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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過裂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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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我們不得不為這本書濕了眼眶──好久沒有一本書比《追風箏的孩子》更令人感動! ◆絕無僅有,一個週末試讀破百,多少人在等待這部的動人的人性史詩? ◆「貝爾維德文學獎」得主,獎勵關注人類正義為主題的小說 ◆堪薩斯星報年度百大好書 ◆西雅圖時報年終25大好書 ◆Bookbrowse.com年度選書 你懷抱的希望,是世上最美麗,也最哀傷的…… 十三歲的盧安達小男孩,憑著自己的雙腿, 為了故鄉而跑,為了族人而跑,也為奧運的夢想而跑。 當內戰砲火開響,上帝遺棄了盧安達,再次奔馳的信念,可以帶他穿越到夢想的遠方! 九零年代的盧安達,災難的預兆正隱隱散發在空氣之中。那烙印在血液裡的種族矛盾,讓圖西人如同蟑螂般被胡圖人踩在腳下,成為不准上學也不准擔任重要職位的下等人。 一名深具跑步天賦的男孩尚派翠克生為圖西族,他選擇以雙腿作戰,在胡圖教練的指導下逐漸跑出一片天,奧運之夢或許將讓他成為盧安達王冠上最亮的一顆寶石。 尚派翠克希望繼續追夢,但必須披掛胡圖身分上陣讓他痛苦不已。他在學校愛上了積極批判政府當局的胡圖女孩碧雅,對她的渴望幾乎和奧運夢一樣熾亮。但不祥氛圍正隱隱滲透在暈眩的未知之中。 一九九四年四月,胡圖總統座機遭擊落身亡,持續不斷的開火聲撕碎了夜晚,尚派翠克的族人汩汩流出深紅而甜美的生命,不斷滲入大地。碧雅生死未卜,一直像父親般拉拔尚派翠克成長的教練,也就此與他訣別──而那橢圓形的跑道還在田徑場上忽明忽滅…… 生命布滿縱橫交錯的刻蝕,我們必須在傷痛的黑暗中投射光芒。 關於這片被撕裂的土地和許許多多在記憶中泅泳的靈魂,他們的破碎、信念與救贖。當一個單純夢想奧運的男孩,面臨必須痛下決斷的生命關卡,依舊散發光芒萬丈的重生力量。是愛讓遺憾重現生機──只要生命還在繼續,就是微小而堅定的希望。 【名家推薦】 ◎李偉文(荒野保護協會榮譽理事長) ◎吳鈞堯(作家) ◎林義傑(極地超馬好手暨 SuperRun發起人) ◎陳昭珍(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圖書資訊學研究所教授兼圖書館館長) 【好評推薦】 「這個故事以優美無畏的筆調描述了一個種族的生存奮鬥。同時,她對於一位年輕運動員的成長及嚴格訓練的細節描寫也十分具說服力。極度推薦。喜愛《追風箏的孩子》的讀者將會同樣喜愛此書。」 ──圖書館期刊Library Journal 「主角尚派翠克在失落和逐漸升高的種族對立陰影中成長,但這賦予了他為奧運金牌竭盡全力奮鬥的力量,同時他要為人生最重要的一場比賽奔跑:拯救他的家人和自己。」 ──亞馬遜當月選書 「當仇恨的洪水淹沒了家鄉,圖西族與胡圖族的戰爭爆發,主角尚派翠克站在另一個賽場上:他必須為存活而奔馳。」 ──美國獨立書商協會當月選書榜第一名 「這部力道十足的小說記述了令人無法想像的非人道暴行,然而,它以那些微小的慈悲和不退讓的希望,來反擊無可饒恕的暴力。」 ──出版者周刊Publishers Weekly 「娜歐蜜‧貝那隆令人驚豔之處更在於對盧安達自然美景的溫柔描繪,她對主人翁尚派翠克的塑造成功地融合了無邪和真誠的人性溫暖,讓人不喜愛也難。」 ──科克斯書評Kirkus Reviews 「實實在在毫無畏色的寫作……豐沛的文化內涵,讀了令人難以自拔。」 ──貝爾維德文學獎創立者芭芭拉‧金索佛(Barbara Kingsolver) 「娜歐蜜‧貝那隆的首部小說描寫了毀滅與最終的救贖,扣人心弦,也教人痛心……她為這個世界史上駭人聽聞的事件,點上一道透析純淨的火光。」 ──書單雜誌Booklist 「由於作者與盧安達倖存者團體深入合作過,她對於筆下角色的生活和他們承受的恐懼有著清晰的了解……這個故事仍然保留了希望,在這些角色身上展露無遺。」 ──每日野獸網站The Daily Beast 「主角靠他的雙腳奔向彩虹,這本書裡除了看到堅強之外,其實我還看到了無能為力的脆弱和打擊,看到了未開發國家的貧窮和脫序。這本書讓我相當感動,我們都必須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會變好,跑過了裂谷之後,那裡會有平坦的土地,有明媚的陽光,有新鮮的空氣,有我們深深深深愛著的那些人……」 ──讀者‧天一生水 「一如尚派翠克和碧雅的戀情受到許多的折磨,就算一切已然人事已非,原本堅持的信念變得不值一談,生命的傷痛掩蓋昔日的光芒,也還是無法讓人的勇氣從靈魂中消逝,就像尚派翠克和碧雅從彼此的愛中,找到活下去的動力,因為他們知道這個世上還有人需要著自己,等著自己。」 ──讀者‧蒼野之鷹 「看完這本書,我想感受尚派翠克感受到的風、看過的視野、奔跑的快感,同時相信著主角心中的包容與退讓才是這個社會最該有的公共建設;最後我仍然期待著他能不斷地跑下去,一如書名的用跑步克服人種、種族、男女之間的裂谷,踏出未來。」 ──讀者‧林茵 「盧安達的戰爭撕裂和平,撕裂尚派翠克的家,但戰爭也讓他得以實現前進奧運的夢想,多諷刺?但是又充滿真實的張力。《跑過裂谷》讓我很喜歡,完全沒有讓人覺得乏味的部份,而是隨著尚派翠克奔跑的步伐起伏更迭。」 ──讀者‧踢這踢那 「那些細膩的情節使人如同親歷其境,似乎還可以依稀嗅到鮮血淋過的金屬味及泥土特有的潮濕氣味。歷史尚未落幕,但還是希望能夠聽到這名盧安達男孩帶來的喜訊。」 ──讀者‧靖 「闔上《跑過裂谷》這本書,讓我久久無法平復心中的哀痛,『盧安達』在記憶裡只是一個非洲遙遠的國家,充滿戰爭與貧困……但總會在讀後搜尋其中相關背景,也才能更加貼近小說背後的真實故事,明白故事中的美麗與哀愁。」 ──讀者‧Olivia 「娜歐蜜‧貝那隆以一名少年的成長,帶出了盧安達那段淒涼悲歌的歷史面貌以及它所留下的深遠影響,如何才能與之和解從中獲得釋放?《跑過裂谷》並沒有給予我們答案,它只訴說了一些可能,像是懷抱愛、寬恕和原諒。」 ──讀者‧猴妞 「這本書很吸引人的是尚派翠克堅持自己的理想,一個人或許可以被摧毀,但他的志氣和信念不可以被擊倒,只要留有信念在,整個盧安達跟著跑動。」 ──讀者‧彩色波 「《跑過裂谷》是由國家向個人省思,不論是從那一個角度,都能發人深省……想要瞭解盧安達的人,那千萬不要錯過這本書了。」 ──讀者‧MRW 「當我翻開內文,居然是完全不同的震撼,主角要面對挑戰的居然不是來自運動場,而是一個更令他無奈的大環境──種族主義的非洲。」 ──讀者‧tiger

內文試閱

一九八四年
第一章


  爸爸開了房門走近床邊時,尚派翠克早已醒了,正在傾聽外頭的狂風暴雨。雨絲唰唰地刮著窗戶,咚咚地擊打屋頂波浪板,尚派翠克挨近哥哥羅傑取暖。這會兒他想起來爸爸要去吉佳利參加一場研討會,爸爸說過那是很重要的會議,盧安達全國各地的教育界人士都會出席。

   「我要出發了。」爸爸用勉強壓過雨聲的音量悄聲說,「尤威曼納馬上要來接我。」尚派翠克心想:如果連校長都要去,這場研討會可真是超級重要的。

   提燈的火光熠熠地映在爸爸的眼鏡鏡片上,也照亮他白襯衫的一片三角形區域;一定是暴風雨又造成停電了。「你們兩個男生把牛趕進圍欄後要仔細檢查門有沒有關好,別讓大雨把土壤沖走了。」他把他們肩部的毛毯掖緊,「還有羅傑──你要負責檢查尚派翠克的作業,我希望你們兩個的作業都別有錯誤。」

   尚派翠克轉開臉迴避光線,偷偷皺著臉扮個怪相。他才不需要羅傑檢查他的作業呢,就連爸爸都很難在他的作業裡找到錯誤。

   「我明天晚上就回來。」爸爸說。

   尚派翠克用手肘支起身子,看著爸爸循著黃色光束走向走廊,腳步聲踏在水泥地上發出回音。「爸爸,祝您平安,」他說,「願伊瑪納保佑您旅途平安。」十一、十二月的雨季名為「蓋休勾羅」,在這個時節裡尚古古的聯外道路經常化作一片泥沼,有時候尚派翠克走在這條路上,會陷進深及腳踝的爛泥巴裡。

   雨下了一整天,暴漲的溪流傾瀉流入基伏湖。山坡上沖下飽含紅土的洪流,尚派翠克放學回到家時,褲管已經被泥巴染成了鐵鏽色。他寫完作業之後,拿出玩具卡車在客廳裡玩,這車子是他爸爸用衣架、木塊、鐵片和色彩鮮艷的塑膠片做成的。

   羅傑有一只錶,是「穆足古」(白人)傳教士送的禮物。他不斷重新設定鬧鈴時間,放在尚派翠克耳邊讓它嗶嗶叫。他們父親任教的吉漢威中學裡響起放學鐘,建築間迴盪著學生們的談笑聲,源源的話語聲被雨聲攪得模糊一片。尚派翠克想像自己有一天從小學畢業後,也能成為那群學生中的一員,跟著他們一起高聲喧鬧。有時這種想望會強烈到近乎發燒的程度,讓他感覺時間變得無比緩慢,慢到滴答滴答的秒針每一下都敲在他的心上。

   「我們還是出去趕牛吧,」羅傑說,「要是我們非等到暴風雨過去,爸爸回來時會看到我們還坐在這裡等。」

   他們穿上雨衣和膠鞋,從屋側取了他們的長枝條。「我們賽跑過去。」尚派翠克不給羅傑回應的機會就率先開跑。

   尚派翠克和羅傑之間的競賽是從今年開始的,因為羅傑今年加入了一個小型社團,開始在週末踢足球;這社團的名稱是「因足奇」──意思是「蜜蜂」。羅傑一有機會就跑步,好鍛鍊自己的體能、保持最佳狀態,而他經常會帶著尚派翠克一起練跑。他教導尚派翠克倒著跑的訣竅,以及如何擺動手臂和有力地踢步。

   由於他們住在學校裡,爸爸借用一位住在附近的媽媽表親家來養牛。尚派翠克跑在馬路邊邊,因為那裡比較不那麼泥濘。他每天都努力想在羅傑追上他之前把距離拉開一點,但是今天他一敗塗地。不管他選擇什麼路線,雨靴都不斷陷進路面。後方吉漢威中學的紅磚牆都還沒被霧氣遮住,羅傑就已經追過他了。

   尚派翠克隔著一段距離就看見那隻「因揚波」長角閹牛的弧形長角,牠是他們父親最愛的牛。在濛濛的雨勢中,那對大角在一小群牛的上方起伏轉動,恰似一位「因托」戰舞舞者的雙臂。他們走近時,閹牛抬頭看,眨眨水汪汪的黑眼睛。尚派翠克一隻手按在牛背上,感覺牠微顫的、濕漉漉的厚皮。在「因揚波」閹牛的帶領之下,牛群沙沙地動起來,走進由幾根搖搖晃晃的木柱圍成的牛欄內。 羅傑衝到吉漢威中學的大門前時,足足領先尚派翠克十步。他停下來脫下手錶。「你看──我們來回總共花了二十七分三十五秒,我計時了。」

   尚派翠克大口喘氣,他的衣服、雨靴和雙手都沾滿泥巴。「你騙人,哪有手錶可以計時的,給我看。」他接過手錶,赫然看到粗體字標明的時間,就和羅傑說的一樣。

   戶外廚房的炭爐傳來辛辣而濃郁的燉肉香,尚派翠克和羅傑快速剝掉雨靴和雨衣走進廚房。廚房裡的收音機正播送佩佩‧凱爾演奏的「蘇庫斯」非洲舞曲,帶有沙沙的電波雜音。尚派翠克的小妹抱著札沙里,隨著音樂跳「庫莎庫莎」舞步;札沙里的雙腿在她膝前晃盪。

   「喔唷,賈桂琳,妳跳得好棒喔。」尚派翠克逗弄地說。

   賈桂琳驀地轉身。「唉呀!你們怎麼搞的?是溺水了嗎?」她指著尚派翠克和羅傑腳邊蓄積的髒水。

   羅傑從賈桂琳手裡把札沙里抱開,然後三人一起跳舞。尚派翠克模仿他從影片裡看來的舞姿搖擺臀部,正搖得起勁時,他聽到敲門聲,起初力道比較輕,後來愈敲愈大聲,直到他開門才止住那聲音。門外站著兩名警察,媽媽匆匆趕過來,她背後綁著仍是嬰兒的克蕾曼絲。

   「我們非常遺憾,有個消息要通知你們。」他們說。

          

   媽媽給他們端了茶來,背脊挺得直直的。克蕾曼絲嗚咽地哭了起來,媽媽把她抱起來安撫。札沙里坐在地上玩車子,好像這天下午和其他天的下午唯一的差別,就是有兩個男人來家裡作客。

   那兩個警察說,他們一行共六人,全都是校長和學校主任。那輛運木卡車失控了──這是司空見慣的情形──下山的車速太快,載運的重量又遠超出這麼輕薄的卡車所能負荷。它轉過彎道時開到對向車道,迎頭撞上他們的座車。吉漢威的兩位代表都死了──包括尚派翠克的父親和訓導主任。另外還有兩人罹難,兩人身受重傷。這麼嚴重的事故中還有人能倖存,簡直就是奇蹟。運木卡車的司機幾乎毫髮無傷,看來很明顯是酒醉駕車。他還撞到一個騎腳踏車的男孩,男孩掛在握把上的一袋馬鈴薯散落在馬路上,警方找到了腳踏車,但沒看見男孩的蹤影,該處崖壁極為陡峭,在雨中進行搜救任務太危險了。

   兩個警察咂著舌頭,感嘆像這樣死於非命的總是這個國家最好的好人,是盧安達的未來希望。遺體現在在吉塔拉馬的醫院裡,假使他們許可,吉漢威的校長會帶他回家。   媽媽停下輕搖嬰兒的動作。「尤威曼納不在車上嗎?」

   警察們說,這種特異的情形屬於伊瑪納展現神蹟的時刻,因為學校裡在最後一刻出了緊急狀況,校長就留下來了。「尤威曼納要我們去保健中心,等他太太打理好病患就接她過來。」

   「安潔莉克。」媽媽說,她吐出這名字時伴隨帶著抖音的長長嘆息。「好──我想見到她。」

   警察們站起來。「我們認識妳丈夫──真是個大好人。謝謝妳的茶。」

   他們走了之後,媽媽直勾勾地盯著窗外,直到尚派翠克忍不住看看是不是有人站在窗外的狂風暴雨裡。他有些相信如果自己用力閉上眼睛,就能在眨眼間讓這個下午消失,然後抬頭一看就能看到爸爸剛結束旅程返家,一如以往帶回滿口袋的餅乾。

   媽媽跪坐在他身邊。「別擔心,現在伊曼紐舅舅會負責爸爸的角色。」

   「我討厭伊曼紐舅舅,」尚派翠克說,「他很笨,而且總是散發魚腥味。」

   媽媽的耳光痛到他冒出眼淚。「你要對我弟弟尊敬一點,他可是你的長輩。」

   尚派翠克再也忍不住了,大聲哭了出來。

   媽媽把他擁入懷中。「我們要堅強,」她說,「想想你名字的含義:恩庫巴,你要和雷神一樣勇敢。」

   門開了,安潔莉克走進來,身上仍穿著白色醫師袍。媽媽癱軟地倒在她懷裡。

  到了午夜,雨停了,隱在雲層後頭的月亮像隻迷濛的眼睛。傍晚開始就陸續有鄰居和親戚帶著食物和飲料前來;吉漢威中學的學生和老師把小小的屋子都擠滿了;門邊有夜班守門人坐著喝茶。

   擺食物的桌子安置在客廳裡,鋪著只有特殊節慶才拿出來用的桌巾。桌上放著幾盤糊狀的「尤加里」,配上有碎肉和魚片的燉汁蘸著吃;幾碗燉樹薯葉、綠香蕉和紅豆;油炸大蕉;水煮番薯和樹薯;還有嫩煎豌豆和法國四季豆佐番茄、一瓶瓶「普萊姆斯」牌啤酒與伊曼紐舅舅自家釀造的香蕉酒。安潔莉克不停手地烹煮食物,並端茶給媽媽、幫每個人擦眼淚。停電了,四周燭光熒熒,油燈在牆上投射暗影。尚派翠克、羅傑與安潔莉克一起坐在地上,將捏成小團、裹了肉汁的黏稠「尤加里」餵進克蕾曼絲嘴裡。

   爸爸的書房裡透出一小塊光線,召喚尚派翠克走進去。書桌上的油燈將上了油的木頭桌面照映得好似柔軟的皮膚,爸爸的藏書環繞在他四周,撫慰了他的心靈。那些書的內容有物理學、數學和教育哲學。爸爸出發前一定在寫日誌,他的鋼筆擱在那本皮質封面的冊子上,筆蓋放在半滿的茶杯旁,彷彿他隨時會走進房間、拉開椅子,再次提筆書寫。尚派翠克將茶杯湊到脣邊喝了一口,突如其來的甜味讓他打了個冷顫。細碎的茶葉殘留在他脣邊,他用舌頭舔掉,品嚐他父親生前嚐過的最後滋味。房屋在夜色裡忽而呻吟、忽而沉靜。

   媽媽過來找他,手裡端了一盤香蕉酒,那股甜膩、發酵的強烈氣味刺激他的鼻腔。「你累了嗎?如果你想睡就去睡吧。」

   他搖頭,想著爸爸每到星期五晚上就會坐在椅子裡,邊喝香蕉酒邊吃花生,他幾乎能伸手觸摸爸爸嘴脣上閃亮的鹽粒。

   「他一定在擬開會時發言的草稿吧。」媽媽撫摸著日誌的書皮說。

   尚派翠克讀著內容。宇宙萬物都蘊含數學式:化學反應的平衡、葉片的費氏數列、兩個人類邂逅的機率。有件事很重要──句子寫到這裡就沒了,尚派翠克想像當時是樹叢裡有聲音,於是他爸爸放下筆往窗外望。此刻感覺上,好像不只是他父親的話,乃至於全世界都停住了,就像這未完成的句子。

  那一刻,男人們都還在喝酒,有些人用同一根吸管喝著瓶裡的香蕉酒,女人們則還在重新補滿吃空的菜碗;那一刻,尤威曼納帶著棺木進來了。棺木後頭跟了一列爸爸住在魯亨格里的親戚,灰白色的晨曦從他們身後透進門裡。

   「親愛的茱麗妲。」尤威曼納握著媽媽的手說,「不管妳需要什麼,都儘管向我開口,妳知道法蘭索瓦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群人排成一列準備弔唁,媽媽坐在棺木邊,她的家人和爸爸的家人都陪在她身旁。女人們哀慟號哭。

   「你要過去嗎?」羅傑貼在尚派翠克身邊說。

   「你呢?」兩人都不動。「我們可以一起過去。」尚派翠克說。

   爸爸穿著一套沒看過的西裝,臉上有東一塊西一塊的深色瘀青,身體的角度看起來很不自然。尚派翠克不敢伸出手摸他。

   「那已經不是你爸爸了,你爸爸在天堂。」有個小小的聲音說。尚派翠克低頭看到舅舅的女兒瑪蒂兒站在他旁邊,她把手塞進他掌心。「我姊姊死掉的時候,媽媽就是這樣告訴我的,本來在她這麼說之前我會害怕。我聖誕節的時候來過──你還記得嗎?你讀了一本書給我聽。」

   尚派翠克當然記得。瑪蒂兒年紀小,對書本很感興趣,超愛聽故事。舅舅一家人來作客的時候,她會拉著尚派翠克的手直奔爸爸的書房。她會指著書架高處一本民間故事集說:「恩庫巴,唸那個故事給我聽,那個你的兒子米拉尤找到黎明少女米賽珂的故事。」她每次都要聽同一個故事。

   尚派翠克不用朗讀複雜的文本,就已經對這故事熟悉到可以複述了。「有一天,妳會和米賽珂一樣,」他這麼說,「笑的時候從嘴裡灑落珍珠,然後妳的愛人就會知道他找到真愛了。」每次他這樣說的時候,瑪蒂兒都會咯咯笑。「看到了嗎?」尚派翠克會指著她的嘴巴說,「珍珠!正是妳的盧安達名字『卡瑪貝拉』的含義。」瑪蒂兒會再笑起來。

   「你得跟你爸爸說你愛他,」現在她悄聲說,「他在天堂才會高興。」她踮起腳尖瞥向棺木裡。

   尚派翠克看看羅傑,兩人一起湊近棺木,跪下來朗誦爸爸最愛的一段「傳道書」裡的文字。

   「凡你手所當做的事要盡力去做;因為那裡沒有工作,沒有謀算,沒有知識,也沒有智慧,那裡是你所必去的──」

   尚派翠克嚥住了。如果他唸出陰間這個字眼,這件上教堂穿的襯衫會被淚水玷污。

葬禮當天,尤威曼納宣布全校停課一天,吉漢威中學全體師生都護送棺木到教堂。載滿乘客的汽車沿著街道開,後頭跟著步行的群眾。天空下著細細的冷雨,孩子們在路上追逐,泥巴濺在他們的腿和短褲上。

   一隻棕鳶從樹梢飛離,尖銳的呼嘯聲在霧中縈繞。尚派翠克暗想,不知道爸爸的靈魂是不是也長著翅膀,就像教堂裡那些天使畫像一樣。基伏湖水面上起霧了,漁人們的身影在既不屬於水也不屬於天的灰色地帶忽隱忽現。青翠的山坡上有長角牛在吃草。送葬隊伍經過時,田裡的農夫們抬頭張望。有些人在胸前畫十字;其他人伸出手道別。

   他們去的不是尚派翠克一家平常週日會去作禮拜的吉漢威小禮拜堂,而是去恩卡教堂,唱詩班的和聲與規律的鼓聲從敞開的大門傳出來。所有的長椅和靠背椅都坐滿了人,座位區後方還有許多人緊挨著彼此站立。在棺木上方,聖母瑪利亞的塑像眼中流出鮮血,灑在敞開的長袍上。聖母瑪利亞雪白的肌膚、受傷的心臟,結合迴盪的鼓聲和拍手聲,使尚派翠克心中充滿恐懼。他閉起眼睛回溯光陰,直到返抵他躺在暖和的被窩裡祝福爸爸旅途平安的時刻。他收回這句祝福,改求爸爸不要去。

一九八五年
第二章


  尤威曼納承諾讓尚派翠克一家繼續待在寄宿學校裡,直到學校聘請到新主任,但尚派翠克每天都等著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沿著小路走來,要求他們交出房子。他在夢裡聽到新主任說:我要接替你爸爸的職務了,離開我的房子吧。

   自從進入漫長的「伊圖巴」雨季以來,這是第一個晴朗的午後,陽光暖洋洋地照在地板上,尚派翠克和弟妹們都待在那裡曬太陽。札沙里推著鐵絲玩具車在地上玩;賈桂琳坐在一方陽光裡,拿湯匙舀著高粱粥餵克蕾曼絲;克蕾曼絲想抓住像條尾巴在地板上搖曳的光線,咯咯地笑得很開心,玉米粥都淌到下巴上了。

   尚派翠克躲在一張椅子後頭,札沙里經過旁邊時,他學著獅吼跳出來,比出張牙舞爪的手勢。就在此刻,窗戶爆開來,化作四散的玻璃碎片,尚派翠克還以為是自己闖了禍,直到他看見有塊石頭躺在札沙里腳邊。克蕾曼絲尖叫,賈桂琳把她拉過去抱緊。尚派翠克抓著札沙里推他遠離窗戶。第二扇窗戶又碎了,要不是尚派翠克趕緊低頭,就會被石塊砸中。

   「圖西蛇!」喊叫聲聽起來近在門外,接著是笑聲。有個石塊悶悶地打在屋子外牆上。媽媽衝進來,赤腳跑過碎玻璃,把克蕾曼絲撈起來抱在懷裡。

   「下次我們會殺了你們!」笑聲漸漸遠去。

   尚派翠克腦中充斥著一股瘋狂噪音,起初他還沒發現那是自己喉嚨裡發出的聲音。他衝出門外,那幾個男孩正消失在樹叢裡。他朝他們的背影扔了塊石頭,隨手抓了靠在牆邊的一根手杖就追了上去。他手裡緊抓著手杖,腳下拚命地跑,循著他們漸漸微弱的腳步聲跑。他赤著腳,踩在石頭上感覺刺痛。他跑上一個坡道後,用手遮著陽光掃視下方的草木,卻沒看到任何動靜。他知道要是他看到那些男孩,他就能逮到他們;他暗暗發誓要是能逮到他們,他會殺了他們。

   這片土地是一片連綿的梯田,往基伏湖的方向延伸。樹叢間穿插著香蕉園,濕潤的葉片閃閃發光。有了雨水滋養,番薯藤青翠茂盛地霸占了每一吋空地。尚派翠克撿起幾顆石頭,一顆接一顆扔出去。在田裡除草和堆土的農婦們抬頭看,撐著鋤頭稍作休息。

   「欸欸,」她們逗弄地說,「你在丟誰啊?鬼嗎?」

   他假裝沒聽到。他的腿在狂奔後有股燒灼感,他把兩手按在大腿上,想要止住顫抖。等他緩過氣之後,他撿起手杖,往回家的路上跑去,擔心那群男孩會折回來攻擊。他數度迷失方向,因為許多小路都被新長出來的濃密植被給遮蓋了。

   紅色的夕陽在湖面上方的雲層後悶燒,白日的溫暖如飛一般消逝。他沒在注意自己跑了多遠,他得加快腳步贏過迅速逼近的黑夜。他面前的樹叢一望無盡,四周寂靜無比,只聽到樹林裡傳出幾聲補鍋鳥的叫聲。呼──呼?誰──誰?尚派翠克無法回答牠們。他死命狂奔,一頭撞上羅傑。

   「嘿,大塊頭!你在做什麼?」羅傑牢牢抓住他的肩膀。

   「那些傢伙──他們丟石頭──」

   「媽媽告訴我了,她說你像個瘋子一樣出去追他們,所以我才來找你。」

   「我沒看到他們的臉,但他們不是吉漢威的人,他們穿著髒兮兮的破布當衣服。」他啐了一口,「幾個鄉巴佬。」

   羅傑吹了聲胡哨。「你跑得真快,我老遠就看到你了,可是都追不上。憑你一個瘦巴巴的男孩要怎麼對付一群惡棍,嗯?」

   尚派翠克聳聳肩。「我沒在想,只是跑。」

   「真是個超級英雄喔?」羅傑拍拍尚派翠克的小腿肚,兩隻小腿都布滿刮傷、流著血,一雙赤腳染上斑斑血跡。「你應該更小心照顧你特殊的天賦,那是你唯一的寶物。」羅傑說。

   在漸暗的天色裡,尚派翠克看不清他的臉,無法判斷他是不是開玩笑。

  尚派翠克和羅傑回到家時,太陽已經下山了。賈桂琳正在掃地毯上的玻璃渣。爸爸的書房門開著,媽媽站在書桌邊收拾文件和書本。賈桂琳伸出一手警告他,但尚派翠克急呼呼地穿越房間,一片碎玻璃插進他的腳。

   「我們現在必須離開了。」媽媽說。她的表情帶著恐懼,尚派翠克不記得看過她有這種表情。

   「為什麼?這裡是我們的家耶。」他坐在椅子上摳挖腳上的碎玻璃。事情進展得太快了,尚派翠克的腦袋都跟不上了。

   媽媽蹲在他身邊。「我來吧。」她用雙手捧住他的腳,「我們是受惠於尤威曼納的善心才能住在這裡,萬一有人來燒房子怎麼辦?」

   「但是那些只是小鬼啊,媽媽,我們不可能會怕他們。」

   媽媽搖頭。「有些事你並不明白,每次我認為這個國家已經改變了,又會發現其實什麼也沒變,我很慶幸你爸爸已經不在人世,不用目睹這些事。」

   尚派翠克不懂她的意思。「如果爸爸還活著,」他說,「根本不會發生這些事。」

   「喏,」媽媽的指尖捏著一小塊微微反光的玻璃,「我幫你留著你爸爸的書,等你當上老師,就能夠拿去看。」

   「我現在當不成老師了。」

   「誰說的?你爸爸就是老師啊。」

   「爸爸不能再幫我了。」

   媽媽拿起爸爸的日誌,向尚派翠克遞過來。爸爸死後,這本冊子始終保持他出發前敞開的狀態。「拿去吧。」她把鋼筆拿開,將冊子闔起來。

   尚派翠克接過日誌和鋼筆,走出書房。他隨意翻開一頁,試著讀上頭的字,可是光線不夠。他需要爸爸給點提示,幫助他把這個支離破碎的下午拼湊起來。

   尚派翠克在第一天上小學之前,從來不知道圖西族這個字是什麼意思。當老師說「所有圖西族站起來」,尚派翠克並不知道自己該站起來,該被算進人數,該報出自己的名字。結果還是羅傑拉他站起來並且向他解釋的。那天晚上,尚派翠克對爸爸說:「爸爸,我是圖西族喔。」父親以奇妙的表情看著他,然後笑了起來。從那天之後,尚派翠克就把這個詞放在心裡,可是直到現在有人用石頭打破窗戶、出言侮辱,他心頭才浮現這個回憶。

   最早現蹤的幾顆星星在天空黑幕上懶洋洋地眨眼,吉漢威的發電機發出瘧蚊般的哀鳴。如果尚派翠克真有他的盧安達名字「恩庫巴」的法力,就能吹口氣賦予呆板的書頁生命,感覺皮質書封拉長變成人形,再次感受到父親強而有力的心跳。然而他只能把鋼筆刺進自己的肉裡,直到掌心湧出血珠。法蘭索瓦,他寫道,這是他父親的教名。

第三章


  「我們就像乞丐一樣。」羅傑說,雖然媽媽為此狠狠掐他作為懲罰,尚派翠克暗自心想他說得也沒錯。現在已經是學期最後一週了,他好希望能把腳踏在土地上拖行,讓時間減緩到像蝸牛在爬,這樣等到課程結束後,他們就不必搬去伊曼紐舅舅家了。有些日子裡他必須強迫自己為了在班上名列前茅而開心,他帶回家給媽媽看的作業上幾乎沒有任何紅色筆跡。

   羅傑在屋後一棵金合歡樹寬大的樹蔭下等他,他們彎腰脫鞋,一陣黃色花粉飄落到地上。

   尚派翠克抹掉沾在制服短褲上的一個黃點。「媽媽如果看到我們光腳去上學,一定會宰了我們。」

   「她會嘮叨到母牛都丟下小牛逃走了。」羅傑說,「可是等我們搬去舅舅家,她應該就習慣了。」

   「別說這種話,」尚派翠克推了哥哥一把說,「你又不知道是怎麼個情況。」

   他一手提著一只鞋,以穩定的慢跑朝學校出發。還有五天學期就結束了,還有六天他就會知道羅傑抱怨的事是不是真的。六天後,他們就會收拾好行囊,最後一次關上屋門。九月開學的時候,誰會睡在他和羅傑共用的房間裡?誰會坐在爸爸的書桌前寫字?

   「我們要快點了,」羅傑用一只鞋打了一下尚派翠克的屁股,「還記得嗎?修女說她今天要給我們驚喜。」

   尚派翠克回頭張望。自從那些男孩打破窗戶後,他就時時留意。有時候他覺得瞄到他們鑽進樹叢裡,像一縷炊煙消失。他這樣當然太愚蠢了,除非他們穿著同一塊破布,否則就算他們走過來和他握手,他很可能都認不出來。

  所謂的驚喜原來是有個著名的跑步選手要來班上演講,而且還不是普通的跑步選手喔──是個奧運選手。修女宣布完這項消息後,尚派翠克就無法專心上課了。最近這幾個星期以來,他都覺得再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他心情好轉。爸爸的書、媽媽為他煮的「伊吉沙弗里亞」砂鍋和加了牛奶的炸馬鈴薯、賈桂琳轉到最大聲的廣播歌曲,都沒有用。可是修女達成了其他方式都失敗的效果。整個早上他的心思一直飄向那位跑步選手,他的目光在窗戶上磨穿一個洞,因為他在搜尋將成為跑步選手時髦座車的那個小點點。他剛寫完加法算式時,終於看到有個輪廓在一團塵土中成形。那輛車並不時髦,只是一輛豐田,和馬路上另外一百輛豐田沒什麼不同。有個瘦得和紙莎草一樣的男人伸出腿放到前院地上,然後站起來伸伸懶腰。

   尚派翠克原本以為那個跑步選手會人高馬大,但他站起來並不比羅傑高多少。尚派翠克心想他會不會是個「烏木圖瓦」,那是侏儒的意思,會用陶罐裝著牛奶和牛油到沒養牛的人家兜售。不過失望的情緒很快就煙消雲散,因為他看到那位跑步選手在兩點間移動的姿態,不像是走路,而更像是流動,好像他的肌肉是水做的。他戴著太陽眼鏡,上衣在風中翻動,閃亮的布料上有斑馬和獅子追逐的圖案。

   「大家好!」男人對全班說,「我叫特利斯弗‧杜沙比,代表盧安達在奧運比賽裡跑馬拉松,很開心今天能來尚古古與你們聊天。」尚派翠克請他把名字寫在黑板上,然後抄在自己的筆記本,還在兩邊加上星號點綴。

   特利斯弗談到赤腳在盧安達山坡上來回奔跑。「我們都說我們國家是千丘之國,」他的臉龐彷彿由內煥發光采,「我相信我征服了每座山丘。」他談到奧運的魅力,以及有時候他在跑步時感覺像飛翔。

   尚派翠克舉手發問。「你說有時候?」他很好奇,「那其他時候呢?」

   「聰明的孩子。」特利斯弗呵呵笑,「我跟你講個祕密:有時候我要用盡全力才能邁出下一步,但遇到這種時候,我會逼自己想起勝利的滋味。」

   尚派翠克感覺那男人的目光集中在他一人身上,不禁身體微顫。勝利的滋味,他在腦中重複這句話。他把這幾個字抄在加法練習簿上。

   「我們要辦一場賽跑。」修女說,同時從她書桌後頭拿出用膠帶綑在一起的兩片厚紙板。她割開膠帶,舉起一張海報,是特利斯弗在某場正式比賽上突破終點線絲帶的畫面。「勝利者可以把我們的奧運選手帶回家當守護神。」她微笑說道。

   特利斯弗用木棍在灰撲撲的校園裡畫了條起跑線,讓學生們排在線後。「依照年齡排,年紀小的站前面。」他說。因此尚派翠克排在倒數第三排,而羅傑排最後。特利斯弗從包包裡拿出兩個木塊。「我們用這個來宣布起跑,」他說,「各就各位!」

   尚派翠克想要那張海報,那是他這陣子最想要的東西了。他聽到木塊相擊的聲音,今天他第二度感覺內在有一個小小的天平失衡了。當他伸長腿奔向圍欄遙遠的另一端,追過一個又一個學生,他赤腳下觸到的紅土地面已經和特利斯弗開始演講前不同了。他領先羅傑三步抵達圍欄盡頭,搶下第一名,這時他明白他腳下的土地永遠都不一樣了。

   「看看那個瘦男孩!真是天生好手!」特利斯弗大喊。他把太陽眼鏡推到額頭上,拉尚派翠克靠近一些。「你叫什麼名字?」

   「尚派翠克‧恩庫巴。」

   跑步選手瞇眼看太陽,眼周冒出一堆皺紋。「難怪,你知道你用的是誰的名字嗎?」

   「帶來雷電的神。」尚派翠克說。

   「是的──恩庫巴是天空之神,迅疾之神。」特利斯弗觸摸尚派翠克左眼下方。「我看到了:那股飢渴。有一天你會離不開跑步,就像你離不開呼吸。」

   修女把海報拿給特利斯弗,他把海報連同硬紙板一起放在膝上,龍飛鳳舞地寫下:致我們下一位奧運英雄──尚派翠克‧恩庫巴。他用大大的花體字簽下「特利斯弗‧杜沙比」。

   尚派翠克接過海報,眺望群山。此時「因圖巴」的暴風雨藏在山後,天空被雨水洗磨得閃閃發亮。婦女們在陡斜的梯田裡採收豆子和高粱,莓果讓莖條折彎了腰,青翠的大地彷彿戴了一條條紅色珠鍊。雨水很快就會全乾了,漫長的「伊奇」乾季會給雨季時栽種的幼苗供應暖意,誘哄它們長得又高又壯。現在只剩四天,尚派翠克在吉漢威裡的住家生活就要結束了,但他不去想那件事。他看著跑步選手的臉,感覺他的話就是真理──是預言。

延伸內容

◎文/陳昭珍(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圖書資訊學研究所教授兼圖書館館長)

   「我是圖西人?還是胡圖人?」,是什麼樣的環境,什麼樣的政府,讓一個男孩為了夢想,迫不得已需隱藏自己圖西人的身分,而接受一張假胡圖人的身分證;但卻又為了成為盧安達的人權樣版,諷刺的變回圖西人參加比賽?為什麼一個國家的兩個種族,一定要彼此仇視,不能一起當盧安達人?

   是什麼樣的種族仇恨,可以讓善良的百姓變成暴徒?是什麼樣的政府,會讓人民活在恐懼之中,生命財產可能隨時被暴民及士兵奪去,惶惶不可終日。

   跑過裂谷是一個讓人從頭到尾都揪著心的故事,你會擔心故事的男主角可能會死於非命,擔心男主角的家人可能會遭遇不測。但是也看到在種族問題複雜的社會裡,始終有單純樂觀善良的人性。是愛讓遺憾重現生機,只要生命還在繼續,就是微小而堅定的希望。

   這是一本會讓我們深思人類應如何相處,以及讓我們更懂得珍惜感恩的好書。

◎文/李偉文(作家)

  雖然親近同類排除異己一直是人類的天性,但是隨著文明發展與國際交流頻繁下,尊重歧異,甚至欣賞不同,是當代人最重要的課題。

   因此,盧安達在近代發生的種族大屠殺就是一場令人驚心動魄的警示,它的殘酷在於大規模且長期的人民,甚至熟識的鄰人彼此相互砍殺。

   據學者調查研究認為,這場大屠殺遠因種之於白人殖民者的輕忽,引爆點是政客為一己利益的挑撥,除此之外,當地生態環境破壞與生存資源的匱乏,也是重要原因。

   《跑過裂谷》是本精彩又感人的小說,但是閱畢在感慨之餘,我們應該更加留意我們自身政治人物的言論,不要讓仇恨的毒草有生根的機會。

作者資料

娜歐蜜.貝那隆(Naomi Benaron)

2010年貝爾維德文學獎(Bellwether Prize)得主。這個兩年一度的獎項專門頒發給關注社會正義的未出版小說,由芭芭拉‧金索佛(Barbara Kingsolver)設立。先前的得主有The Girl Who Fell from the Sky,Mudbound等。《星期三姊妹》的作者梅格.克雷頓(Meg Waite Clayton)也得過此獎。作者的寫作多圍繞社會議題,先前曾出版過短篇故事集Love Letters from a Fat Man,本書是她的首部長篇小說。

基本資料

作者:娜歐蜜.貝那隆(Naomi Benaron) 譯者:聞若婷 出版社:馬可孛羅 書系:Echo 出版日期:2013-04-03 ISBN:9789866319709 城邦書號:MO0023 規格:平裝 / 單色 / 384頁 / 15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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