陽公公不露臉好失望,陰天卻也打不散他們玩樂的興致,結伴打打繞圈球,或在門前嬉戲,或去海邊玩水。然而,如果雨嘩嘩下整天,他們當然不出門,全窩在屋內打牌,玩到兩個兒子不耐煩,跑來向她訴苦。   她放任自己幻想這一堆,愛想多久就多久。奈何海景一映入她眼簾,科利根家屋頂後方的天際線一開展,幻想再逼真也無作用,她跌回現實世界裡。   她駛進巷子,打開鍍鋅圍牆大門的鎖,把車停進別墅前,關好圍牆門,以免車子被人看見。假如老友在這裡該有多好,例如卡美爾.瑞德蒙或莉莉.戴沃若。她們能憑理性講話,不慰問她,不表明遺憾之至的心情,話題集中在孩子、錢、兼差、接下來的日子怎麼過。她們一律洗耳恭聽。可惜卡美爾定居都柏林,只在夏天回庫煦,唯有莉莉在探望母親時偶爾過來。   諾拉坐回車裡,海風在周圍呼嘯。房子裡一定很冷。怎麼不多帶厚一點的外套﹖她知道,此刻憧憬老友作陪,或者坐在車上窮發抖,不過是遲遲不肯開門踏進空屋子的拖延戰術。   接著,一陣更強的風咻咻襲來,感覺車子差點騰空。幾天壓著不准想的一種念頭進入腦海,她向自己許諾﹕再也不來這裡了。此行是她踏進別墅的最後一次。現在就進去,走遍少少幾間的房廳,帶走私人物件和不宜留下的東西,然後關上這道門,開車回恩尼斯科西。未來行經黑水鎮和巴利康尼葛之間的那條路,來到圓環,她將不再向左轉。   出乎意外的是她決心堅定,竟能輕易背棄心愛過的事物,把巷子裡的這棟房屋扔在懸崖上,讓別人去認識,讓別人去避暑,讓不同的嘈雜聲充斥。她坐著凝望海上方瘀斑片片的天空,嘆了一口氣。最後,她任自己去感受失落多深重,去預感未來的懷念將多麼殷切。然後她下車,在疾風中站穩腳跟。   前門打開後是一道走廊,左側兩間房各有一張雙層床,右側是客廳,後面附帶小廚房和浴廁,主臥房在客廳旁邊,遠離兒女,能圖個清靜。   每年六月初,全家會找個週末過來,天氣不好也一樣。他們會帶著刷子﹑拖把﹑清潔劑﹑擦窗布,帶著充氣飽滿的氣墊床。六月初全家的庫煦之行象徵一年的轉折點,算是月曆上的記號,代表夏天開跑,哪怕整個夏天灰濛濛也算。兒女還小的時候,在諾拉此刻追憶的那些年裡,小孩起初呱噪興奮,模仿情境喜劇《唐娜.瑞德秀》裡的美國家庭,仿傚美國腔,對彼此發號施令,不久便累了,煩了,她會隨他們自己去玩,或讓他們去海邊,或進村子走走。正經的清掃工作這才展開。兒女不在不礙事,墨利斯才能為木製品上漆、為水泥面抹防水塗料。油氈地板有破洞,可以填一填。壁紙發霉,或污漬太多,她可以換一換。進行這些工作時,她需要安靜專心。她喜歡測量到零誤差的地步,黏劑調配到正確的黏稠度,依壁紙花紋裁切出新而亮的補丁。   大女兒費歐娜怕蜘蛛。諾拉現在想起來了。大掃除時,跟著傾巢的有蜘蛛、甲蟲、嗡嗡叫的大昆蟲和五花八門的怪生物。兩個弟弟喜歡聽費歐娜驚叫,而費歐娜自己也愛驚叫,特別是因為父親會大動作保護她。父親會模仿《傑克與魔豆》故事裡的巨人,高喊﹕「牠在哪裡﹖」費歐娜會飛奔過去抱爸爸。   是過去式了,她邊想邊走進客廳,發現一切已面目全非。客廳既小又冷,卻反而帶給她一份異樣的滿足感。鍍鋅的錫屋頂顯然漏雨,因為天花板有一片新的水漬。一陣強風伴隨驟雨打在窗戶上,房子隨之嘎嘎響。木頭也開始腐朽,窗戶不久將需要翻修。此外,海水不斷侵蝕懸崖,總有一天浪會打到這裡,郡政府將下令拆屋撤離。多少年以後的事﹖沒有人知道。換別人去操心吧。換別人去補漏洞﹑為牆壁除濕吧。換別人去更改線路﹑補漆,或依天命拋給大自然去處置吧。   她並不反對把別墅賣給傑克.雷西。定居本地的人不會想買這棟房子﹔相較於班特里﹑庫勒克羅﹑摩里斯卡索等地的房產,本地人都知道這間房子的投資效益有多差。都柏林來的人若親眼見識到房子的現狀,也不會出價。她四下看一看,打一陣寒顫。   她進了兒女的臥室,然後進主臥房。她明白,對住在英國的傑克.雷西而言,擁有這棟別墅無異於美夢成真,能追憶燠熱的週日﹑男女生騎腳踏車的風情﹑前景無限閃亮。換個角度想,傑克一兩年後回愛爾蘭探親兩星期,當他走進房子,只會看見天花板塌陷一半,蜘蛛網遍布,壁紙剝落,窗戶破損,電源也被切斷。夏季的白天更是一片陰雨綿綿。   她打開抽屜,沒有她想帶走的物品,只有泛黃的報紙和幾條細麻繩。即使是碗盤和餐具,也似乎不值得帶回家。在臥房上鎖的櫃子裡,她找到幾張相片﹑幾本書﹐收一收帶走,其餘不拿。家具不值一文錢,燈罩已破舊黯淡。她記得三﹑四年前才去衛克斯福鎮的伍爾沃斯百貨買的。房子裡所有的東西不是朽損就是褪色。   大雨開始滂沱而下。她從臥房牆壁取下一面鏡子,注意到鏡背遮住的地方維持得多乾淨,周圍的壁紙則顯得骯髒變色。   叩叩叩聲乍聽之下,她以為有東西被風颳得撞門窗,持續不消,更伴隨人聲,她才醒悟有人上門了。她傻傻以為,沒有人見到她過來,也沒人看得見她的車,所以她感到詫異,當下的反應是躲避,但她心裡明白已經被看見了。   打開門閂之際,前門有風颳進來。佇立門外的人穿著明顯太大號的厚夾克,大風帽遮蔽半張臉。   「諾拉,我聽見妳的車聲了。妳沒事吧﹖」   風帽褪下後,她才認出是達希夫人。上次見到達希夫人是在喪禮時。她關門,達希夫人跟隨她入內。   「為什麼不先進我家坐坐呢﹖」她問。   「我只待幾分鐘就走,」諾拉說。   「妳回車上去,開來我家吧。妳不能待在這裡。」    她再次留意到對方強勢的語調,自己被視為沒有能力做出妥善做決定的小孩。自從葬禮後,她不是儘量把這種語調當成耳邊風,就是拼了命地隱忍。盡可能出自善意去解讀。   本來她想帶走少數幾件物品,放進車子裡,然後開車離開庫煦,圓滿達成任務,可惜事與願違,現在她不得不接受達希夫人的款待。   達希夫人推說自己渾身濕漉漉的,堅持不肯上諾拉的車。她說她走路回家就好,要諾拉先開車過去。   「我想再逗留幾分鐘。妳先走,我待會兒過去,」諾拉說。   達希夫人狐疑看著她。諾拉儘量講得隨性,語氣反而顯得鬼鬼祟祟。   「我只想收拾幾樣東西帶回家,」她說。 鏡子﹑相片和書靠牆腳擺著,夫人的視線看過去,客廳其他東西匆匆掃過一遍。諾拉覺得達希夫人霎時明瞭她的來意。   「別待太久喔,」她說。「我馬上回去泡茶請妳。」   達希夫人走後,諾拉關門回屋內。   決定了。客廳被達希夫人剛才那麼一望,諾拉的心意似乎由虛轉實。諾拉將離開這別墅,一去不回頭,再也不走這些巷弄,不許自己感受一絲絲悔恨。結束了。她抱起剛才收好的幾件東西,放進車子的行李箱。   達希夫人的廚房暖呼呼。她把新鮮的司康餅放進盤子,塗抹融化中的牛油,倒茶招待客人。   「我們想過去關心妳,不過比爾.帕爾告訴我們,他去看妳的那一晚,妳家的客人好多。也許我們應該去了再說,不過我們想想,還是等耶誕節過後,等妳比較想見客,我們再上門也不遲嘛。」   「最近客人的確很多,」諾拉說。「不過妳知道,你們想來,我隨時都歡迎。」   「是嘛,好多人都非常看重妳,」達希夫人說。她脫掉圍裙坐下。「而且,我們全都為妳擔憂,以為妳不會再來庫煦了。妳知道的,事情發生時,卡美爾.瑞德蒙不在庫煦,她聽到消息好震驚。」   「我知道。她寫信給我,」諾拉說,「然後也過來看我。」   「她對我們說過,」達希夫人說﹐「那天莉莉在,她說我們應該多關心妳。我以前常等你們一家人來庫煦,一塊兒打掃房子。以我來說,那表示天氣漸漸好轉了。看見你們來,我的心情也會跟著振奮。」   「我記得有一年,」諾拉說﹐「雨下得好大,妳可憐我們,叫我們全家上來妳家喝茶。」   「快別這麼說,」達希夫人說﹐「妳家小孩最懂規矩,很有教養。艾雅以前喜歡過來看我們。四個小孩都是,不過她是我們最熟的一個。禮拜天如果電臺轉播球賽,墨利斯也常過來聽。」   諾拉望向屋外雨。她心癢想誤導達希夫人,有股慾望想騙她說她們照樣會年年過來避暑,但她狠不下心。此外她也覺得,達希夫人能聽出她寡言背後真正的想法,能從她的言下之意挑揀線索,以證實自己預感正確,確認諾拉有賣房子的心意。

作者資料

柯姆.托賓(Colm Toibin)

一九五五年出生於愛爾蘭。著有十部長篇小說,三度入圍布克獎決選,包括處女作《黑水燈塔船》、《大師》、《馬利亞的泣訴》,其中《大師》榮獲IMPAC國際都柏林文學獎。《布魯克林》榮獲柯斯達文學獎。《諾拉‧韋布斯特》榮獲豪森登獎,以及《阿垂阿斯家族》和最新著作《The Magician》,另有兩本短篇小說集。 托賓作品授權超過全球三十多國,內容多描繪愛爾蘭社會、移民生活,探索角色個人認同、性別認同。先後在史丹福大學、德州大學、普林斯頓大學,以及曼徹斯特大學教授寫作。定期為《倫敦書評》、《紐約書評》、《倫敦書評》供稿,撰寫時事及文學評論。在哥倫比亞大學任教多年後,於二○一七年起接任利物浦大學校長。二○一七年榮獲戴頓文學和平獎。二○一九年榮獲愛爾蘭圖書獎終身成就獎。

基本資料

作者:柯姆.托賓(Colm Toibin) 譯者:宋瑛堂 出版社:時報出版 書系:大師名作坊 出版日期:2015-11-20 ISBN:9789571364407 城邦書號:A2201325 規格:平裝 / 單色 / 336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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