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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修好了留聲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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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書已絕版已絕版,無法販售

內容簡介

◆英格柏巴赫曼文學獎讀者網路票選最受歡迎獎! ◆德國圖書獎決選,《明鏡週刊》暢銷書榜黑馬! ◆英國《衛報》預告2008最值得矚目新書! ◆全球售出26國版權,英文版跨英美加三國2008年6月同步上市! ◆改編舞台劇,2008開始在奧地利公演! ◆好萊塢電影即將開拍! 亞歷山大出生於波士尼亞的小城維塞格勒,他是魔法師、釣魚和與河流對話的主任同志,但他最偉大的天分是說故事。他寫學校作文向來不按部就班、不寫八股,曾祖父母的豐收祭被他描寫成瘋狂慶典,被戴綠帽子丈夫的尋仇過程被他寫成驚悚小說,德林納河的自我告白被他描述得天花亂墜。當戰爭的怒吼打破寧靜的小城,暴力破壞了亞歷山大的世界,家人只好逃亡。 在西方的異鄉,亞歷山大得運用幻想他才能適應這名叫德國的奇怪國家、跟這裡的人描述他的故鄉;面對殘酷的死亡與戰爭,亞歷山大得製造出一連串非現實的奇幻情境,好幫助他記住自己的童年。為了讓故鄉保留在記憶中永遠不會消失,亞歷山大開始寫信給故鄉的朋友阿希雅,但是他既不知道阿希雅的地址,也不知道她的生死。 長大後的亞歷山大重回故土,但他開始困惑了,因為真實與幻想交錯的成長歷程,亞歷山大已分不清楚這些記憶孰真孰假了……。 沙夏.史丹尼奇的《士兵修好了留聲機》充滿奇想、色彩豐富、詼諧滑稽、黑色幽默,描述不尋常環境中不尋常的童年,描述失去親友的不幸,以及故事裡不容毀滅的真實感。 【名家推薦】 ◎台大外文系教授 歐茵西 ◎音樂達人 馬世芳 ◎作家 臥斧

導讀

〈導讀〉悲喜童話


◎文/歐茵西(奧地利維也納大學斯拉夫語文學博士,臺灣大學外文系教授)

  對我國人而言,南斯拉夫是比較陌生的國度。歐洲人,特別是德奧人士,則愛其質樸民風、低價消費與亞得里亞海岸的耀眼陽光,樂於赴當地渡假。另一方面,數十年來南斯拉夫提供了德國很大比例的外籍勞力,他們獲得在地國周到的安排與照顧,但不少仍生活於社會的中低階層。當然亦有知識分子珍惜這些民族(塞爾維亞、克羅埃西亞、斯洛文尼亞、波士尼亞、蒙特尼哥羅、馬其頓……)豐富多采的文化和文學,一九六一年諾貝爾文學獎頒予安德里奇(Ivo Andrić , 1892-1975)——波士尼亞歷史小說《德里納河上的大橋》作者,便是重要例證。總之,歐洲人對南斯拉夫的觀感是褒貶參半的。二○○五年,波士尼亞青年沙夏.史丹尼奇(Saša Stanišić, 1978-)的《士兵修好了留聲機》(Wie der Soldat das Grammofon repariert)獲奧地利巴赫曼文學獎(Ingeborg Bachmann-Preis)讀者票選最佳小說,這位來自南斯拉夫地區的年輕移民立即引起廣泛注意,他的「流亡」經驗和敘事才華成了近年德文文壇上的熱門話題之一。

  這本書相當程度上是作者的自傳,沙夏依時間次序,滿紙洋溢歡愉善感的波士尼亞民族風情,記錄狄托(Josip Broz Tito, 1892-1980)「社會主義」時代及南斯拉夫內戰事起,巴爾幹山村小民的居家生活和急遽變遷。作者以驚人的幽默感,類似馬賽克拼圖,串聯瑣瑣碎碎的命運和戲劇性變化。起初,主角亞歷山大(Aleksandar)童稚之眼所見的是滲和著過度興奮與瘋狂的親情和幸福,這些記憶使他面對血腥屠殺和家園破碎,依然俏皮捉狹,妙語如珠。換句話說,所有的政治背景幾乎被完全隱形,作者只敘述事件,不做任何評論。敏感的讀者卻能感受亞歷山大的努力,看著他竭盡其力維繫自己和諧順遂的理想世界,並因此存活下來,於是不由自主也沉醉入那童話一般夢幻式的奇特美好與狂喜中。

  祖父史拉夫科(Slavko)是亞歷山大小小心靈的重要聚焦。史拉夫科以厚紙板為孫子做了一頂魔法帽,以樹枝刻一根魔法棒,囑咐他:「一定要記住,把世界想像得更美一點」,旋即去世。亞歷山大銘記祖父的叮嚀,從此以超強魔法師自居,以異乎尋常的興致觀察小城維塞格勒(Vešegrad)瘋瘋癲癲的親人和他們稀奇古怪的行為,想像自己的法力可以施展在這件或那件事上,甚至幫美國短跑健將卡爾‧劉易士跑出了百米世界紀錄!這些戲謔性的構思,機巧的嘲諷,癡呆的語言,營造出類似十六世紀歐洲流浪漢小說(picaresque novel)獨特的怪誕形象與氛圍,令人讀之一會兒心中滴淚,一會兒縱情大笑。

  然而,亞歷山大魔法帽上的星星迅速褪色。一九八九年東歐遽變,南斯拉夫出現了激烈的政治動盪。因為民族問題複雜,南斯拉夫早已紛擾不安,此時各共和國接連要求脫離聯邦獨立,使情況更形惡化。一九九一年六月,塞爾維亞與克羅埃西亞及斯洛文尼亞交戰。一九九二年,塞爾維亞兵入波士尼亞,擄掠亞歷山大的家鄉維塞格勒。「士兵把猶太教堂掏空得一乾二淨,把所有東西堆在冰凍的湖面上,……把我綁在湖面正中央的聖經櫃上……」南斯拉夫內戰持續經年,吞噬數十萬生命,是二次大戰後,歐陸最血腥的戰爭。祖父的魔法帽沒能幫上忙,「一場激烈的戰鬥之後,維塞格勒淪陷了。」亞歷山大和父母歷經艱險,逃來德國。沙夏的真實生活中,他們先在魯爾區埃森城(Essen)棲身,然後定居海德堡。沙夏當時十四歲,一句德文也不懂,進了德國學校。二○○一年,他二十三歲,已能以德文發表散文和劇本。德國評論界承認,這位年輕移民實在聰明絕頂,才華非凡;又認為,也許正因德文不是沙夏的母語,他從特定的距離解析德文,得以擺脫傳統的、拘謹的德文章法,聰慧而細膩地變化詞句,同時筆觸溫厚,不哭泣吶喊,也不道德說教;全書細微小節糾纏,想像豐富,喜感強烈,天真浪漫,冷靜客觀,兼而有之,令人神往。

  一九九二年四月起,亞歷山大寫給阿希雅的幾封信也很動人心弦。阿希雅究竟是誰?她存在過嗎?還活著嗎?都未清楚交代。藉著這些信,作者以簡單手法吐露感傷、牽掛、憂慮、思鄉和對異地的夢想,語調比從前冷靜得多。命運的創傷太強烈,新生之地的氣氛太冷淡,他已「成長」。

  流亡十年後,亞歷山大重返塞拉耶佛和維塞格勒,四處尋找故人,尋找童年記憶,「一切曾經美好」的圖像又回來了,寓言般的軼事和語言再度出現。現實令人悲傷,他寧可再染以想像的童話。然而正如作者於書末所言:「這是美好的故事,像我們的德里納河,它從不是涓涓細水,不靜靜滲流,它是迅猛寬闊的大河,洶湧澎湃……德里納河和我們的故事都沒有回頭路。」他不得不承認,往事已然遠去,天真的孩子都會長大,童話終須面對事實真相啊!

序跋

〈自序〉願能與你更接近


◎文/沙夏‧史丹尼奇

  在我童年還在波士尼亞的時候,我和朋友要描述某個真的真的非常遙遠的距離時,我們會說:「那比台灣還遠耶!」譬如說我們把球踢到了鄰居米洛葉家的花園裡,我們會說:「球跑到比台灣還遠的地方去了。」雖然擺明了有點誇大其詞,畢竟那顆球還在我們視線範圍內。「那比台灣還遠耶」的意思是說,米洛葉一點都不喜歡小孩,而且不喜歡球擣壞他種的花和蔬菜等等,況且沒有一個蹂躪米洛葉的百合花和胡蘿蔔的兇手想被逮住耳朵拖著走,這情況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台灣不僅代表地理位置的距離,讀音在我們耳中聽起來也非常遙遠,還有個不尋常的字母W,我們的母語中並沒有這個字母,對我們這些以為終其一生都不會離開我們小小社會主義國家的人來說,台灣十分不尋常,十分獨特,像是我們發誓要去不尋常地方旅行的目的地(在我們想像中,台灣是個有火山又有龍的大傢伙)。在一個孩子眼中,以上各式各樣的距離感匯聚在一起卻演變成一股不可思議的憧憬,好比浪漫詩人對美麗化外之地的熱切渴望。

  我沒去過台灣——在維基百科上檢索可不算。但我寫了一本有關波士尼亞童年的書,現在這本書飄洋過海抵達我童年時代嚮往過的地方,既然我已經把自己的靈魂傾注在書中,不禁讓我覺得這本書很快就可以代替我攀登上玉山了(雖然我知道登山者在爬山時幾乎不可能會看小說)。

  去台灣,並不是這本書的唯一旅程。我在寫《士兵修好了留聲機》時,從未想過這本書會旅行到比德國或比前南斯拉夫更遙遠的地方。但現在,這本小說將會以二十六種語言在更多國家發行(某些國家其實比台灣更遙遠)。如果你問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也不知道要怎樣回答,我只能說,我真的非常高興。

  開始寫小說是出於非常私人的理由。有次我媽媽打電話給我,我們在電話裡談起過去在波士尼亞的時光、戰爭爆發前的日子,而我發現自己已經忘卻許多,忘記許多跟過去相關的名字、地方、事件。媽媽叮嚀我試著去回想過去,因為是過去造就了現在的我,她說:「那是你該珍惜的。」

  我認真聽取了她的忠告,開始寫日記。這日記很特別,不是記我身為流亡者的日子,也不是記我在德國當學生的生活,而是記錄故鄉維塞格勒在遭攻擊前、被占領前,以及在我們舉家逃亡之前的往事。童年往事裡充滿了遊戲、與鄰居和陌生人荒謬又滑稽的爭執。每件事我都記了下來,彷彿這些都不是陳年往事,彷彿幾小時前才剛剛發生過。

  但我的記憶跟我不太合作,中間出現了空白、斷續、不確實感。我開始詢問親友,我打電話給他們,有時還在大半夜裡貿然打擾,只因為找回記憶對我來說突然變得至關緊要。我還覺得,我終於找到問題的解答了,解決了多年來一直懸而未解的疑惑。我國破家亡,流亡到德國,在不比台灣遙遠的國家展開新生活,對當時還是男孩的我而言卻夠遙遠,夠陌生,夠不能適應了,也使我心生不安與困惑。

  但無論我問再多問題,仍然留下許多空白與隱約曖昧之處。我開始用別人的記憶、用我們信以為真的事件、可能曾經以某種方式發生過的事,到最後甚至用全然捏造的故事來填補我記憶中的空白。書在一點一滴累積下誕生了。書裡描述的不光是我自己的故事,還是歐洲內戰的故事,一個可遍及各地的故事,關於愛、失去、嚮往,以及說故事的力量如何治癒傷痛、滿足渴望。這故事在講述一段奇妙又美好的童年,裡面充滿了趣聞軼事、傳奇和孤僻的人,也講述這段美好時光的破滅,變成像戰爭留給維塞格勒的斷垣殘壁。

  在寫這篇自序時,台灣對我來說比以前更親近了。親愛的讀者,閱讀完這本書之後,波士尼亞與德國對你們來說也許也不再那麼遙遠。文學有喚起貼近感的力量,文學能連結世界各大洲,還能告訴你,亞歷山大的曾祖母如何耍柔道把一棵大橡樹連根拔起。

  願能與你更接近。

內文試閱

  亞歷山大出生於波士尼亞的小城維塞格勒,他最偉大的天分是說故事,他的作文從來不八股……。當戰爭的怒吼打破寧靜的小城,暴力破壞了亞歷山大的世界,家人只好逃亡……

  在西方的異鄉,亞歷山大得運用幻想他才能適應這名叫德國的奇怪國家、跟這裡的人描述他的故鄉;面對殘酷的死亡與戰爭,亞歷山大得製造出一連串非現實的奇幻情境,好幫助他記住自己的童年……。長大後的亞歷山大重回故土,但他困惑了,記憶裡孰真孰假……

  祖父史拉夫科去世的那天早上,他用樹枝為我刻了一根魔法棒,並且告訴我:「帽子和棒子裡頭藏著神秘的魔力,你頭上戴著帽子,手裡揮著棒子,就能搖身一變,成為不結盟國家裡法力最強的魔法師。只要符合狄托的革命理念和南斯拉夫共產主義者同盟的法規,你就可以在許多地方掀起革命。」

  雖然我很懷疑是否真的有魔法,但我全心全意相信我的祖父。「想像力是最珍貴的天賦,幻想是最豐富的財產。你要好好記住這點,亞歷山大。」當他把帽子戴在我頭上時,神情嚴肅地說:「一定要記得,把世界想像得更美一點。」說著就把魔法棒交到我手上,頓時,我心中的疑慮全消失了。

  大家往往三不五時會為死去的人傷心,我們家每逢下雨的星期天,和祖母卡特琳娜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時候就會這樣。祖母會用她最心愛的白色杯子,那個握柄上有裂縫的杯子,咂咂有聲地啜著咖啡,邊哭邊追憶所有的死人,還有他們意外死前做過的所有善行。今天全家人和朋友齊聚在祖母身邊,因為我們在懷念祖父史拉夫科,兩天前他死了,在我還沒找到魔法棒和帽子以前,他先暫時死了。

  我家裡還沒死的人有媽媽、爸爸、爸爸的兄弟——博拉叔叔和米奇叔叔。我媽媽的媽媽,外祖母法提瑪保養得還算好,只有耳朵和舌頭死掉了——她像大砲一樣聾了,像下雪一樣啞了。嬸嬸葛丹娜也還沒死,她是博拉叔叔的妻子,懷孕了。嬸嬸葛丹娜是我們家一片黑髮汪洋中的金色島嶼,大家都叫她「颱風」,因為她的活力是一般正常人的四倍,走路速度快人家八倍,說話比人家急十四倍。她以短跑速度穿梭在馬桶與洗手台之間,在商店收銀員還沒開始打收銀機之前,她已經把該付的金額都算出來了。

  今天,四周充滿了對祖父史拉夫科偉大的愛,每個來陪祖母卡特琳娜喝咖啡的黑衣人無不偷瞄一眼祖父坐過的沙發,當田徑明星卡爾‧劉易士在東京創下世界紀錄時,他就坐在那張沙發上。祖父耗了九點八六秒才死掉,他的心臟和卡爾‧劉易士肩並肩賽跑——接著心臟停止跳動,卡爾還跟瘋子一樣向前飛奔。祖父吃力地喘著氣,卡爾驕傲地往空中高舉雙手,還把一面巨大的美國國旗披在肩上。

  曾祖母米樂娃和曾祖父尼可拉不在這裡,因為他們的兒子會到維勒多佛去陪伴他們,祖父要葬在他出生的村子裡。人應該死在自己最喜歡待的地方,大概是這個原因吧!那麼我爸爸應該死在我家的地窖底下,他管那個地方叫「工作室」,幾乎寸步不離,正確來說,他應該死在他的畫布和彩筆下面。祖母隨便死在哪裡都可以,只要鄰居的婆婆媽媽也在,還有咖啡和巧克力就好。曾祖父和曾祖母可以死在維勒多佛家的李子花園裡。媽媽最喜歡待的地方是哪裡呀?

  祖父史拉夫科應該死在最美好的故事裡,或是黨部辦公室裡。

  也許我還能撐個兩天沒有他的日子,到時候我的魔法工具就會出現了。

  好高興能再見到曾祖父和曾祖母,打從我有意識以來,他們身上從來沒有糖的味道,而且平均歲數大概有一百五十歲了。但是他們沒有半點步入棺材的死相,還是我們家活得最起勁的人,颱風嬸嬸當然是例外啦,但她根本不能算是人類,而是天災,屁股上還裝著一個自動螺旋槳。

  博拉叔叔的體重跟曾祖父母的年紀不相上下。



  我家還沒死的人還有祖母卡特琳娜,但是在祖父的偉大心臟罹患世界上死得最快的病的那個晚上,她卻在哀嚎:「你怎麼狠心拋下我?我一個人活不下去呀!史拉夫科,我的史拉夫科!老天,我歹命呀!」

  祖母哭天跪地的哀嚎,比祖父的死更可怕幾百倍:「現在我孤孤單單一個人怎麼活下去呀!」祖母不斷捶胸頓足,乞求老天乾脆讓自己死在祖父跟前算了。這時,我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困難。她虛弱不堪,全身軟綿綿攤在地上又軟又圓。電視上有個高大魁梧的女生正一腳跳進沙地,還因此雀躍不已。祖母對著祖父的腳大呼小叫,把鄰居都招來了,大家把他的襯衫解開,祖父的眼鏡滑了下來,嘴巴歪歪斜斜地掛著——我跟以前一樣,每當不知所措的時候就剪剪小東西,為我的魔法帽剪更多星星裝飾。

  雖然感到害怕,而且剛剛才有一個人死了,我還是注意到祖母擺在電視機上的陶瓷小狗倒了,盛著魚刺的晚餐盤還擱在鋪了鈎織布的桌上。祖母的呻吟吼叫如雷,鄰居們嘰嘰喳喳的每個字我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們把祖父的腿連拖帶拉,祖父從沙發上往前滑。我嚇得躲在電視機後面的角落,但即使有上千台電視機,仍然躲不過祖母扭曲的面容,躲不過從沙發上掉下來歪七扭八的祖父,躲不過腦海裡湧現的念頭:我的祖父母從來沒這麼醜過。

  我好想安撫祖母說:奶奶別難過!一切都會好轉的!爺爺還有黨籍,而且黨的意見與共產主義聯盟的法規一致,我只是一下子找不到我的魔法棒,我可以用魔法把所有東西變回來,一切都會變好的,奶奶!

  不過她的傷心瘋狂讓我沉默。放開我!她哭喊的嗓門越大,躲在角落裡的我就更膽怯。沒多久鄰居們紛紛回過頭來,把焦點從祖父轉向祖母,企圖安慰那安慰不了的人,似乎在強迫推銷她購買絕對用不著的商品,她在驚惶失措中更拚了老命抵抗。越來越多哀怨的淚水就像煎鍋裡的油,鋪滿她的臉頰、嘴角和下巴。

  「到底要怎樣才能把她從他身上弄下來?」

  人群不斷湧進,後來的人一一把前面的人擠開,把屋裡擠得水洩不通,好像深怕錯過什麼好戲,好像待在死人身邊會顯得自己更生龍活虎。難道祖父死得太快,惹火了左鄰右舍?還是他們因此感到自責而抬不起頭來?沒有一個人的速度可以跟得上祖父的心臟,連祖母也沒輒。「老天悲憐我呀!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史拉夫科!」二樓的亞美拉阿姨昏倒了,有人大喊:「我的上帝啊!」另一個人立刻咒罵起耶穌的媽媽,其他幾個耶穌家族成員也連帶遭殃。祖母不斷拉扯祖父的褲腿,猛打那兩個才剛提著小箱子進門的救護員,大叫:「別碰我!」制服底下還穿著伐木工人襯衫的救護員把祖母從祖父的腿上拉開,像是硬要把貝殼從石頭上刮下來一樣。對祖母來說,一旦放開,祖父才算是真正死了,她當然死也不鬆手。穿白制服的人細聽祖父的胸部,其中一個還把鏡子放在他面前說:「完全沒有生命跡象。」

  我開始大喊:「祖父還活著,他的死完全不符合共產主義聯盟的目標。走開,把我的魔法棒拿來,我證明給你們看!」

  沒人注意到我。伐木工的急救人員扒開祖父的衣服,用一枝筆燈照著祖父的眼睛。我扯掉電線,電視機沉默了。電插座的角落掛著鬆垮垮的蜘蛛網。蜘蛛的死亡比人類的死亡輕盈多少?蜘蛛太太會抱住她死去丈夫的哪一條腿?我發誓,再也不會把蜘蛛關進瓶子裡,然後慢慢用水把瓶子灌滿了。

  我的魔法棒跑到哪裡去了?   死人再怎麼比也比我們活人寂寞,他們沒辦法透過棺材和土地聽到彼此的聲音。活人會去墓上種花,花草的根長在地底下還會穿破棺材。不知道什麼時候,棺材就會和花草的根還有死人的頭髮全部混在一起,到時候他們連和自己說話都不行了。如果我死了,一定要和其他人一起葬在一個大棺材裡。這樣就不會因為黑暗而害怕,只會因為思念孫子而寂寞,就像我的祖父史拉夫科現在一樣。

  我變成沒有祖父的孩子了,我的額頭下面堆積了好多眼淚。所有世界上的重要大事都可以在早上的報紙、共產主義宣言,或是在能引起我們落淚或發笑的故事中找到,最好是可悲又可笑的故事。祖父的話多麼聰明睿智。如果我也能活到像祖父這把年紀,一定也能說出很多祖父的智慧之語,得到像爸爸前臂一樣粗的大血管、祖母的家傳食譜,還有媽媽臉上鮮少出現的快樂眼神。

  祖父死後的第四天早晨,爸爸叫醒我的時候我立刻明白:今天是祖父的葬禮。我還夢到全家人除了我以外都死光了。感覺好像是我突然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再也找不到回來的路。

  「收拾好你的東西,我們要走了。」

  我爸爸只會在災難發生的時候叫我起床,不然都是媽媽來親吻我的頭髮。爸爸基本上不會親我,男人之間很難這麼做。他坐在床邊,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我坐起來,結果兩人就這樣呆坐著。爸爸也沒說什麼。我們之間就是這樣說話的,經常在進行「無言的溝通」。他去工作,下班後就消失在他的工作室裡待一整夜。週末通常會睡得很晚,如果他要看新聞,全家人都不可以聊天說話。我不向他抗議,因為跟我比起來,他跟別人說的話更是少得可憐。我很高興爸爸不管教我,媽媽也樂得自己決定教育我的方式,關於這點,爸爸和我都無權插嘴。

  今天不說話的爸爸看來像沒有肌肉的人。祖父死後,他一直陪在祖母身邊。她昨天深夜還打電話來問小孩子的狀況。她以為媽媽會來接電話,我沉默不語,之後她說:「我們現在要幫史拉夫科淨身。」說完就掛電話了。

  我想像著祖父是怎麼被洗乾淨,然後又怎麼被穿上衣服的。所有人的臉我都沒看見,只看見好多隻手在祖父身上拉扯。這些手不斷把所有床罩被單從臥室裡丟出來,重新煮過,只要有死人躺在附近就會這樣。洗你死去的父親會讓你眼睛裡的微血管破裂,雙手變得越來越小,但你還是得一直盯著雙手。我安靜的爸爸坐在床邊,眼睛紅紅的,雙手手心朝上攤在膝蓋上。如果我像爸爸年紀一樣大,也會有他的皺紋。皺紋可以說明你的日子過得有多好。我不知道我的皺紋會不會代表比較好的生活,媽媽說不會,但我也聽過別人持相反的意見。

  葬禮的事,他一個字也沒提;我也不讓他知道,我是不結盟國家法力最強的魔法師的孫子。別怕,儘量踩油門吧,我會為了我把祖父變回來,也會為了你把你的爸爸變回來。我沒說話,因為我突然意識到,當小孩真不簡單。

  我和所有人一樣也穿了黑衣服。可是在葬禮上只穿黑衣服是不夠的,所以我一會兒模仿博拉叔叔,一會兒模仿我爸爸。只要博拉叔叔垂下頭來,我就跟著低頭。假如爸爸跟別人說了什麼話,我就記住這些話,然後去跟其他人再說一遍。我抓抓肚子,因為博拉叔叔也在他的大肚子上抓來抓去。那天好熱,我解開襯衫的釦子,因為爸爸也解開他的襯衫。「這是他的孫子。」有人小聲耳語。

  颱風嬸嬸火速超越了抬棺人,卻被叫了回來。她急忙問:「有啥可幫忙的?」還說:「這麼慢慢爬會把我憋死。」

  曾祖母和曾祖父走在棺木後面。曾祖父的白色長髮披散一頭,我真希望能跟他分享我的魔法計畫,因為他也是個魔法師,但我一直找不到好機會。祖父史拉夫科有一次在維勒多佛的慶典上說,很久以前,曾祖父曾經一夜之間就把南斯拉夫最大的牛棚裡的糞便都清理乾淨了,因為農場主人承諾,假如他做到,就把女兒——我的曾祖母——許配給他。祖父只是不確定這整件事發生的時間。

  「兩百年前!」我大喊,米奇叔叔敲了敲自己的頭說:「那時候還沒有南斯拉夫呢!小子,第一次世界大戰以後的農舍都還是皇室的呢。」米奇的說法我喜歡,他把曾祖母變成一位公主哩。祖父繼續說:那一夜,曾祖父不僅把那超大牛棚清掃乾淨了,也幫兩頭母牛生了小牛,又因為贏了城裡最厲害的羅米牌高手而獲得一筆鉅款,最後還幫老丈人家裡修好一個燈泡——我覺得所有任務當中就屬這項最難,想想看,世界上哪裡有東西會比壞掉的燈泡壞得更糟的?如果沒有魔法,曾祖父根本不可能辦到。

  我站在墳前,知道我可以辦得到。畢竟我也幫卡爾‧劉易士創造出過人的魔力,跑出世界紀錄。這麼說來,並非所有美國人都是資本主義者囉,至少劉易士同志就不是,我的魔法棒和帽子只會按照黨的意思來執行任務。我站在墳前,以前擔任維塞格勒地方委員會主席的祖父不久就要被放進來了,我心裡明白,一定會成功。

  曾祖父爬進墳坑裡,徒手把坑邊的石頭和草根拔掉。「這像什麼樣子?」他說:「我的兒子啊!」

  爸爸攙扶著曾祖父爬出墳坑,站在我後面,他的手重重壓在我肩上。演講開始了,一開始就講個不停,沒完沒了,但我實在不想為了魔法儀式而打斷任何人說話,這太不禮貌了。喪禮上沒半個幽默風趣的人,所有人都在稱讚祖父,而且常常說相同的話,好像大家的話都是抄來抄去,聽來好像是女人在讚美蛋糕好吃。大概是因為死人待在地下,以後再也聽不到人說話了,所以想藉著最後一次機會說些好聽的給他聽。但是像我祖父這樣一絲不茍的人,肯定會糾正每句好聽的話。他肯定會說:「不,保力歐同志,我沒有每天在改革我的國家,上星期五並沒有為了降低通貨膨脹率而做了什麼;而且星期六也睡得很晚,並沒有去推動各項地方集體產業計畫;星期天在陪我這個魔法師孫子散步。我們每次都走不同的路,邊走邊編故事來說,這是我們維塞格勒最美好的事,我們的路永遠走不完,故事也永遠說不完,無論是小故事還是大傳說,還是奇怪悲傷的故事!而且孫子知道的故事遠比祖父還多,哪有這種事?」

  「哎呀,我離題了,我原本想說的是:我沒辦法給每個人一個好建議。比如說年輕人吧,我真不知道該給他們什麼建議才好,也許應該叫他們多聽巴哈,少相信我們這些老芋頭。還有,每次我們二樓的鄰居把垃圾扔在垃圾桶旁邊的時候,我就顧不得什麼禮貌了,保力歐同志!我是個愛打抱不平的鄰居!我會扯著嗓子在樓梯間裡大罵,如果他們下次再犯,我就把垃圾全倒在他家門口,沒錯,我一定說到辦到!你說我幫老寡婦把煤炭搬進地下室,根本是胡扯。」

  祖父會大手一揮反駁說:「我對老寡婦沒啥好感!不過有件事你倒是說對了,」祖父會抓起祖母的手,用大姆指輕柔地撫摸她的手背笑著說:「我會幫我的卡特琳娜洗碗、吸地,也很樂意做菜。只要我還動得了,卡特琳娜不必整天辛苦忙碌!誰說男人不應該下廚?我最喜歡替孫子和值得驕傲的女同志煮我最拿手的鮎魚。搭配檸檬、蒜頭和香菜馬鈴薯,真是人間美味啊!對了,還有一件事比什麼都重要,保力歐同志:亞歷山大是我們這裡最厲害的釣魚高手,從這裡一直到多瑙河都無人能敵,他真是爺爺的太陽啊,呵!」

  我不知道在祖父的棺木前胡思亂想了多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掙脫了爸爸壓在我肩上的手,更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繞著墳墓走了一圈,墳坑飄散出濃濃下雨星期天的味道。我到底是什麼時候戴上那頂藍色和黃色星星繞著蛾眉月打轉的帽子呢?雖然那天,就是祖父贏過所有魔法而死掉的那天早上,他已經跟我解釋過了,不是星星繞著月亮轉——那是月亮繞著星星轉嗎?究竟我拿魔法棒指著棺木頭上面的五角星有多久了?他們要把我拖走的時候,我又四處狂敲亂打了多少次了?咒罵了多久?流了多少眼淚?我能原諒卡爾‧劉易士嗎?都是他把我全部的魔法力量用到他的世界紀錄上去了,害我要給祖父的一點都不剩!全部都在一九九一年八月二十五日那天,給了那個九點八六秒!

  在那天晚上的晚上,從梅克丹根本聽不到一個母親正在跟她的兒子悄悄說:「你有一個愛你的祖父,雖然他不會再回來了,但他對我們的愛是無止盡的,他的愛絕不會消失!亞歷山大,從現在起,你有一個不會消失的祖父!」

  「我們在說故事時做了一個承諾,媽媽,」兒子堅決地點點頭說,並閉上眼睛,似乎不用帽子和棒子就會施展魔法,「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承諾:故事一直說下去,永不停止。」

延伸內容

把世界想像得更美一點,但別忘了它真正的長相  ◎文/臥斧(知名作家)

  一九九五年坎城影展的金棕櫚大獎得主,是部奇妙的電影。

  這部電影的英文片名叫《Underground》,台灣將它譯為《地下社會》,早年在一些播放LD及VHS錄影帶的MTV可以找到,後來卻一直沒有正版DVD;香港找得到VCD版本,譯名變成《沒有天空的都市》。無論這部片安上哪個譯名,聽起來似乎都十分晦暗,加上假如觀眾知道該片長度將近三個小時,馬上就會覺得更加沉重。但倘若有機會觀賞這部由艾密爾‧庫斯托力卡(Emir Kusturica)執導的作品,一定會發現這部作品的基調與片名帶出來的聯想,其實相去甚遠。

  《Underground》這個片名,代表的正是片中一個有趣的狂想。

  故事發生在一九四一年的南斯拉夫,主角是一對加入共產黨的朋友,一個名叫馬寇(Marko),一個綽號叫老黑(Crni);老黑的妻子維拉(Vera)臨盆在即,他卻愛上了女伶娜塔莉亞(Natalija),於是夥同馬寇去劇場綁架娜塔莉亞,想要強迫她與自己結婚,不料婚禮還沒完成,同樣愛上娜塔莉亞的德國軍官法蘭茲(Franz)趕到,搶回娜塔莉亞、也抓住了老黑。馬寇回到家裡,正巧遇上德軍搜捕,於是他將一群反抗軍(包括自己智能不足的弟弟和老黑剛出生的兒子)藏在自己家底下的巨大洞穴中,接著又救出老黑,也把他藏了進去,叮囑大家不可外出,表示自己會負責提供食物。

  如此的安排看似好意,其實卻是馬寇利己的奸計。

  因為馬寇也愛上了娜塔莉亞,而德軍已經開始戰敗(法蘭茲自然也在敗走之列),所以只要把老黑蒙在鼓裡,他便可以順理成章地獨占娜塔莉亞。將反抗軍安置在地下後,他開始假造二次大戰仍然持續的訊息,讓在地下生活的反抗軍們以為外面的世界依舊戰亂頻傳,為了讓反抗軍及老黑在不見天日的地下搞不清楚時間,馬寇還每天把地下室的鐘撥慢六個小時,因此老黑的兒子雖然已經廿歲了,卻一直以為自己只有十五歲;另一方面,反抗軍們在地下努力生產的軍火,不但讓馬寇發了財,還讓他成為共黨政府當中的紅人,甚至籌畫起了「紀念民族英雄老黑」的電影──這一切一切,老黑這群在沒有天空的都市當中生活、已經自成一個地下社會的人們,都完全不知情。

  時間就這麼過去了二十年,某一日……

  會先東拉西扯地講述《地下社會》這部電影,主因是這齣主題反映二戰時期南斯拉夫局勢以及人性問題的電影議題沉重但看來輕鬆,庫斯托力卡替這樣的命題佐以奇想的情節及瘋狂熱鬧的配樂,讓理應沉鬱陰暗的主題,顯得色彩繽紛、活潑輕盈──而這種將巨大深沉命題巧妙翻轉的敘事方式,正是我剛開始閱讀《士兵修好了留聲機》時,馬上聯想到的表演手法。

  《士兵修好了留聲機》的故事,從祖父替「我」製作魔法帽的時刻開始。

  「心跳需要為一百公尺停止多久/蜘蛛的小命有多重/我的傷心人為什麼要寫信給殘酷無情的河流/永不終結的主任同志的法力有多高超」;在這一列宛如部落格上頭的「Tag」、替該章節預做重點摘錄的字串後,主角亞歷山大開始說起故事:「祖父史拉夫科拿祖母的曬衣繩來量我的頭,幫我做了頂魔法帽,一頂厚紙板做的尖魔法帽,祖父史拉夫科說:『按理說我還太年輕,你又太老了,都不是做這種蠢事的年齡。』」

  祖父對孫兒說「我還太年輕,你又太老了」?在一切剛剛開始的幾行之間,我們便能簡單地確認這個故事的奇妙色調。

  全心相信祖父的亞歷山大謹守著祖父要他用想像力看待世界的原則,開始對讀者描述不可思議的家族成員以及荒誕神奇的童年回憶,包括:「活力是一般正常人的四倍,走路速度快人家八倍,說話比人家急十四倍」的颱風嬸嬸、瘋狂愛上德里納河的外祖父、一夜之間就把南斯拉夫最大牛棚裡所有糞便都清理乾淨的曾祖父以及喜歡自認為是正在扮演警長的約翰‧韋恩、表演西部電影《日正當中》情節的曾祖母、因為有了全村第一個室內廁所於是找樂隊和辦派對來慶祝的「新廁所落成典禮」,老婆紅杏出牆的球賽裁判「海象」特地跑到姦夫家裡玩俄羅斯方塊(而且第一次挑戰就破了對方的紀錄)……

  然後,戰爭爆發了。

  亞歷山大遇到的戰爭是一九九二年到一九九五年間持續進行的波士尼亞戰爭,這場史上真有其事的戰役造成了大約二十萬名死者以及兩百萬名難民。遭遇到戰爭的亞歷山大一家人逃離家鄉,最後在德國落腳,幾年過去,政局稍穩,亞歷山大開始回憶起,在軍隊開進自家小鎮的時候,他曾經和一個名叫阿希雅的小女孩有過短暫地相處。阿希雅現在還健在嗎?過得如何呢?亞歷山大開始試著同阿希雅聯絡,才發現自己連阿希雅究竟姓什麼都不知道;向舊日友伴詢問吧?回故鄉探訪一番吧?那個被自己用神奇的語言描述的所在,現下變得如何?

  或者……阿希雅只是自己想像之中的人物,根本不曾存在?

  南斯拉夫這個國家從一九二九年建立到二○○三年正式瓦解的數十年當中,一直戰禍不斷。前述電影《地下社會》的背景從一九四一年二次大戰期間、軸心國入侵使得南斯拉夫王國分崩離析開始講起,結局的時間背景已經推進到 一九九二年南斯拉夫社會主義聯邦共和國解體的時代,也正是這個時候,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宣布獨立,接著便爆發了波士尼亞戰爭。雖然不確定本書作者沙夏‧史丹尼奇是否有意向導演庫斯托力卡致敬,但《地下社會》與《士兵修好了留聲機》不但敘事手法有相似的趣味,連歷史背景也都一脈相承。

  而且,這兩位創作者,其實都出身於南斯拉夫。

  庫斯托力卡一九五四年出生在塞拉耶佛,這是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的首都,二十四年後,史丹尼奇則在該國境內德里納河沿岸城市之一的維塞格勒出生;這兩位相差將近四分之一世紀的創作者不約而同地以誇張及幽默的想像力來看待祖國長期動亂的歷史,史丹尼奇甚至將自己出生的城市及十四歲時因戰亂逃至德國的親身體驗,寫成了故事主角亞歷山大的背景及經歷。不同的是,庫斯托力卡在《地下社會》的末尾以一種超現實的奇想畫面構築美好的想像,而史丹尼奇則轉向現實、質疑記憶。

  這或許是《士兵修好了留聲機》這個故事最特別的部分。

  「想像力是最珍貴的天賦,幻想是最豐富的財產。」祖父曾經這麼對亞歷山大說,綜觀整個故事,絕大部分時間裡,亞歷山大也對這樣的訓示全然接受。發揮不受限制的想像力,似乎是對抗混亂世界的最佳方式,況且這麼一來,還能讓自己記住神奇的情節、避免殘酷的現實。但也因如此,在對阿希雅的記憶上頭,亞歷山大的想像力幾乎成了記憶的敵人:他不能確定這個小女孩是自己編造出來的?還是真有其人?尋找阿希雅的行動變成重新認識自己及過去史實的過程,亞歷山大能否保留妙趣橫生的想像歷史、同時認清動亂童年的真相?隨著情節推衍、亞歷山大成長,這個課題便越來越重要。

  畢竟,要知道自己過去經歷過什麼,才會知道自己未來該朝哪個方向走。

   《士兵修好了留聲機》裡的遙遠回憶,都帶著繽紛而憂傷的色調,就像一張在留聲機上沙沙歌唱的老唱片,訴說的過往實在太美,美得彷彿不可能是真的。但人生不能單靠留聲機重播那些美好,因此如何唱出新的曲調?才是今後必須面對的主題。當祖父完成魔法帽、把帽子戴在亞歷山大頭上時,曾經神情嚴肅地對他說:「一定要記得,把世界想像得更美一點。」而與此同時,史丹尼奇似乎也利用這個故事提醒我們:「把世界想像得更美一點,但別忘了它真正的長相。」──保有可供借鏡的實例,以及期待前進的目標,如此一來,才算擁有歷史。

  戰亂時的一個士兵修好留聲機,高唱著絕對不符合民族主義的求愛歌曲,在施暴的場景裡,居然產生了某種歡快的情境;用想像力美化妝點之後,人們將更有能力扛起沉重的記憶,只要還能說故事,生活便能繼續下去。翻開《士兵修好了留聲機》,讓沙啞的歌聲被留聲機緩緩低吟,於是所有醜陋殘忍的現實,就有了奇幻美麗的期許。

作者資料

沙夏.史丹尼奇(Saša Stanišić)

一九七八出生於波士尼亞—赫塞哥維納德里納河沿岸的城市維塞格勒(Višegrad),十四歲時因戰亂逃至海德堡,十四歲才開始學德文。海德堡大學碩士,二○○四年起就讀於萊比錫德國文學學院,主修散文、戲劇/新媒體,榮獲不少獎學金與獎金。 《士兵修好了留聲機》是他的小說處女作,為他贏得了二○○五英格柏.巴赫曼文學獎讀者票選最受歡迎獎,也得到二○○六德國圖書獎決選的肯定,並獲得二○○八年Adelbert-von-Chamisso-Preis(獎勵以德語創作的非德裔作家),是目前為止最年輕的得獎者,也是以處女作打進歐洲主要文學大獎的最年輕作家。創作類型多元,包括散文、短劇、廣播劇、舞台劇,作品散見於多類型媒體。

基本資料

作者:沙夏.史丹尼奇(Saša Stanišić) 出版社:商周出版 書系:獨•小說 出版日期:2008-05-09 ISBN:9789866662294 城邦書號:BUC006 規格:膠裝 / 單色 / 384頁 / 15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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